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死李白的不是酒,是長期的抑鬱成疾

公元762年秋天,詩仙李白走完了自己六十二年的風雨人生路,在安徽當塗縣赫然與世長辭。詩壇上最耀眼的一顆明星隕落了。

害死李白的不是酒,是長期的抑鬱成疾

然而,後世關於李白的死,竟衍生出了三個版本,有醉酒死,墜江死,病死等不同說法。

李白到底是因何而死?只有瞭解了李白死因的真相,我們才能對詩人感同身受,才能深切地體會到詩人作品中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

一、關於李白死因的三個版本

關於李白之死,後世看法,主要有三種。

第一種死法,是醉酒死。

作為正史的《舊唐書》,說李白是“以飲酒過度,醉死於宣城”。眾多後世專家考察達成的共識是,李白人生最後的兩年多時間,確實就活動在金陵和安徽的宣城、當塗等地。這讓史書中的醉酒死多了幾份可信性。

第二種死法,是病死說。

相關正史的記載和專家的考證得出的結論是,當宰相張鎬和李光弼統兵臨淮,平叛安史之亂時,素有報國之志的李白,不顧年邁,依然前往請纓殺敵,做一個暮年壯心不已的志士,報效朝廷。最終因病,中途返回。次年,病死於族叔,當塗縣令、唐代最有名的篆書大家李陽冰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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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沫若從裴日休《李翰林詩》中“竟遭腐脅疾,醉魄歸八極”得到啟發,從醫學角度進行研究推測:

“腐脅疾”之初期,李白患的是膿胸症,後來,李白在當塗養病,膿胸症慢性化,向胸壁穿孔”,病情惡化,最終死於當塗。

第三種死法,是墜江溺死說。

說李白在當塗的江上飲酒,因醉酒誤入水中捉月而溺死。當代研究李白的專家安旗在他的《李白縱橫探》一書中,神奇美妙地描繪了李白臨終的情景:

“夜,已深了;人,已醉了;歌,已終了;淚,已盡了;李白的生命也到了最後一刻了。 此時,夜月中天,水波不興,醉倚在船舷上的李白,伸出了他的雙手,向著一片銀色的光輝撲去……

船伕恍惚看見,剛才還邀他喝過三杯的李先生,跨在一條鯨魚背上隨波逐流去了,去遠了,永遠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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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極富想像的捉月騎鯨的故事,與詩人性格非常吻合,深得人們認可。多少年來,喜愛李白的人們寧肯相信這位光耀詩壇、命運多舛的大詩人,是騎著鯨乘仙而去的。

一個如雷貫耳的詩人,其死因背後的種種猜測,恰恰反映的是生命末期李白的孤獨與寂寞,他的死,猶如夜空中獨自劃過的一顆流星。

二、醉酒死、墜江溺死的不合理性

無論是醉酒死,還是墜江溺死的說法,都與酒息息相關。

1、以詩酒為伴的李白

李白確實是個嗜酒如命,享有“醉仙”之稱的特立獨行之人。他的詩作中,處處可見酒的影子,無酒不成詩。他的人生,就是在詩與酒的陪伴下,一路前行的。

李白曾有“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時的月下獨酌;曾有與好友“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的豪邁; 也曾有“大笑同一醉,取樂平生年”的痛快;或是“高談滿四座,一日傾千觴”的把酒言歡。

害死李白的不是酒,是長期的抑鬱成疾

所以,世人更多地將李白的死因與酒聯絡起來,認為李白是因醉酒致命的,他們寧願相信,李白是去另一個世界喝酒了。

當然,世人的這種想法並無惡意,人們只是為了突出李白一生的灑脫與任性。

但李白真是因酒而死嗎?嚴格來說,這種觀點是站不住腳的。後世之人總會從自身所處時代背景,看待問題。事實是,李白時期的酒和後世之酒有很大的不同。

2、李白時期的酒都是低度酒

我國釀酒歷史非常悠久,根據考古發現,中國釀酒技術應該在原始社會末期,父系氏族時期已經出現。但是,據許多歷史資料記載,元朝以前都是發酵法釀酒。

發酵酒是經糧食、穀物、水果等原材料經過發酵而成。度數極低,一般為9到18度。元朝時期,蒙古人西征,西方的蒸餾法才傳入中國,酒的度數才有了較大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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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李白喝的酒,度數很低。對一個長期嗜酒成性的人而言,當時的酒,不足以致人深度醉酒,造成意識的混亂,更何況長期喝酒的李白體內對酒精有一定的抵抗性。恰恰相反,李白斗酒詩百篇,酒後的李白,意識卻如蓬勃的火苗,清晰而富有靈性。

因而,李白醉酒死,墜江溺死都不符合科學性。

宋代洪邁在其所著《容齋隨筆》裡,也否定了醉酒溺死的說法:

