李嚴被黜:三國時期最耐人尋味而又令人不解的一個迷團

歷史上權利之爭往往能給後人,留下一個個迷團。其中又尤以蜀漢政權留下的迷團最是難解。因為諸葛很高明的不置史官,後人對諸葛時期的蜀漢情況知之甚少,即便殘留下隻言片語,也多數是收集在《諸葛亮集》中的一家之言。李嚴被黜就是其中最耐人尋味而又令人不解的一個迷團。

李嚴被黜:三國時期最耐人尋味而又令人不解的一個迷團

李嚴,劉備去世後蜀漢政權的二號人物,因為一次運糧不濟而被廢為平民。這本就是一件頗令人費解的事。而史書上對此事的記載也語焉不詳,很是曖昧。為了便於分析,姑且將其摘錄如下:

“九年春,亮軍祁山,平催督運事。秋夏之際,值天霖雨,運糧不繼,平遣參軍狐忠、督軍成藩喻指,呼亮來還;亮承以退軍。平聞軍退,乃更陽驚,說‘’軍糧饒足,何以便歸‘’!欲以解己不辦之責,顯亮不進之愆也。又表後主,說‘’軍偽退,欲以誘賊與戰‘’。亮具出其前後手筆書疏本末,平違錯章灼。平辭窮情竭,首謝罪負。於是亮表平曰:‘’自先帝崩後,平所在治家,尚為小惠,安身求名,無憂國之事。臣當北出,欲得平兵以鎮漢中,平窮難縱橫,無有來意,而求以五郡為巴州剌史。去年臣欲西征,欲令平主督漢中,平說司馬懿等開府辟召。臣知平鄙情,欲因行之際逼臣取利也,是以表平子豐督主江州,隆崇其遇,以取一時之務。平至之日,都委諸事,群臣上下皆怪臣待平之厚也。正以大事未定,漢室傾危,代平之短,莫若褒之。然謂平情在於榮利而已,不意平心顛倒乃爾。若事稽留,將致禍敗,是臣不敏,言多增咎。‘’乃廢平為民,徒梓潼郡。”

寥寥數百字,倒有大半是《彈李嚴表》的內容,這個《彈李嚴表》卻也很是厲害,把李嚴以往作為品行數落了一大堆,可說道李嚴究竟範了什麼事,卻僅以一句“不意平心顛倒乃爾”概括(“言多增咎”呼?)。那麼李嚴被黜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從《彈李嚴表》之前所記載的事情來看,可以加在李嚴身上的罪狀無非有兩條

1,運糧不力

2,“喻指,呼亮來還。”同時表後主,說‘’軍偽退,欲以誘賊與戰‘’

先看這第一條,運糧不力,李嚴究竟該負多大的責任。

李嚴被黜:三國時期最耐人尋味而又令人不解的一個迷團

首先,蜀道運糧本來很困難,一旦兩軍糾纏於益州北部的山區,就難免會糧盡而退。諸葛數次北伐,皆困於缺糧,曹操漢中之戰也是糧絕而退。可見運糧不繼決非歸罪於某個人就能解決的。何況當時“秋夏之際,值天霖雨”,運糧不濟實在正常。

其次,即便運糧不濟,該不該由李嚴負責。一句“平催督運事”自然不是說李嚴親自去運糧,而是起“催督”的作用,至於運糧,則另有其人(這個人是誰稍後再說)。再者,關於這次運糧,孔明本傳上另有一句話“亮復出祁山,以木牛運,”說的是孔明在這次北伐中特意將自己的新發明運用於運糧,而參軍馬忠也因運糧一事往來於漢中和祁山之間,可見運糧一事,並非李嚴全權負責,孔明自己也是有插手的。那麼李嚴這個催督運事究竟負責什麼呢?結合“先主外出,亮常鎮守成都,足食足兵” “欲令平主督漢中”兩條資訊看李嚴的任務就如同先前的孔明一樣,是在“後方”集結糧草和後備兵員以支援前方戰事。那麼如果是李嚴集結糧草不力,或是沒有向前方運糧,這個責任自然得李嚴負擔。而以秋夏之際,值天霖雨,運糧不繼,三句來看,李嚴很明顯是運了糧食的,只是因為秋夏之際,值天霖雨,糧食在路上被耽誤了。照前面的分析運糧不繼本不該歸罪於某個人,即便是歸罪於個人,那也還輪不到李嚴。按照《資治通鑑》的記載,孔明回軍漢中,李嚴便追查此事,並想把督運糧食的將領岑述治罪。這個岑述可了不得,據說孔明很是“委意”於他,為此那個與孔明“石交”的張裔還鬧了個老大的不高興。(見孔明《與張裔書》)可見這個具體負責運糧的岑述非但不是李嚴的人,反到是孔明的心腹。結果是李嚴非但沒治得了岑述的罪,自己反被治了罪。

最後再看,李嚴事件前後,蜀軍都有運糧不濟的情況,可又有何人被革職流放?可見就算運糧不濟責任在李嚴,也遠未到革職的嚴重地步,何況是具體負責事情的岑述沒事,而貴為尚書令總督一方的李嚴竟被革職。再看看街亭之敗,諸葛用人過錯的嚴重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但馬謖,孔明,岑述,李嚴四人結果卻迥異,可以說以運糧為理由將李嚴革職是沒法令人信服的。

那麼再看有可能加給李嚴的第二條罪狀:

“喻指,呼亮來還。”和表後主,說“軍偽退,欲以誘賊與戰”要成為罪狀只能建立在李嚴假傳聖旨和“欺君”的情況下。如果李嚴真犯了欺君或是假傳聖旨的罪。那麼革職非但沒有過重反而太輕了。問題是李嚴真有假傳聖旨或是欺君嗎?

