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亦凡被抓已經一個多月了，但他的“飯圈”依舊瘋狂。
成立解救凡凡小組；
上書加拿大大使館；
到法院下跪求情......
出格的言論在網際網路不斷髮酵，主題只有一個：
讓吳亦凡逃脫法律制裁。
無腦發言逼得央視連做幾期專題報道：
截至發稿前，該話題僅在微博一個平臺，就發起6。9萬討論，吸引了13。5億閱讀量。
參與討論的每個人都很困惑：
飯圈到底是什麼？粉絲到底為什麼“發瘋”？
粉絲，瘋狂的偶像製造者
“一票也是情！一票也是愛！救救我的孩子吧！”
選秀節目《青春有你3》熱播時，類似的拉票宣言全網刷屏。
品牌方聯合節目組策劃了“奶蓋應援”的打投活動，掃描牛奶瓶蓋的二維碼，就能為選手投票。
為了“哥哥”能贏，粉絲瘋狂買奶，而且“只要瓶蓋不要奶”，沒喝的奶被全部倒掉。粉絲的目的只有一個——送他們pick的選手出道。
央媒點名批評倒奶事件“把青年人帶溝裡”。
《青春有你3》因此停播。
飯圈買飲料為愛豆投票的風氣，要追溯到《偶像練習生》和《創造101》兩檔選秀節目的播出。
那一年是2018年，史稱偶像元年，也是飯圈強勢崛起的第一年。
數千萬賣力打投的粉絲創造了動輒上億的選秀資料。
《偶像練習生》收穫了29億播放量，粉絲們在某平臺為愛豆公開募集的應援總資金已超過
1450萬。
《創造101》最後一場公演，點贊總數超13億，最靠前的孟美岐、吳宣儀的粉絲眾籌超
2000萬。
完美詮釋了
【只要我花錢，你就能出道】
的飯圈規則。
粉絲看偶像，到底在看什麼？
除了每週播出的節目，還有愛豆們的生活日常。這才是粉絲的心頭愛，堪稱“吸粉利器”。
利路修的粉絲就熱衷從《創造營2021》裡，找出利路修只有幾秒的片段：
別人過節給家人打電話說一定晉級，他說希望兩週後能快回家；
別人積極準備原創譜曲編舞參賽，他躺著摸魚；
別人在宿舍練習發音，他坐在皮箱上思念故鄉……
利路修的粉絲們像媽媽注視著兒子一樣注視著自己的偶像。
近乎全景的開放播出，讓窺探、養成、陪伴的感覺都是如此強烈。
為了能多看看利路修被迫營業的樣子，粉絲違揹他的意願，瘋狂投票。一路投下來，利路修從74名躥到了第10名。
只要動動手指投一票，就能左右別人的命運。
像上帝捏造小人一樣捏造了“偶像”，粉絲得到了什麼？
在《文字盜獵者》的作者亨利·詹金斯看來，粉絲是：
媒體內容的積極消費者、熟練的參與者
是從借來的材料中建構自己文化的文字盜獵者
偶像只是粉絲表達自己的工具人。
他們借用偶像建構自己的文化和社會身份，提出在主導媒體中無法言說的想法。
換句話說：
粉絲透過追星表達主流文化的反抗，爭奪話語權。他們用追星這種行為，形成一個獨特的亞文化圈——飯圈。
飯圈越大，粉絲的話語權也就越大。
他們甚至創造了只有飯圈才懂的用語，鞏固話語權，比如：
反黑：指粉絲舉報對自家偶像有害的評論，到相關微博下控評；
毒唯：指只喜歡自家正主，用不理智行為傷害其他藝人的狂熱粉絲；
······
這些語言不僅把飯圈和主流文化區別開來，也在加強其內部純淨性的同時，把不同圈子區隔開來。
【1】
粉絲用語言壁壘，保衛著龐大的飯圈帝國。用獨特的“飯圈用語”將其他人擋在門外，保護著他們生產的“文化”的優越感和獨特性。
有人的地方就有圈子，而網際網路，常常使得群體行為更加瘋狂。
天下苦飯圈久矣
2020年2月24日，一篇名為《下墜》的同人文在AO3網站釋出，文中配圖的女性角色和演員肖戰撞臉。
肖戰唯粉有組織地將平臺上報，AO3在大陸關門大吉。國內同人社群Lofter上與肖戰相關的同人文因舉報而相繼下架。
正如傳播和媒介研究學者亨利·詹金斯所言：
社交網站提供的交流速度和規模，把少數不滿的粉絲變成一支憤怒的軍隊。
他們可以集體性地，把媒體和產品生產商作為滿足他們要求的人質。
一個自由創作的平臺，因一個流量明星就此封禁。
網文作者、網站讀者為了創作自由和觀看自由聯合起來，對肖戰進行報復性抵制，史稱227大團結。
他們到品牌微博下舉報肖戰、在淘寶旗艦店抵制消費、在相關話題一次又一次地謾罵肖戰和他的粉絲。後來，謾罵變成了互罵。
“語言的存在不是為了交流，而是為了快速輸出、佔領與對抗”，網際網路的弊端在227大團結中盡數顯露。
為了將對方打倒，粉絲們還找到了新的武器——舉報。
有媒體稱：227事件後，內娛進入一地雞毛的大舉報時代。
比如：
@中國共青團網 微博發文批評薛之謙，薛之謙粉絲舉報@中國共青團網 冒充官方微博。
大學生髮微博稱某女星是老賴之女，粉絲向大學舉報，要求直接開除。
