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新喜
久未在公眾面前露面的周鴻禕，最近打起了汽車安全的主意。
在烏鎮峰會期間，周鴻禕認為，未來世界會是資料驅動的。前段時間有爭論新能源汽車到底是燒電、還是燒氫，或是燒油，他認為實際上是燒資料。
周鴻禕認為，大家都說特斯拉的自動駕駛好，但特斯拉也有一個雲端大腦。如果雲端資料被破壞勒索了，那麼很多車可能就趴在那動不了了。今天我們所處於數字化時代，資料成了驅動很多業務的核心，我們企業也需意識到：資料安全在變得前所未有的重要。
從周鴻禕的觀點可以看出，他看上了汽車安全的市場蛋糕。
汽車安全的問題確實也不容忽視，當前汽車走上了智慧化、網聯化的程序，許多智慧車型安裝了200甚至300多個感測器，
在輔助駕駛系統在高算力晶片的加持下，汽車也正在成為一個移動的資料中心，也有可能遭遇到各種資料攻擊與入侵。
不過，從網友的態度來看，似乎有點擔心360進入到汽車安全領域，因為相對於擔心汽車資料被攻擊、被破壞，網友更擔心汽車被各種五花八門的廣告綁架。
尤其是值得警惕的是，在當前沒有安全廠商進來的時候，目前汽車市場整體安全性是可控的，並沒有大量針對汽車安全的事故發生，如果有大量安全廠商進入，因為利潤的存在，是否會導致汽車安全資料破壞、攻擊加劇的情況出現？
正如最近有句頗為流行的話：
賣雨傘的人如果能控制下雨，那麼這場雨永遠不會停。
事實上，如果回顧PC電腦安全市場，這也曾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當初電腦病毒肆虐，為何360快速消滅了病毒？
或許今天的年輕人對於早古時期的網際網路並不瞭解。在PC網際網路發展階段，買來的電腦，裝好系統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裝電腦安全軟體，在彼時的主流稱呼並不是安全軟體，而是電腦防毒軟體。電腦桌面的瑞星小獅子可能是80、90後一代的回憶。
早在1999年4月，一款叫做CIH的病毒全球大爆發，全球各地的 6000 萬臺電腦開始陸續癱瘓。
不像此前的病毒小打小鬧，該病毒的厲害之處在於，一旦感染，就會用海量垃圾資訊直接淹沒電腦，然後破壞電腦的核心元件，一旦感染，電腦就得換晶片，在當時來說，感染該病毒的成本是巨大的。
後來瑞星莘和劉旭看到了機會，科班出身的
劉旭仔細研究了該病毒的特性，成為了全中國第一個破解CIH病毒邏輯的人，他也推動了瑞星和聯想、方正等大牌電腦公司談合作，把瑞星防毒軟體預裝到電腦裡，以當時聯想與方正的市場體量，瑞星一戰成名，其防毒軟體月銷量直接從1998年的300套飛昇到1999年的10萬套。
2000年前後，瑞星、江民等防毒軟體一套賣兩百多塊，在彼時的市場環境下，防毒軟體無疑是一門暴利生意。
一年賣個十萬套，就是千萬級的利潤，這個數字對當時的網際網路行業來說，其實是非常高的營收水平，
也因此迎來了包括雷軍在內的大量玩家參與到市場之中。
1999年，雷軍彼時帶來了金山毒霸，他在那時就採取了低價收割策略，人家賣200元一套，雷軍的金山毒霸賣50元一套。彼時KV 300 的零售價是 260 元，98 版瑞星的零售價是 230 元，
這種打法無疑是小米手機做手機那套價效比玩法的早期原型了，這套低價策略效果立竿見影。
從2000年到2002年，兩年的時間，金山毒霸的市場份額僅次於瑞星公司，超過了彼時的江民公司。
由於後來瑞星內部，王莘和劉旭的內槓，對自己技術頗為自負的劉旭開始單幹，2005年開發出了全新的“東方微點”防毒軟體。
這軟體結合了傳統的“被動防禦”和“主動防禦”技術，
但後來卻因為被舉報私自散播網路病毒，自導自演的推銷產品，被監管傳喚，指出東方微點的產品會傳播病毒，涉嫌故意傳播計算機病毒
，其公司副總裁彼時遭遇了刑事指控，也因此，在各方輿論的打擊下，東方微點消失於電腦防毒市場。
但是讓雷軍與瑞星意外的是，市場在此時還未塵埃落地，最終殺入了一個狠角色——周鴻禕，
他帶著360安全衛士，打著免費的旗號入場，宣佈360防毒軟體永久免費。
360當時切入市場的時候不依賴收費模式吃飯，彼時包括瑞星、金山在內的公司都沒有意識到這種模式的顛覆性，因為看不清楚免費模式要怎麼生存，並一致認為360撐不了多久就會倒閉。
但是短短几年，360是用免費防毒帶來了大量使用者，使用者量很快過了3億，給自己的瀏覽器，導航等等產品帶來了大量的流量，360用廣告變現的方式來支撐防毒軟體的盈利。
當360透過免費模式能夠生存的時候，收費的防毒軟體就沒有生存空間了。
後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原有的玩家雖然頂不住壓力，
金山在 2010 年宣佈永久免費，而瑞星2011 年也徹底放棄了收費模式。但是
彼時360已經主導了整個電腦安全市場。這個時候宣佈免費，為時已晚。360佔據了使用者心智，獲取了最大的市場份額。
