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尹太白編輯 | 楊博丞
90後網際網路從業者江浩鮮少在外人面前露出牙齒，參差不齊的牙齒一直是他的一大心病。去年的某一天，在經過反覆思量之後，江浩最終決定去做牙齒矯正，不過在選擇傳統正畸還是隱形正畸時，他卻陷入到深深的糾結之中，“傳統正畸的治療費用全部下來大概是1-2萬元，而後者的治療費用得翻倍。”
事實上，花費大幾萬元做牙齒正畸的年輕人並不在少數。一位山東某三線城市私立口腔醫院的工作人員對DoNews（ID：ilovedonews）表示，目前口腔醫院診治的錯頜患者中，18-30歲的年輕人已經成為主力，佔比大約能達到50%左右，其次，正在讀初高中的青少年佔比也不少，大約接近30%，“與過去相比，最近幾年可以明顯感覺到，年輕人對牙齒矯正的熱情和積極性都在暴增”。
“除了能讓牙齒排列的更整齊外，最主要的還是牙齒正畸能帶來顏值上的提升，讓臉的輪廓更好看一些。”談及牙齒矯正的目的，一位等待診治的高中生向DoNews解釋。
似乎在大多數年輕人的觀念裡，牙齒矯正已經脫離了“治療”的本質，變成了一種潮流和消費升級，而這樣的觀念也是普遍存在的。
來自灼識諮詢的統計資料顯示，中國正畸案例數目由2015年的160萬例，增加至2020年的310萬例，預計在2030年達到950萬例。其中，透過隱形矯治器解決的正畸案例數目由2015年的47800例增至2020年33。55萬例，年複合增長率為47。7%，預計2030年將達到380萬例。
不僅是接受牙齒矯正治療的年輕人在迅速增多，就連關注和討論牙齒矯正的年輕人也在日益暴漲。網路公開資料顯示，成立於2008年4月的牙套之家是中國人氣最旺的牙齒矯正、正頜手術論壇，截止2012年2月，論壇註冊會員數只有10萬左右，而現在這一數字已超過1000萬，其中31%的使用者年齡在18-25歲，55%的使用者年齡在26-35歲。
藉著時下年輕人對“容貌焦慮”的東風，包含正畸和種牙在內的“口腔經濟”正迅速成長為一條黃金賽道。
根據弗若斯特沙利文的報告，中國口腔醫療服務的市場規模由2015年的757億元增加至2020年的1199億元，年複合增長率達到了9。6%，該報告還預測，中國口腔醫療服務市場規模將按照年複合增長率19。9%繼續增長，並於2025年達到2998億元。
千億“口腔經濟”崛起：資本扎堆湧入、企業風光上市
“年輕人對待牙齒矯正尤其是隱形正畸的積極性還在與日俱增，中國正畸市場潛力巨大。”一位醫美從業者篤定這條賽道大有可為。
事實也的確如此。根據新氧資料顏究院資料顯示，在2020年口腔齒科類消費中，需求量最大的是牙齒矯正，其次是牙貼面、種植牙，消費規模佔比分別達到69%、10%和7%。此外，頜面正畸手術類需求是近年來消費增速最大的消費專案，2020年頜面正畸消費規模同比增速超過220%。
與此同時，一個讓人頗感驚訝的事實是，中國人的牙齒問題正在變得越來越嚴重，尤其是錯頜畸形。根據中華口腔醫學會正畸專業委員會的調查，2000年，我國錯頜畸形整體患病率為67。82%，較上世紀60年代提升了30%-40%。
第四次全國口腔健康流行性病學調查顯示，中國錯頜發病率高達74%，對應錯頜畸形患病人數高達10。36億人。同時中國複雜錯頜佔比較高，第二、三類錯頜合計佔比將近50%（對應6。9億人次），相比之下，美國僅佔比23%（對應8000萬人次）。從治療滲透率來看，以2020年310萬例正畸案例計算，滲透率不足0。3%，遠低於美國的1。8%。
