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魯晚報·齊魯壹點記者 蔡宇丹
幾天前，德國山東產業合作交流會在濟南開幕，山東高層領導均出席亮相，不難看出山東對與德國企業交流的重視程度。
2020年12月底，山東省委經濟工作會議明確提出，突出製造業主戰場，對標德國製造，加快打造先進製造業強省。這是山東首次在省委經濟工作會議上提出製造業對標德國。
對標德國製造，山東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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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製造最為人士稱道的，就是“隱形冠軍”企業全球最多。截至2019年，全球隱形冠軍中，德國以1307家雄踞榜首，佔總數的47。8%。
同樣，山東也以專精特新企業著稱。2020年，山東的國家級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有362家，其中國家重點支援的“小巨人”企業157家，居全國第一位。
專精特新企業，排在首位的，是“專”。“專”指什麼？
《隱形冠軍》一書作者、德國著名管理學者赫爾曼·西蒙教授總結了德國隱形冠軍企業三大特點，其中之一就是這些企業異常專業和專注。
德國企業的專業性，從一個細節體現出來。
2019年10月，在全球500強跨國公司領導人青島峰會上，山東重工發起的“全球化與開放合作”專場論壇上，請來了濰柴的合作伙伴博世、凱傲、羅蘭貝格的CEO做嘉賓。
在介紹博世集團董事局主席鄧納爾時，主持人只強調了鄧納爾的物理學博士這個“頭銜”。這是完全不同於中國企業領導人出場的介紹方式。在中國，“某某CEO博士學位”只是作為企業領導人簡歷的一部分，而不會成為正式場合下的身份頭銜。
後來，記者在和德國一家大企業高管交流時，他表示，德國是是一個非常講求專業性的國家，企業十分看中領導者的學術能力或者工程技術背景，“博士”、“教授”正是其專業能力的最好證明。他強調，德果企業的這些CEO“博士”、“教授”是不參雜任何水分的。
鄧納爾擁有斯圖加特大學量子物理學博士學位，1986年加入博世集團後，先後在功率半導體、積體電路開發，發動機與電子控制單元等業務部門擔任主管，是典型技術出身領導。64歲的他今年退休後，將致力於對量子技術的研究，可謂“活到老，學到老”。
今年6月，博世集團經歷了高層變動，鄧納爾繼任者斯特凡·哈頓擁有機械工程博士學位。博世集團官網上的資訊顯示，監事會主席、執行長、管理委員會主席、董事會主席、首席財務官等重要職位，均由XX教授或者XX博士擔任，猛地一打眼，還以為進了某大學官網。
鄧納爾執掌博世的後幾年，汽車行業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如何判斷未來產業發展趨勢，做出戰略調整，事關百年博世的前途命運。就在青島這次論壇上，鄧納爾還向譚旭光等在場嘉賓大談他對自動駕駛的理解。正是企業領導人的專業性，保證了在決策層面的正確性，特別是在產業轉型的十字關口，能夠保持清醒頭腦，看得更遠，做出精準判斷，不至於犯路線錯誤。
鄧納爾主導了博世很多關鍵性決策，並致力於將開創性的科研成果轉化為尖端技術和產品，如汽車MEMS微感測器技術等，博世在全球市場中處於領先地位。
現在，博世的汽車零部件等產品和業務向著智慧化、網聯化、電動化加速轉型。在新能源汽車這個炙手可熱賽道，當小米、華為都要跨界造車時，博世這個浸淫汽車行業百年的實力派卻從未傳出造車計劃，但這家企業在物聯網、自動駕駛、汽車雲等領域卻一直從未停止過探索。
德國企業對於專業性的尊重與敬畏，來源於歷史積澱。記者注意到一個有趣的現象。
不光德國很多隱形冠軍是百年企業，德國很多行業協會、社團都有上百年曆史，比如德國機械裝置製造業聯合會，有3200家會員企業，成立於1892年，迄今已經有129年曆史。
但是，赫爾曼·西蒙也指出，因為過分專注，會造成市場過分狹窄，為此這些隱形冠軍都在積極全球化。
同樣，中國的專精特新企業體量也不大。比如在國內機床界赫赫有名的濟南二機床，營收也僅僅50來億。每個企業都有做強做大的夢想。從“做強”到“做大”，同樣是驚險一躍，一些企業一旦控制不住擴張衝動，追求規模，大規模舉債搞多元化，卻沒有風控能力，組織管理能力，很容易尾大不掉，陷入危局。
對於一些地方政府來講，這些專精特新企業都是潛力股，出於GDP、稅收考量，非常樂意看到他們做大，給地、幫著建廠房，為推動企業儘快上市，給予各種獎勵。
