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濤
《水滸傳》中最悲催的人，當數唐牛兒了。
唐牛兒何許人也？一個小人物而已。
他並不在108好漢之內，他的人生，在某一點上和梁山頭號人物宋江發生了相交，從此急轉直下，直至消失無蹤。就像一輛腳踏車，在公路上行走的正歡快，突然被一輛大卡車輕微帶一下，就此滾入溝底，粉身碎骨。
小人物常常依附於大人物，大人物的興衰榮辱，無時無刻都在影響著小人物的人生走向。
依附於史進的王四，只因一點點失誤，就被史進一刀結果了性命。對於史進來說，王四就是一隻臭蟲，生命是卑微的，是死是活並不影響大家喝酒吃肉。
但王四的死，對妻兒老小卻是致命的。大人物史進爽快的背後，是小人物王四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和王四多少犯了點錯不同，唐牛兒更加無辜，他是因為做好事引火燒身的。
唐牛兒是一個街頭小混混，好賭好酒，雖然是混混，但平時也做點賣鹹菜之類的小生意。
光賣點鹹菜，是滿足不了賭和酒這兩個慾望的。唐牛兒把目光投向了號稱及時雨的宋江，常跑到宋江處求援。
宋江在江湖上的名聲，是靠銀子堆出來的，天南海北，三教九流的人物，如果囊中羞澀沒有路費，儘管去找宋江，一定有求必應，宋同志總會拿出些銀子，包大家滿意。書中說宋江仗義疏財，如果光仗義，不疏財，試想有幾人會去找宋江。
一傳十，十傳百，大家都在傳，山東鄆城縣有個黑宋江，人傻，錢多，速來。
唐牛兒佔據天時地利，和宋江同處一地，只要沒錢了，就跑到宋江處，不用做任何事，只要往宋江旁邊一站，宋江馬上會意，銀子立馬到手。
宋同志就是唐牛兒的提款機。
作為回報，宋江要用他時，唐牛兒一點兒也不推辭，書中原話是“死命向前”。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為了銀子，也是夠拼的。
大人物宋江並不傻，他利用自己的金錢優勢，間接地掌控了一大批小人物的命運。
宋江一天只顧結交三教九流，老婆卻閒置在家，被同事張三乘虛而入。
宋江每天戴著綠帽，還傻乎乎地到處仗義疏財，聽到些風聲後，索性不歸家。丈母孃怕失去宋江這棵大樹，就想強行修復女兒女婿的關係，把宋江強留在女兒房內，宋江無法脫身。
正無計可施的時候，輸個精光的唐牛兒及時出現，和宋江一起演雙簧，想脫身。沒想到丈母孃是個人精，幾巴掌就把唐牛兒扇出門去。
丈母孃的一廂情願結果弄巧成拙，宋江不但沒和老婆重新睡到一起，破鏡重圓，反而把老婆的腦袋割了下來。
大宋還是有些法律的，宋江殺了人也很害怕，就拿出金錢武器，收買丈母孃不要聲張。
沒想到丈母孃在街上人多處突然反水，揪住宋江大喊抓殺人犯。
這時，宋江長期金錢經營的效果來了，眾人根本就不相信。唐牛兒也及時出現，見老太婆揪著受人尊敬的宋同志，加之昨晚被老太婆打了兩巴掌，新仇舊恨一起算，拉過老太婆就是一頓胖揍，宋同志乘機一溜煙跑了。
唐牛兒路見不平，卻把自己送上風口浪尖，最後墮入無底深淵。
案情非常清楚，宋江就是殺人犯，人證有丈母孃，物證有尖刀一把和人頭一個。
除了宋江的丈母孃和送綠帽的張三要求嚴懲惡徒外，從縣老爺到朱仝雷橫等普通辦案人員，全都揣著明白裝糊塗，全力為宋江開脫。能推諉的就推諉，能扯皮的就扯皮，能拖延的就拖延，盡力為宋大哥的跑路爭取時間。
可案情擺在那兒，無視事實始終說不過去，總得給老太婆一個交待。
於是乎，替罪羊唐牛兒閃亮登場。
起初，縣老爺本想透過一頓胖揍，刑訊逼供，屈打成招，把殺人這件事情移花接木到唐牛兒身上。不料唐牛兒不識好歹，竟然不肯招認，加之張三反覆上訴，縣老爺無奈，只好下發逮捕令，捉拿宋江。
在朱仝雷橫的親自幫助下，宋江徹底溜之大吉。
案子總要結，沒拿住宋江，就只有著落在唐牛兒身上，誰讓他多管閒事呢？於是乎，唐牛兒被判“故縱凶身在逃”，脊杖二十，刺配五百里外，結案。
朱仝等人，湊些銀子，送些給老太婆，又送些給張三，又耐心細緻地做張三工作，人都死了，還想批發綠帽？
兩人得了錢財，也就不再追究。
至於唐牛兒，是生是死，也就無人過問了。
若干年後，已經是大人物的梁山寨主宋江，好像也沒有想起曾經有個唐牛兒，曾經為自己“死命向前”。
2021年5月2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