從360主導安全市場之後，病毒開始慢慢地消失，甚至使用者即便瀏覽不明網站，點選或下載不明程式，電腦幾乎沒事。在彼時，曾經有不少人一度懷疑，是不是360安全衛士的技術不行，無法準確檢測與防毒，事實上，並不是360殺不了毒，而是病毒慢慢減少了。
電腦病毒的消失，一方面歸功於微軟系統的不斷更新，漏洞少了，病毒也就不容易寫了。
另一方面是病毒查殺技術的提升，從被動防禦到主動防禦、白名單、智慧碼標識等。當然最重要的是，當收費防毒軟體全面退出的時候，潛藏於產業鏈內的部分廠商，整個利益鏈條被斬斷了。
過去那些收費的防毒軟體存在的時候，
80、90後一個鮮明的印象是，彼時只要安裝上這些安全軟體，就會不間斷的有大量電腦病毒被這些收費的防毒軟體攔截並清除，這讓當時的電腦使用者有一種錯覺，這些防毒軟體在很好的保護電腦
，並且防毒功能實效性、精準度非常強。這進一步驅使大量使用者去購買收費的防毒軟體。
360安全軟體普及之後，雖然依然有網路安全事件出現，包括遊戲伺服器、企業網站甚至有些地方政府部門的計算機都被病毒攻擊過。 比如2020 年，勒索病毒肆虐引發了許多行業對於安全的廣泛關注。但仔細思考我們發現，後來的病毒都是企業級的大規模性的安全事件，針對個人電腦的病毒攻擊基本消失了。
這種大型的攻擊與過去那些電腦病毒的小打小鬧完全不同，無論是攻擊頻率與攻擊目的都不一樣。
因此，這其實也在驗證一個結論，
收費防毒軟體存在的前提是，市場上要有大量電腦病毒的存在。
但在彼時個人電腦起步發展階段，市場上或許並不存在大量的個人駭客與病毒攻擊者，但彼時如果使用者使用了收費安全軟體，卻始終沒有殺出病毒，防毒軟體的存在性就沒有必要了。
因此，安全軟體要盈利，市場上的病毒就最好不能停，這些電腦病毒到底是如何產生的？這背後，恐怕大家心照不宣了，因為
最瞭解病毒的人，往往就是病毒的對手——防毒廠商，
它們比電腦市場上散播病毒的駭客更懂如何設計與製造病毒，只有市場上有足夠多的病毒，才能維持使用者對收費防毒軟體的需求。
一招免費，幹掉了病毒，給我們什麼啟示？
因此，後來隨著360的橫空出世，一招免費，讓收費防毒廠商沒有盈利空間了，活不下去了，部分廠商即便製造病毒也已經沒錢可賺，無利可圖了，行業就清白了。說到頭來，
這個也還是得感謝周鴻禕的 360 防毒祭出的那招免費，拯救了許多使用者的錢包。
回過頭來看，其實周鴻禕的360的免費防毒只是改變了行業商業模式，並非推出了直接消滅病毒的顛覆式技術。
我們發現，
有時候免費是一門厲害的武器，因為免費打掉了產業的利益鏈條，一旦產業的利益鏈條無利可圖，依附於產業鏈上的逐利者也就自動消失了。
但是放到汽車行業，免費這招，是行不通的。因為汽車行業當前的安全性攻擊事件是非常少的，本身也是因為汽車廠商們也都在軟體安全層面發力，其次是，
行業沒有第三方安全廠商，就沒有針對汽車安全的利益鏈存在，製造病毒的灰產就少了。
但如果大量第三方安全廠商加入，整個汽車安全利益鏈就會帶動起來，形成眼鏡蛇效應。
雖然說並不是所有廠商都會去故意製造病毒、自己再去查殺，但行業一旦野蠻生長，泥沙俱下，總有安全廠商為了盈利，會想辦法制造自己的存在感。
當然了，360等安全廠商依然可以沿用過去的免費策略，來打掉行業廠商的病毒製造利益鏈條，
但是現在的廠商比過去要精明的多，網際網路盈利模式早已不是早古網際網路時期聚焦於業務本身的收費，現在的安全廠商完全可以透過廣告、會員、電商導流或其他硬體產品與APP繫結等多元化盈利模式來賺錢。
比如說，早前在電腦行業，你如果裝了2個以上的安全軟體，這兩個安全軟體就會開始打架，建議你解除安裝一個，要麼彈窗警告不斷，要麼篡改你的主頁與瀏覽器繫結。
在電腦行業，這種“幾個流氓打架，爭奪使用者電腦主導權”的行為，使用者倒還是可以容忍，
大不了就解除安裝一個。但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汽車行業，時不時的在車機大屏出現彈窗警告或者彈窗廣告，在使用者駕駛過程中干擾使用者的注意力與車輛軟體體驗，這可能導致汽車使用者駕駛過程變得不安全。
此外，
安全廠商要能夠在這個行業生存，就必須要證明它存在的價值。
按照上述邏輯，就必然要有高頻率的病毒與資料攻擊存在，它們才有存在的價值。如此一來，整個汽車安全領域可能就將告別平靜的日子，變得安全事故多發了。
簡單來說，
360當年一招免費，幹掉了電腦病毒，給我們的啟示是，當一個行業有利益鏈的時候，免費能打掉利益鏈，但行業不存在利益鏈的時候，以“安全”的名義切入，會導致利益鏈條滋生，適得其反。
在此也希望汽車廠商需要獨立的把好安全關，因為汽車市場的安全事故不同於電腦病毒，汽車市場的安全與關鍵時刻的廣告彈窗都關係車主與乘客的生命安全。
車聯網的資料安全影響的不只是資料，駭客透過篡改關鍵資料還將影響駕駛安全。在此，所有的汽車廠商與想要進入汽車安全領域的廠商，都應該對此有足夠的清醒認識與高度的重視。
作者：王新喜 TMT資深評論人 本文未經許可謝絕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