高病發率，低滲透率，再加上備受年輕人追捧，因此與“口腔經濟”掛鉤的每條細分賽道都成為了資本的掘金聖地。根據天眼查資料，自2011年以來，整個“口腔經濟”賽道共發生融資154起，總金額超過106。8億元。其中，從2021年開始到目前為止，“口腔經濟”賽道的融資事件共發生26起，融資金額超過50億元。
具體來看，上到口腔醫學材料、醫療器械製造，下到口腔護理產品、口腔醫療企業均得到了資本的青睞。
7月19日，口腔護理品牌“參半”完成了由華興新經濟基金領投、位元組跳動等跟投的近4億元B輪融資；同一天，口腔醫療器械製造商“賽樂醫療”宣佈獲得由弘暉資本、紅杉資本中國基金投資的數億元人民幣A輪融資；7月15日，口腔醫療企業“美維口腔”宣佈獲得達晨財智、天風天睿、新希望集團等投資的10億元B輪融資；7月8日，口腔醫療企業“牙領科技”宣佈獲得由紅杉資本中國基金投資的2000萬美元A輪融資；6月1日，口腔護理品牌“BOP波普”完成了由DMC中國領投、光速中國等跟投的1。63億元B輪融資；5月7日，口腔護理品牌“冰泉blispring”完成了由百度風投領投、碧桂園創投跟投的數千萬美元A+輪融資；3月12日，口腔醫療企業“馬瀧齒科”宣佈由中金資本領投、華西銀峰跟投的E輪融資，自2014年4月成立至今，其累計融資金額已高達5億元人民幣。
除了資本扎堆湧入，相關企業謀求上市也從側面證明了“口腔經濟”崛起之迅速。2020年9月，賽德陽光口腔正式啟動上市籌備工作；2020年年底，恆倫醫療遞交創業板IPO申請；2021年初，小白兔口腔遞交創業板IPO申請；6月16日，時代天使正式在港交所掛牌上市，成為“中國正畸第一股”；7月1日，瑞爾齒科母公司瑞爾集團向港交所遞交上市申請。
在上述醫美從業者看來，整個“口腔經濟”範疇中，牙齒正畸算是一個風險相對較低且增長趨勢良好的賽道，“基於中國的人口基數和年輕人對提升顏值的執著，正畸消費規模將會進一步增長，未來也將會有更多的口腔醫療企業尋求上市，尤其是隱形正畸，這片藍海市場正在被逐步開發。”
隱形正畸暴利背後：高客單價、高毛利率和高成本
隨著時代天使成功登陸港交所，一些關鍵資料也被披露出來，並引發了外界廣泛關注，關於時代天使的微博話題“#1萬元牙套賺7千#”也迅速衝上了熱搜榜。
來自時代天使的招股書資料顯示，2018年至2020年期間，時代天使的總營收分別為4。88億元、6。46億元和8。17億元，淨利潤分別為5818。6萬元、6766。5萬元和1。51億元。與總營收和淨利潤的穩步增長相比，時代天使的毛利率之高令人矚目，同一時期，其毛利率分別為63。8%、64。6%和70。4%。
高毛利率的原因之一指向了高客單價。事實上，牙齒矯正的高客單價早已不是秘密，江浩告訴DoNews，目前市場上的牙套（矯正器）主要分為傳統鋼絲牙套和隱形牙套，傳統鋼絲牙套的價格從1-2萬元不等，而隱形牙套的價格更貴一些，其中，國產品牌在2-3萬元，進口品牌則要4-5萬元。
隱形牙套的客單價之所以能高出傳統鋼絲牙套的一倍甚至幾倍，一個極為重要的因素在於隱形牙套具備美觀舒適、治療週期短的優勢，並且能大幅減少患者的疼痛感。因此，隱形牙套成為了絕大多數年輕人正畸矯治的最佳選擇。
根據灼識諮詢的統計資料，中國隱形正畸市場在2019年成為全球僅次於美國的第二大市場，就零售端銷售收入而言，由2015年的2億美元增至2020年的15億美元，並有望在2030年達到119億美元。隱形正畸在整個正畸行業中的份額，也從2015年的6。9%上升到2020年的19。0%，預計到2030年將達到40。3%。