“世俗多言李太白在當塗採石,因醉泛舟於江,見月影俯而取之,遂溺死,故其地有捉月臺。予按李陽冰作太白《草堂集序》雲:‘陽冰試絃歌於當塗,公疾亟,草稿萬卷,手集未修,枕上授簡,俾為序。’又李華作《太白墓誌》亦云:‘賦《臨終歌》而卒。’乃知俗傳良不足信也。”

因而,關於李白最具說服力的死因,便是病死說。

三、李白是抑鬱成疾而病死

李白的抑鬱成疾與命運多舛的人生經歷不無相關,與參加永王李璘幕僚團隊的失誤,更是撇不開關係。

1、顛沛流離的一生

李白的一生,永遠懷著一顆報效朝廷、建功立業,實現自己人生價值的夢想。

從他二十來歲出川時立下“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的雄心壯志後,他一直朝著這個目標前行,即使面對“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的坎坷,即使遭遇“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的困境,李白都沒有放棄自己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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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再強大的靈魂也有受傷的時候。“客自長安來,還歸長安去。狂風吹我心,西掛咸陽樹。”在這首《金鄉送韋八之西京》的詩中,詩人借送友人回京,表達了他對長安的嚮往,長安是他心中的聖地,李白一次次希望而來,卻又一次次失望而去。

大唐不屬於他,他卻在艱難的時世中,將自己全身心地交給大唐,滿含熱淚地追尋著自己的報國夢,而一顆赤誠的心卻越來越破碎。

2、李白詩中固有的抑鬱情緒

世人只看到李白詩中的豪邁奔放,自信樂觀,可是,如果我們仔細去讀他的詩,從很多作品中體會到的往往是悲從中來的感受。

我們先看一首《秋風詞》:

秋風清, 秋月明,

落葉聚還散, 寒鴉棲復驚。

相思相見知何日? 此時此夜難為情!

入我相思門, 知我相思苦,

長相思兮長相憶, 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 何如當初莫相識。

深秋的夜晚,面對高懸空中的孤月,最容易思使人感懷,此刻的詩人湧動的是無奈和悲傷。秋風、秋月、落葉、寒鴉,這些情景,讓人更加倍感淒涼。

害死李白的不是酒,是長期的抑鬱成疾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想要留住的,卻棄你而去,不想留住的,卻在眼前煩亂著你的心。綿長的憂愁,如無法割斷的流水,已經是借酒無法消除的。在這首《宣州謝眺北樓餞別校書叔雲》的詩裡,李白一語雙關,即抒發了離別之愁,又寄託著對自己飄浮不定、理想不能伸張的感慨。

害死李白的不是酒,是長期的抑鬱成疾

李白詩中,這種長久以來鬱郁不得志的狀態,如果得不到調整,必定會在某個特定的時候擊垮一個人。

3、壓垮李白的最後一顆稻草

公元757年,安史之亂已爆發兩年。暮年的李白,被徵召加入永王李璘的幕府,他以為自己施展才華的機會到了。李白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輔佐永王平戰亂,定天下。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備受玄宗和肅宗器重的永王,擁兵自重,與朝廷離心離德。李白甚至激情澎湃地寫了《永王東巡歌》十一首詩,歌頌永王即將平叛的壯舉,抒發自己的滿腔熱情。

結果,本應平叛的永王變成了新的叛亂者,李白就這樣稀裡糊塗地捲入了一場宮廷政治鬥爭中。待永王之事解決,受到牽連的李白也落得個流放夜郎的悲慘結局。這件事,對李白的打擊愈發深重。

害死李白的不是酒,是長期的抑鬱成疾

對於一直渴望報效朝廷的李白而言,忠貞是他的做事準則,即使夙願不能實現,那怕不能流芳百世,但絕不能遺臭萬年。參加永王李璘幕僚之事,使李白的人格受損,他的內心以此為恥,痛苦萬分。

在人生的最後幾年,抑鬱中的李白迅速衰老,沒有什麼比打敗一個人的精神更具摧殘力。在生命的最後時光裡,李白留下絕筆《臨終歌》:

“大鵬飛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濟。餘風激兮萬世,遊扶桑兮掛石袂。後人得之傳此,仲尼亡兮誰為出涕。”

大鵬,始終是李白詩歌中一個永恆的意象。

從出川尋夢時的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到生命尾聲的大鵬飛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濟,

反映了李白,從理想的萬丈豪情,終於滑落到現實的無可奈何中。儘管他自信樂觀,卻難消日益鬱積的苦悶,難擋抑鬱成疾的宿命。

害死李白的不是酒,是長期的抑鬱成疾

結語:

綜上所述,李白的一生,雖然嗜酒如命,但酒往往是他寄託哀思,化解悲憤的突破口。真正造成李白而死的,是他高昂的靈魂與格格不入的現實之間碰撞、廝殺的結果。巔沛流離的一生,還有掩蓋在樂觀表面下無休止的悲傷和抑鬱,使一個強大的李白鬱積成疾,最終造成了詩人的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