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現金上路

帶著現金上路

文｜周京華

晨練，路遇騎著三輪車賣麵條的老人。正好鄰居姚爹也在那裡，我想買一點這種沒有新增防腐劑的麵條。走近一看，四斤一袋，想只買一半，不能。猶豫一會，就買一袋四斤吧。準備微信付錢，又不能，老人沒有微信。這時，姚爹忙幫我付了現金。我們說，老人家，您可以貼一張二維碼圖片在車上，一掃就可以付錢給您。老人說：“假如沒有付給我錢呢？”是啊，老人擔心也沒有錯，有時年輕的店主也會被某些刁鑽的顧客忽悠的，更何況是老人。老人家說，只收現金。如果你想買到放心的農家自己出產的大米、麵條、蔬菜或水果，那就帶著現金上路吧。

去菜市場，我偏向於買菜農的蔬菜，買農家自產的水果，買蛇皮袋子裝的大米。他們，挑著擔，或推著推車，很親切很純樸。他們的身上，有父輩的影子。

我從小生活在古老的小鎮，麻石鋪就的街道自東而西直抵湘江岸邊。自從家家戶戶有了自留地後，父母也在地裡種上了蔬菜，自給自足，多餘的，父母不會拿到集市上去賣，但會放在自家大廳門口，有從湘江上岸的漁民來我家挑選蔬菜，父親給他們把稱算錢後，總會多給他們一點，多給一條絲瓜，多放一點蕹菜，多拿一根黃瓜。所以，父親種的蔬菜，就擺在家門口也會很快售罄。

走進菜市場，我們希望遇見的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人，犯不上遇著凶煞惡神。菜農也希望遇見的，是一個語速不快語氣隨和不討價還價的實在人，而不願遇見挑三揀四挑肥揀瘦斤斤計較風風火火急急忙忙的辣媽強漢。

有耕耘就有收穫。農人在自家的園林裡播種耕耘，沐浴著朝陽與雨露，他們收穫著滿足與幸福。因此，他們看得見果實，也想有看得見的價值。請帶著現金上路。現金，就像開春的風，能化解買賣之間僵冷的冰。現金，就像冬日的暖陽，能溫暖寒冬無助的心。

帶上現金，給人信任。走在天穹下，風會吹，雲會變，路會彎，橋會斷，一個人有太多的脆弱和無助。我們怎麼可以遠離旁人的相助和保護？一個老人，一根扁擔，一隻籮筐，一堆蔬菜。一個家，或許就是老兩口的自食其力相扶相攙相依為命。當你遞過去現金，老農給你的是對你的信任。老人害怕侵犯和打劫，老人期待心靈的善良。

帶上現金，讓人踏實。同一時間在同一街上相遇，遇見像父親一樣的背影，遇見像母親一樣的微笑。遇見想遇見的一切，不能不說是一種緣份。柴米油鹽醬醋茶，天天過日子，時時盼回家。有了遇見，就有了期盼。當你遞過去現金，老農給你的是家的味道。

帶上現金，你也接了地氣。我們這裡的老人，大多是國營農場的退休職工，有房子，有退休金，工資不算高，但用於吃喝娛樂也足足有餘。老人兒孫滿堂，生活無憂無慮。但作為勞動者，我們都知道，為兒女操勞辛苦時，父母是快樂的。而看到兒女們享受著自己的勞動成果時，父母又是踏實的。讓老人閒著，不一定是愛；讓老人忙碌著，也可以是愛。如果每一天，老人都能將自己的勞動成果變成財富，他們就會覺得生活是那樣的充實與幸福。所以，帶上現金，遞過去，買到的是老人的成果，給與的是你的包容與理解。老人要有看得見的幸福。

帶上現金，你也懂得包容。或許，老人沒有手機，或者不會微信，又不想讓兒女操心，就挑著擔，來了。他們希望遇上的，是懂他們的人：知道他們不會微信，知道他們不是沒有兒女的贍養，知道他們是想用自己的勞動成果來證明自己還有用。老人想證明他們還有生存的技能，那麼我們就可以證明自己有做人的境界，那就是寬容大度。

也許這個聯想不恰當，但我還是記得，有一天，我跟學生在一樓上課。突然來了一個乞丐站在大門口。我連忙起身，卻一時找不到現金，即使上樓找，也沒有現金。乞丐又沒有揹著討米的袋子，大米是不會要的。給點吃的吧，我遞給乞丐一個蘋果，他欣然地接過蘋果走了。我們繼續講課，這堂課裡，多了一個插曲，我給學生講了《寒冬裡》的故事。

故事寫道：寒風凜冽。一個禿頭的老乞丐在街頭乞討。人們縮頸揣手，行色匆匆，老乞丐一分錢也沒有討到。飢寒交迫中，他發現一個衣冠楚楚的紳士朝這邊走來。乞丐忙迎上前去，伸出髒兮兮的手，顫巍巍地說：“上天保佑您，行行好，賞幾個錢吧。”紳士看了看這個裹著破爛棉襖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的禿頭老漢，便開始摸自己的衣袋。但摸遍了衣袋也沒有找到一分錢——他身上沒有帶錢。可憐巴巴的老乞丐非常失望。紳士躊躇了—下，摘下自己的帽子，放在乞丐攤著的手上。老乞丐捧著溫暖的帽子不知所措，呆呆地看著紳士在寒風中漸漸遠去——紳士一摘下帽子，他便發現紳士也是個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