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前，在中新社“東西問·中外對話”欄目中，中國足球名宿馬明宇對話德國足球名宿克林斯曼。馬名宿表示，中國足球最應該學習德國足球面對逆境時的堅韌不拔的精神。馬明宇認為，德國足球風格務實簡練、團隊配合嚴謹、歷史積澱深厚，特別是大賽中身處逆境時善於打“逆風球”。為此，他列舉了德國國家隊在1954年世界盃決賽中逆轉匈牙利奪冠、1982年世界盃賽半決賽逆轉法國隊這兩個例子加以說明。
看了馬明宇這番說話，感覺有幾句話也想說說。由於馬明宇主要說的是國家隊層面，因此，本文題目中的“中國足球”，其實主要也是指國家隊，並且主要圍繞本屆世界盃12強賽來說。
所謂的幾句話，其實就兩句。除了認同馬明宇說的中國足球應該學習德國足球的韌性之外，我認為國足其實最缺兩點：一是專業，二是認真。
如果要反思這次12強賽，我覺得其中有一條主線不能忽視。這條主線就是：從李霄鵬倒推回頭，一直到2019年李鐵帶隊打東亞杯，其中存在一個必然的因果關係。也就是說，國足12強賽之敗，3年前就已經埋下了種子。
李鐵打隊打東亞杯，原因是裡皮不願意帶國家隊去打。至於原因，當時有媒體分析，裡皮是老江湖，他一定是聽取並認同此前國足主帥霍頓的話、包括教訓。
很多年前，據說有個故事。
霍頓原來是國家隊主教練，他的目標是衝擊2002年世界盃。但有一天，足協領導突然心血來潮，說現在距離世界盃還遠著呢，要不你先帶國奧隊衝擊倫敦奧運會？霍師傅一聽就打哆嗦：不行不行！我的任務是世界盃，萬一國奧要是打不好，豈不是動搖國足軍心？其實，他是想說，國奧打不好，就有可能雞飛蛋打，我的國足主帥可能也沒了。但足協領導說，霍師傅汝多慮矣！國奧打好打孬都不影響汝之國家隊主帥寶座。再說了，萬一國奧出人才，對國家隊不是也有幫助乎？
於是霍頓欣然領命。但奧運會9強賽兵敗，霍頓就此下課，包括國家隊主教練職務，豬大腸一般一擼到底。直到今天，霍頓一聽“國足”二字，依然心有慼慼焉。
扯得太遠了，扯回來先。裡皮不願，有人卻巴不得，結果成全了李鐵。東亞杯之後的第14天，即2020年1月2日，足協官宣李鐵擔任國家隊主教練。事實上，在東亞杯之前25天，即2019年11月15日，國足40強賽客場1-2輸給敘利亞隊之後的當晚，裡皮就辭職了。
為什麼要談這件事呢？這與開篇提到的中國足球最缺的兩樣東西又有什麼關係？有關係，即專業性。這指的是決策者。說的再明白一點，選擇李鐵接替裡皮就是一個錯誤，並且是專業性欠缺的技術錯誤。
作為國家隊主教練，李鐵有兩大弱點：一是執教頂級聯賽經驗欠缺，只有兩個賽季。準確地說，是15賽季的下半賽季以及16賽季的上半賽季，執教的是華夏幸福隊，合起來算一個賽季，以及19賽季執教升班馬武漢卓爾。二是他的性格弱點，驕傲、缺乏對對手的尊重。主要事實，就是某場與上海申花比賽的賽後新聞釋出會上，當面直接點評對方主帥崔康熙的戰術不先進。這一性格弱點，恰恰給他帶領國家隊打12強賽又埋下了失敗的禍根。
說實話，年輕一詞跟著就是氣盛。但如果是沒有本事，這個詞就是貶義詞。
所有人都看到了，40強賽後4戰，前面3場比賽的對手均為弱隊（或許菲律賓除外？）。末戰對敘利亞，人家早已出線，派出的是缺少了幾名絕對主力的替補陣容，並且場上的表現根本不能與此前相比，結果國足3-1大勝。領導一高興，直接跳舞，並且續約合同一簽5年。此為閒話，休得多提。
但到了12強賽，一切都變了。李鐵的“年輕氣盛”，就是把40強賽時的戰術打法幾乎是原封不動地移植到12強賽。並且，由於“氣盛”，他提出長期集訓的要求足協無條件滿足。事實之一，就是中超為國足讓路，將聯賽賽程從第6輪起到第14輪壓縮為3天一賽（前5輪一週一賽），並且每一輪都有一場比賽放到下午4點半鐘開球。結果就是，聯賽第一階段結束之後國足集訓，一檢查，球員的身體機能比40強賽時還要差得多（注：此為李鐵原話的白話版）。
可明知如此，李鐵還是死抱他的442陣型菱形站位戰術不變迎戰澳大利亞。0-3那場比賽誰都看得清清楚楚，國足除了開場之後的20多分鐘還能保持陣形之外，餘下的時間只有疲於奔命、狼狽不堪的份。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連對手的節奏都跟不上。
遭此重擊，李鐵完全蒙了。第2輪對陣日本隊，國足臨時抱佛腳一般祭出532陣型——實際上是802陣型，3名後腰加5名後衛全線防守，前面就留艾克森和武磊。其中這兩名前鋒絕大多數時候還是以防守為主，特別是艾克森。要不是日本隊運氣欠佳、以及下半場換上阿蘭和洛國富，國足此戰丟球不比首戰少。第3輪好不容易3-2贏了越南隊，第4輪對陣沙特，李鐵再次排出5後衛。如果不是下半場一開始阿蘭和洛國富替補登場，比賽的最終結果未必能打成2-3。