結論是沒有。

李嚴被黜:三國時期最耐人尋味而又令人不解的一個迷團

首先,事理上說不過去。因為後主實際上並沒有下令讓孔明退軍的權力。有道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況是對於後方之事,事無大小都要對臣下悉以諮之,然後施行的後主哪有可能一反常態的來干涉集軍政大權於一身的孔明。這個事實孔明清楚,李嚴也清楚。且前面分析過李嚴運糧並無大過,甚至有可能當時尚未事發。所以李嚴沒可能也沒必要玩這個花樣。而說“誘賊與戰”更是實情。按諸葛的傳記上說“糧盡退軍,與魏將張邰交戰,射殺邰。”可見這個“誘賊與戰”非但實施了,而且如願了,成功了。甚至可以說是孔明北伐中最大的戰績。

再看各人傳記,也都沒有李嚴欺君或是假傳聖旨的記載,孔明雖兩次上表彈劾李嚴,卻也並沒有給李嚴羅織這樣的罪名。即便是在給蔣琬,董允寫信也只用了 “蘇,張之事出於不意”這樣一句曖昧的話。可見,欺君或是假傳聖旨的罪名都還加不到李嚴的頭上。

最後,我們再來看看裴松之在給《三國志》作注時收錄了《公文上尚書》這樣一個表。

平為大臣,受恩過量,不思忠報,橫造無端,危恥不辦,迷惘上下,論獄棄科,導人為奸,情狹志狂,若無天地。自度奸露,嫌心遂生,聞軍臨至,西向託疾還沮,漳,軍臨至沮,復還江陽,平參軍狐忠勸諫乃止。

今篡賊未滅,社稷多難,國事惟和,可以克捷,不可苞含,以危大業。輒與行中軍師車騎將軍都鄉侯劉琰,使持節前軍師徵西大將軍領涼州刺史南鄭侯臣魏延、前將軍都亭侯臣袁綝、左將軍領荊州刺史高陽鄉侯臣吳壹、督前部右將軍玄鄉侯臣高翔、督後部後將軍安樂亭侯臣吳班、領長史綏軍將軍臣楊儀、督左部行中監軍揚武將軍臣鄧芝、行前監軍徵南將軍臣劉巴、行中護軍偏將軍臣費禕、行前護軍偏將軍漢成亭侯臣許允、行左護軍篤信中郎將臣丁鹹、行右護軍偏將軍臣劉敏、行護軍徵南將軍當陽亭侯臣姜維、行中典軍討虜將軍臣上官雝、行中參軍昭武中郎將臣胡濟、行參軍建義將軍臣閻晏、行參軍偏將軍臣爨習、行參軍裨將軍臣杜義、行參軍武略中郎將臣杜祺、行參軍綏戎都尉盛勃、領從事中郎武略中郎將臣樊岐等議,輒解平任,免官祿、節傳、印綬、符策,削其爵土。”

見過這個表的人應當不少,不過人們往往忽略了分析一下表上列出的那些人物,不論魏延,楊儀,也好,費稦,姜維也罷,其實都是領丞相府職的人,換一句話說,都是諸葛亮軍政體系的班底。其中有一處值得注意的就是那個徵南將軍劉巴,此劉巴可不是那個鼎鼎有名尚書令劉巴,其人具體如何不得而知,但從其職務上來說當是丞相府人士無疑。

那麼,罷黜一個堂堂的尚書令,竟用丞相府的私人聯名上書,不能不令人再次質疑此事的合理性。

話說到這,李嚴被黜事件的性質自不待言。而其中卻還有插曲鮮為人知。

李嚴被黜:三國時期最耐人尋味而又令人不解的一個迷團

按地方誌《華陽國志》記載,此次北伐,當孔明會師梓潼時,李嚴突然發覺孔明行動有異,(恐其擊己?)有意移軍“江陽”(一說“江州”,即李嚴苦心經營多年的根據地),不過被那個行丞相府參軍卻一直在李嚴身邊做事的狐忠(即馬忠)阻止。而孔明又修書安撫在江州握有軍政大權的李嚴之子李豐。將這種種結合起來看,不由令人猜測李嚴在被孔明彈劾前已經被“制住”,而在江州的李豐卻仍有幻想不敢異動,因而孔明得以順利將李嚴這個政敵剷除,當然事後不久,李豐也被遷為他職,離開江州,李嚴徹底玩完。

當然,上面這段以作者主官臆斷為多,不能做準。

但總之,就李嚴被黜一案,諸葛之言實在難於讓人信服,疑點太多。再聯絡到前面諸葛對李嚴的調任以及開府問題,可見此事件僅僅是諸葛一步步清除政敵的最後一個役罷了

另:諸葛亮起傾國之兵,與魏師周旋於祁山、渭水,轉戰千里。後方的穩定與否是他很看重的事情。如果李嚴曾經對北伐提出過與諸葛亮不同的看法,諸葛亮能把一個有能力有思想有資力的李嚴安排在後方總攝政事嗎?必先除之方能安心進行自己的戰爭計劃,至於費、蔣之輩,你們老實聽話,什麼都不要管,只要安安分分的往前方給我運糧運兵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