鄭爽粉絲號召舉報張恆非法滯留美國，全網散播舉報連結。
舉報，甚至成了飯圈的一種“文明”。
粉絲帝國保衛偶像的邏輯是如此簡單粗暴：
誰罵我偶像，我就舉報誰。
狂熱的粉絲高擎舉報的大旗，在網際網路上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搞得人人自危，只得閉嘴。
如果給爛片打一星，粉絲會舉報網友到退網；
如果誇配角演技好，主角的粉絲會舉報是營銷號；
近乎瘋狂的粉絲舉報，應了《狂熱分子》裡的那句話：
寬容是一種軟弱、輕浮和愚昧的象徵。
他渴盼那種來自完全順服的心安理得，渴盼全心全意依附於一種信仰和主義。
網際網路自由的表達環境，在飯圈的舉報中不斷萎縮，最後乾脆成為了一個戰場。
粉絲，資本的炮灰
時間來到2019年，“坤倫大戰”，是一場新老偶像粉絲間的血拼。
周杰倫的“夕陽紅粉絲團”用一週的時間，讓周杰倫微博超話影響力破一億，超第二名蔡徐坤近一倍資料，重新整理了微博的超話記錄。
據不完全統計，各大社交網路平臺上，設定打榜引導粉絲互動的明星類榜單就已達70多個。
打榜（讓偶像進入明星排行榜領先位置或者上熱搜）已成粉圈資料站的基礎工作。
劣跡藝人鄭爽自曝：
每上一次熱搜，片酬就會上漲。
決定明星片酬的不再是業務能力，而是網路熱度。
據媒體報道：由於缺乏相對客觀、合理的明星商業價值評估體系，線上資料被奉為絕對標準。
資料越好的明星，商業價值越高，越容易得到品牌的青睞（從而賺更多）。
粉絲靠打榜為偶像賺資源，商家透過看資料評估合作價值，形成一個數據飢渴的閉環。
【2】
而所有資料，幾乎都圍繞2014年上線的
明星勢力榜和明星超話
展開。
為了讓自家偶像擁有更多流量，拿下更多代言，粉絲愈加瘋狂，甚至開始集體造假。
2020年11月，王一博的粉絲在豆瓣註冊大批新號，為提升級別四處亂寫書評。
逼得出版社編輯發文：《王一博的粉圈，請你們離我的書遠一點》。
飯圈對外資料造假，對內也卷個不停。
為了保證購買力，粉圈內部甚至相互剝削。
不是唯粉，不把偶像當作唯一，就會面臨清洗；
買專輯三百張起步，買太少就是白嫖，會被開除粉籍；
不完全贊成粉頭的決定，就被打成黑粉，圈內公示，人人喊打……
昨天還是粉圈的中流砥柱，今天就變成了過街老鼠。
對外不容侵犯的粉圈，對自己人也毫不留情。
只有購買力一直線上的粉絲，才能陪偶像常青。
當然，這要建立在他們的偶像可以常青的基礎之上。
一旦偶像出事，資本和平臺，只會迅速撇清。
張哲瀚事件之後，他本人賬號和工作室賬號均被禁言，由張哲瀚代言的27個品牌全部解約。
空留粉絲為哥哥申冤，卻無人搭理。
只要風向不對，資本立刻調轉船頭。
管你是不是有千萬粉絲，百億資料，曾為平臺和品牌帶來多少好處，都是過眼雲煙。
昔日鍾情資料的品牌，迅速啟用虛擬偶像。
潮水退去，神擋殺神的飯圈，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資本遊戲的炮灰。
✎✎✎
重拳正在擊向飯圈。
6月起，國家出臺了一系列整治飯圈的新動作：
發起“清朗·飯圈亂象整治”專項行動；
釋出《關於進一步加強“飯圈”亂象治理的通知》；
全面治理流量至上、“飯圈”亂象等文娛領域出現的問題……
雖然流量大批倒臺，娛樂圈也暫時平靜。
飯圈並沒有消失。
政策可以監管平臺、法律可以約束資本，但空缺的人心依然在尋找寄託，而某平臺是他們最熟悉的自留地。
在某機場代拍的超話裡，奧運冠軍的名字出現其中。
參加全運會的運動員們被粉絲圍堵，拉橫幅、送禮物、要簽名、拍合影……
機場一度陷入混亂。
不得體的擁擠、身體接觸也給運動員造成極大困擾。
流量明星倒了，但飯圈還在捲土重來。
撰稿：章魚
主編：小野
圖源：部分源於網路
部分參考資料：
［1］《亞文化中國景觀：吶喊、碰撞與重生》半月談
［2］《選秀這些年：草根、轉型、資本化》深度訓練營
［3］《“練習生”播完了，但偶像男團元年真的來了嗎？》
［4］ 《起底瘋狂“飯圈”》央視網
［5］ 《文化觀察 困在榜單裡的微博》半島官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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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瘋狂飯圈收斂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