這4場比賽，李鐵帶隊的一年多時間所演練的戰術打法，除了上述的20多分鐘外，幾乎一點也沒用上，等於白練了。令人驚奇的是，這一年多時間裡，李鐵就練一招：442陣型，菱形站位。
說實話，自從幾十年前的霍頓之後，442陣型幾乎就在國家隊絕跡了，更不說單後腰。當然，還包括尹鴻博出任左中場、金敬道打後腰，包括金敬道與池忠國同時出現在後腰位置等等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不斷出現。是個人都知道，12強賽，特別是人高馬大的澳大利亞隊，你安排身高不到1米70的後腰意味著什麼。
再想問一句，吳曦在江蘇隊、包括申花，打的是單後腰嗎？這個問題不用問答，任何一名中國球迷都知道。
所有這一切，都反證了選擇李鐵是一個錯誤的論點。之所以會犯這個錯誤，是因為決策者的不專業。舉個例子，80多年前長征途中數不清的危急關頭，如果不是最高決策者的果斷以及高人一籌的軍事才能，結果是什麼誰都明白。
李鐵的下課，可以說是眾望所歸，但人家沒要求選擇李霄鵬。結果選擇了，是一個錯誤接著另一個錯誤，成為錯誤的延續，最終的出局是必然的結果——儘管，某些決策者或許當時已經明白，那是大勢已去，“過渡”一下而已。
但為什麼大年初一會輸給越南隊，並且是1-3的慘敗？這裡不得不提一點：不認真。
也許，很多人會舉出很多的理由，以證明這場比賽的結果其實早已註定，似乎與認真與否沒有半毛錢關係。比如長期封閉訓練和比賽、比如欠薪導致球員無人戀戰，比如出現的希望其實已接近於0，等等。但所有這些心理因素，是後來才曝光的，特別是後二者。事實上，當時李霄鵬對外一直高呼大年初一不給國人添堵之類的口號。給人感覺，他“有料”，甚至可以“鹹魚翻生”。比賽一打，又是所有人都看到了，歸化球員確實不在狀態，但被安排首發，結果用了半場就全換下。其後，就是亂彈琴了，不再多說。
這裡面，如果要較真，可以看到國足真正的一面：所有人的心態其實早已崩潰。作為主教練，李霄鵬確實沒有比其他任何人更高明，至少沒有調整好。這不怪他，能帶隊打完比賽已經算是完成任務了。
但至少，這印證了上述“不認真”的論點。表面上嘻嘻哈哈、輕輕鬆鬆——包括那個史無前例的15名助理教練團隊，其實內部一團糟。唯一不確定的是，李霄鵬是故意掩飾，還是真的以為可以“不添堵”。如是前者，心術不正；如是後者，能力不行。
再舉一個“馬後炮”的例子。末戰阿曼的賽前新聞釋出會上，李霄鵬竟然開玩笑說，只要我們穿上這身衣服，無論對手是誰，他們都會變得非常強大。說句實在話，這話說得非常不合適、非常不應該，至少欠缺對自己的尊重。
兩名年輕少帥，一個不學無術、心比天高，還時不時“懟”這個“懟”那個，動輒微博來幾句“微笑面對人生”；一個情商高，但欠缺認真、嚴肅和嚴謹。至於能力，先不說了。
真的不明白，人家是如何做出選擇這兩名教練的決策的，決策的依據又是什麼。有句話被無數人說了無數次，決策者卻從來不願意正視：12強賽不是練兵場，國足不是練帥。
很多人都說，換誰當主教練都沒有用，世界冠軍教頭裡皮不也不行嗎？
其實，說這話的人有意無意迴避了這樣一個事實：裡皮的兩次火線辭職，都不是他的原因，至少不是主要原因。很多話在此沒必要再說了，懂的人自然會懂。當然，如果有“如果”，可以假設一下，如果裡皮手裡也有3名歸化前鋒（費南多暫且不計），比賽的結果會不會好一點呢？說白了，直到現在為止，球迷還是想知道一個答案：李鐵為什麼不重用阿蘭和洛國富？
說這麼多，事實上也回答不了題目提到的問題，因為這個答案目前無解。我的意思是說，馬明宇說的是球員的比賽意志品質問題，也包括能力。這不是指球員，而是教練。
如果不是中超聯賽3天一賽的荒唐賽程，國腳的體能會這麼差嗎？會有1/3左右那麼多的傷病號嗎？戰術打法、選人用人、臨場指揮乃至球員的心理輔導等等，這些工作主教練無一例外都沒有做好，決策者、包括隨隊的足協領導知道嗎？懂得如何解決嗎？
不是說你要干涉主教練的工作，而是說，你選擇了這樣的教練，就必然會出現這些問題。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老鼠的兒子必然就會打地洞，這是萬年不變的鐵律。
如果這些問題都沒解決，或者解決得不好，就算球員的意志品質再頑強，沒有體能支撐，能跑起來嗎？能跑多久？德國之所以能逆轉對手，那是它本身就具備這個能力——不只是體能，更包括技術能力、足球意識等等，教練只要調整得當，就有可能逆轉比賽，國足呢？
一個渾身是病的病人，只對其中一種病給藥，能治好病嗎？如果醫生連專業水平都沒有，工作又不認真，這個病人豈不是小病給治成大病、大病給治死了？
關鍵是，誰給這個醫生簽發了行醫資格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