投資者對隱形正畸這一細分賽道的看好，在時代天使的股市表現上便可窺得一斑。上市首日，時代天使的發行價為每股173港元，截至當日收盤時，每股飆升至401港元，上漲131。21%，總市值高達665億港元。
然而，對於外界給隱形正畸賽道貼上的“暴利”標籤，前述私立口腔醫院的工作人員卻並不認同。“雖然就隱形正畸這一塊，業內的毛利率最低也要接近50%，但這些費用並沒有完全流入口腔醫院。”她繼續說道，“至少有接近一半的費用是給到供應商，也就是給我們供應隱形牙套的經銷商或者是生產隱形牙套的商家，即便是國產的隱形牙套，其成本也會佔到三四成左右。”
該工作人員還指出，除了給上游產業鏈的費用外，醫生、護士等員工的工資，以及水、電、房租、醫療裝置、醫療用品等成本也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其實並沒有表面上那麼暴利。”
“與公立醫院的口腔專科相比，私立口腔醫療機構還面臨著獲客難的問題，畢竟治療費用要超過上萬元，而這種獲客導致的結果就是，私立口腔醫療機構的營銷成本會居高不下。”上述醫美從業者表示。
這與時代天使在其招股書中披露的資料基本一致。其招股書資料顯示，2018年至2020年期間，時代天使的銷售及營銷開支分別為0。81、1。23億元和1。49億元，呈現出逐年上升的趨勢。
上述醫美從業者告訴DoNews，“業內曾做過一個粗略的計算，正畸行業的平均獲客成本接近2000元，但實際成交率不足30%。而這些都是未體現在高毛利率裡的必要的成本。”
隱形正畸行業繁榮之外：不能被忽視的風險
隱形正畸行業的繁榮最終讓專業醫生嚴重不足的問題暴露在了陽光之下。
“不是所有牙科醫生都能進行正畸診治，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正畸醫生，其矯正效果差別很大。”上述工作人員直言，“正畸醫生尤為關鍵，從面診、制定方案再到產品推薦，每一個步驟背後靠的都是經驗和專業。”
目前，國內正畸市場上的專業正畸醫生數量非常稀少。灼識諮詢的統計結果顯示，2020年，美國約有158400名全科牙醫及10800名正畸醫生，相當於每10萬人中有47。8名全科牙醫及3。3名正畸醫生。相比之下，去年中國約有277500名全科牙醫與6100名正畸醫生，相當於每10萬人中僅有19。5名全科牙醫及0。4名正畸醫生，佔比僅2。4%，缺口極大。
根據21世紀經濟的報道，口腔正畸屬於本科後教育，在口腔的細分學科當中，屬於難度係數最高、經驗積累所需時間較長的。一般來說，一個“掛牌”的正畸醫生，至少需要5年的本科口腔學學習和3年的正畸方向碩士學習才能培養出來，同時需要額外進修審美學科和矯正器調整學科。
上述醫美從業者也向DoNews透露，隱形正畸已經在國內發展了很多年，但實際上很多診治是全科牙醫來操作，“沒經過專業訓練的醫生去操作正畸診治會引發很多風險，比如導致牙齒後續出現鬆動、脫落等問題。”
一位山東某三線城市三甲醫院的口腔科醫生提醒道，“正規正畸流程大致分為三步，第一步是全面評估牙齒情況，包括能否進行正畸、是否有其他牙齒健康問題；第二步是進行系統性的檢查，比如X光片、塑造牙齒模型等；第三步則是制定階段性治療方案和長期治療方案，幾輪複診過後，才會正式進入正畸診治階段，比如是否需要拔牙、根據牙齒模型定製牙套等等。”
“正畸行業本身是一個慢行業，正畸診治不會一蹴而就，而是一場持久戰。”上述醫美從業者表示，“現在正畸行業越做越大，從業者應該對行業保持敬畏，否則很容易出現問題。”
（注：應受訪者要求，文中人名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