那麼，“小巨人”需不需變成“大巨人”？什麼時候變？怎麼變？這是對中國專精特新企業的一場現實考驗。在這個遍地是風口、處處充滿機會的時代，尤其要體會德國製造在“專注”和“專業”上的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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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山東企業正在轉型升級，需要大批技能型產業工人。這個缺口怎麼補？這是山東對標德國一個很現實的目標，要補職業教育這一課。
德國的“雙元制”職業教育培養模式，一直被視為德國製造的核心競爭力。在此基礎上，德國有350種官方承認的職業執業資格證書，這構成了德國超過2萬種職業的技術門檻，也是德國製造專業精神的體現。
在國內，江蘇太倉有400家德企，是中國德資企業最多的縣級市，目前，太倉已經形成了高階裝備製造、汽車核心零部件等優勢核心企業，包括彈簧“隱形冠軍”克恩-裡伯斯，軸承巨頭舍佛勒、電氣連線件全球市場的隱形冠軍菲尼克斯、專注於傳動軸的德福埃斯等德企聚集太倉，這些企業一年工業產值超過500億元，同時帶動輻射太倉當地300多家民營企業。2020年，太倉市工業總產值達到3033億元，全國綜合競爭力百強縣中排名第六。
2001年，太倉在全國首次引入德國雙元制教育模式，建立了國內首個與德國職業教育同步的專業工人培訓中心。現在，太倉已經成為我國最大“德國職業資格”考試和培訓基地，截至目前已累計培養了1萬多名高階管理人才和專業技術人才。
德國雙元制在太倉本土化20年，為太倉製造業提供了強大的人才支撐，也成為太倉的“招商名片”。根據德國商會的調研結果，人才是德企選址考量的重要因素之一。
在德國，一個優秀的、熟練的專業技工，收入與一個資深的大學教授相差無幾，並且在企業、社會的地位相當高。這是德國職業教育成功的“經濟基礎”。
今年上半年，記者在棗莊採訪機床產業龍頭企業威達重工。2020年，威達重工年營收6。3億元，今年預計過8億。威達重工的一線技工現在工資過萬，這家企業的負責人信心滿滿地說，一旦年營收到20億，要讓職工收入達到月薪2萬。
一線技工收入過萬，這樣的收入在棗莊無疑是充滿優越感的。2020年，棗莊市GDP達1733億元，人均GDP為4。51萬元，排名全省第13位。
威達重工憑什麼這麼牛？威達重工與上海交大智邦合資成立的智慧工廠，正在給上汽通用金橋工廠配套生產用於凱迪拉克發動機生產線所用的機床，一臺機床價值6000萬。作為省級“專精特新”企業，威達重工的機床出口歐洲，最貴的價格在1000萬。為了解決“卡脖子”問題，威達重工今年花了1。5億買裝置，成立高精密檢測車間和裝配車間。
這樣的一線技工對於威達重工這樣進入快速成長通道的企業有多寶貴？棗莊現在正在搶佔新能源風口，大力發展鋰電產業。當地企業人士表示，幸虧棗莊在21世紀初鋰電產業第一波發展浪潮時積累了一大批產業工人，如今這些產業工人成了棗莊搏擊新浪潮的要素資源。
那麼，那些沒有“人才存貨“的企業怎麼辦？記者在濟寧一家機械製造企業採訪時，這家企業技改的一大動力來源於技工荒，很難招到一線的技術工人，所以亟需機器換人。但先進的機器買來了，換上了，需要新一代懂自動化、懂物聯網的技術工人操作，這家企業自辦的職業技術學校，因為辦學檔次低，跟不上時代，辦著辦著就辦不下去，而招大學畢業生生人力成本高，到崗後還不能立即上手操作，還需要再培訓。
這種情況在山東企業中並不鮮見。
現在，青島正在建設世界工業網際網路之都，但工業網際網路人才缺口怎麼補？2020年，青島GDP增長3。7%，青島有3000名中小企業用上了卡奧斯工業網際網路平臺，這3000家企業去年新增工業產值117億，平均提效30%。從這些資料可以推斷，青島在工業網際網路人才缺口絕不是個小數目。
2020年8月，青島科技大學牽頭成立青島工業網際網路學院，所有培訓課程、教材、案例均源於產業，用產業最現實、最直接的技術發展實際，提升教學的實效性、針對性，意圖以最快速度補足青島在工業網際網路領域各層次人才缺乏的短板。
青島在過去數年中，引進了多所國內知名大學落地，成績斐然。但現實也已說明，職業教育不是低於高等教育的“第二選擇”。而太倉一個縣級市花了20年，才打造了這張獨一無二的“城市名片”，現在終於開花結果。
對標德國，不妨先學太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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