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舊人往事丨恩寧路的沉浮與消隱

廣州恩寧路,被譽為“廣州最美騎樓街”,是廣州近代建築風格的代表,也是廣州最具區域文化價值的歷史街區。

恩寧路,位於廣州西關,與龍津西路、第十甫、上下九步行街相連,是全市現存的最完整和最長的騎樓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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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一條街道上分佈了

李小龍故居、八和會館、泰華樓、鑾輿堂與西關大屋等十幾處文物古蹟

。許多建築呈現著現代主義風格,成為廣州眾多網紅打卡點中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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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想到,在十幾年前,隨著年月漸長,恩寧路地段上的大部分建築已經開始呈現老化破敗之像,是當時

廣州危破房改造面積最大的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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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廣州舊城改造專案啟動,恩寧路在2007年被廣州市政府作為實行舊城改造新模式的試點,拆遷範圍內的部分騎樓陷入被拆遷的命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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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訊息公佈後激起千層巨浪,一場關於文化保育的戰爭轟轟烈烈打響。報紙、電視、網路等媒體成為了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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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一打就是五年之久,社會多方就拆遷的問題針鋒相對,互不相讓。

當時的政府希望藉以舊城改造帶動當地老城區的發展,當地業主市民們更加關注的是拆賠與擾民問題。而各類專家開始有了新的看法,呼籲將恩寧路打造成文化保護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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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多方反覆博弈,政府最終宣佈

保留全部騎樓街,包括金聲電影院舊址、八和會館等歷史建築

值得注意的是,這五年裡,雖然恩寧路改造方案中具體的歷史保護規劃在不斷深化,但是當中的

徵收工作卻早已開展

。恩寧路地段不少的歷史建築已經被拆得面目全非,遲來的方案對它們意義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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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說要拆的地方,如今要保留,然而人已去,樓或空或拆”,一位當地街坊老伯看著拆遷工地感嘆道。

而恩寧路改造的問題不止於此,直到今日,

危樓拆遷與安置的問題都還沒徹底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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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早期已拆除的建築外,從2009年開始至今,恩寧路幾乎其後的

每一年都發布了拆遷延期公告

,雖然部分建築已經清空,但是還是有大多數居民居住在此。

許多房屋都早早的畫上“拆”字,但是卻遲遲沒有動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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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了我住哪裡?睡大街嗎?給的錢又不多,他們要是敢動我的屋子,我肯定是與他們拼命的”,小賣部的芳姨嘆了口氣繼續說道:“為什麼讓我活這麼久啊,讓我看到拆自己的房子?”

據媒體訊息,早在

2012年時,恩寧路片區的二手樓價已經到了2萬/平,而直到2018年,恩寧路拆遷貨幣補償最高也才近2萬/平

居民拆遷後難在片區買到同等面積房子。

住在粵劇博物館旁邊的李伯,因為

公攤面積和房屋高度

的問題,十幾年來不斷和政府協商。他陽臺上養了六隻貓,頻頻吸引路人駐足。因為不堪忍受拆遷的噪聲和揚塵,李伯的鄰居紛紛搬遷,也只有六隻貓與他為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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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帶是有許多危房,是有許多低面積的住戶。但是許多是租戶,是歷史上留下來的。解放初期,沒收了的房子租給勞動人民住,幾十年來他們沒有得到改善,現在能改善是好事。我認為對租戶,政府另給房子租住,沒有問題,不喜歡,可以另租其他地段的。但是對有房產的,特別是解放前留下的祖屋,應該協商,能保留的儘量保留,不能保留的,應該原地安排,

這不僅僅是金錢的問題,而是家族的根。這是任何金錢都無法彌補的

”,當地租戶阿明同記者表達了內心的觀點。

恩寧路曾經聚集了一批聞名遐邇的老字號,以蘇伯銅器為代表的打銅文化、以牛仔“伯父鞋”為代表的唐鞋文化,以及傳統手工印章雕刻、剪紙、廣彩、廣繡、牙雕等,都是西關人頗為熟悉的民間工藝。

雖然恩寧路騎樓街原則上不拆了,但騎樓街上的商鋪已經陸續收到了搬遷通知。

這些西關老鋪,

見證了一代代人的成長經歷,承載了一代代人的夢想和理想

,如今,這一切都將走入歷史。留在老西關記憶中的,是那濃濃的、永遠揮之不去的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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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恩寧路內的改造一期永慶坊在全國媒體高調亮相之後,恩寧路獲得了前所未有的關注熱度。這也讓各個行業看到了微改造蘊藏巨大的商業價值,都想過來分一杯羹。

許多商家紛紛湧入這條街內相繼開業,一時間恩寧路、永慶坊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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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當一棟棟騎樓老建築被精心修飾,注入過多的商業元素而打造成一個個供人參觀打卡的景點時,也就切斷了其與歷史、文化和生活的之間的連結。

許多年輕商鋪打著“老字號”的名頭招攬遊客,而內含品質卻不盡人意。漸漸地,遊客也開始減少,周邊商鋪由於經營不善開始紛紛倒閉跑路。留下一地雞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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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如今,騎樓下面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家店鋪,剩下的不是便利店就是賣防盜門窗的商鋪,甚至有好幾戶商鋪都大門緊閉,沒有招牌,沒有名字。

“老字號一條街”的牌子懸掛在恩寧路的街口,顯得格外冷清與諷刺。

“10年前這條路還是很旺的。”回憶起以往恩寧路繁華的景象,百貨店的梁姨頗多感觸。她說:“

住在恩寧路的老街坊搬的搬、嫁的嫁、老的老,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外來民工,顧客的購買力也就相對低了許多,過去的繁華景象已一去不復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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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

恩寧路二期改造開始啟動

,根據廣州產權交易所官網掛出的招商公告,將對恩寧路片區已徵未拆和擬復建的7萬平方米房屋進行招商,擬將其打造成

創意辦公區、濱水文化餐飲(酒吧)配套、時尚商業(體驗式)及綜合配套等西關歷史文化創意街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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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將要引入的酒吧街業態,無論是居民、商家還是市民遊客都持異議。

居民林先生家在河涌北岸的多寶坊,正是未來的荔枝灣風情酒吧街,他說:“講到酒吧街,人氣、特色鬥得過長堤二馬路?晚上你們人聲鼎沸,北岸是居民區,

我一定投訴噪音擾民

。”

永慶坊的商戶alex是土生土長的80後西關仔,他一直期望改造後的恩寧路還能保留“

西關文化,兒時記憶

”:“荔枝灣沿岸酒吧街的設想與西關風情是否能完美搭配融合值得商榷,在老一輩對我的描述中,荔枝灣晚上的風情應該是:

艇仔粥、廣東音樂、街邊講古、算命、小販

。而不是夜店酒吧那五光十色的燈光和流行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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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多數住在恩寧路的舊街坊認為,太多商業元素的舊城改造並沒有賦予這裡的騎樓與西關大屋太多特定的意義。在他們眼裡,這些老建築不過是他們

成長與生活的地方

,與旅遊、娛樂無關。

無可厚非,如果沒有舊城改造,老去的恩寧路很快就會被湮沒在時代當中,被世人遺忘,也就沒有我們今天對於恩寧路的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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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回顧恩寧路改造的這些年曆程,透過那些不同的聲音,我們可以聽出,恩寧路最理想的改造狀態,便是

成為老廣西關記憶的承載

。而不是引入過多的商業,

打造成以經濟利益為核心的增長機器

,那樣的恩寧路,又有多少人希望看到呢?

本文首發於關聯矩陣號:舊改阿張,原創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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