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毫末智行這群人

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文 | 史中

風來了,豬都能飛翔。

風走了,只有鳥在天上。

(一)

顧維灝有一個小秘密。

每天下班回家的路上,他會慢慢鬆開方向盤,把身下這臺汽車全然交給輔助駕駛系統。

程式碼在晶片裡奔流,大塊頭的機器像水面上的浮葉,滑翔在北京的華燈夜色中。

辦公室離家9公里,不算遠,但路況複雜,輔助駕駛系統不能完全應對。

他需要在中途5次手動接管汽車。

顧維灝的夢想很簡單:用未來幾年時間,把自己回家這段路的人工接管次數降到4次、3次、2次。。。

想想,好像也沒什麼。

但魯迅說過:這世上本沒有自動駕駛,接管的次數少了,也便成了自動駕駛。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二)

2021年12月的一天中午,顧維灝剛跟一位團隊同學談完心,等會兒又要拉著一堆人去開技術會,此刻剛剛在我對面大口扒拉完一份盒飯。

我很難把面前這個接地氣的老哥和他的身份——

最近大火的自動駕駛創業公司

毫末智行的CEO——應有的“光鮮”聯絡起來。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顧維灝

不過,聊了幾分鐘後,我就摸準了他的脾氣:比起閃耀,他更在乎有效。

既然他做的事情和車有關,我們不妨就從車說起。

今天,全世界的汽車平均每行駛2億公里,就會有一起致死事故。(注:資料來源附後。)

在20年前的世紀初,大概是1億公里就有一起,甚至有的國家能達到5千萬公里。

之所以死亡率穩步下降,一個重要原因就是:

在過去二十年,汽車被動安全技術(如安全帶、氣囊)和主動安全技術(如防抱死系統、防撞雷達)發展很迅速,規避了大量因為人類駕駛失誤而造成的嚴重事故。

但有一個地方很值得畫紅圈:

最近五年,路上死亡率雖然還在下降,但下降趨勢已經很緩慢,個別國家甚至有反彈。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這是一些國家,汽車事故“每10w人中死亡人數”的歷史資料。

汽車事故界的“摩爾定律”好像在失效。。。

背後的原因很簡單:降低人類司機事故的技術能上的都上了,提升空間的天花板已隱隱看到。

接下來最能降低死亡率的技術,其實只剩一條:不讓人類開車。

沒錯,這就是自動駕駛。

假設一輛車的速度是100km/h,人類司機從看到危險,到決策,到做出剎車動作,大概需要經過1秒,期間汽車行駛30米的距離。而自動駕駛從判斷到做出剎車動作大概只需要0。1秒,期間車只行進了3米。

省出來的時間和距離,就是生死之別。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說到這,很多淺友會反駁:

不對吧,你默認了自動駕駛比人類水平更高。。。

實際情況難道不是,現在自動駕駛還很智障,如果貿然讓“機器開車”,反而會增加意想不到的問題吧?

你說得對。

這裡出現了一個經典的悖論:

很多家長不讓孩子在學校早戀,但孩子一畢業,恨不得下一秒就要找到老婆(老公)生猴子。

這很可笑,因為沒有充分訓練的撩妹/漢技術,很難在實戰中直接發揮作用。但從娃娃抓起磨鍊戀愛技巧,家長又覺得扯淡。

自動駕駛也是同樣。

如果不去放手讓自動駕駛技術上路訓練,那麼我們永遠等不到自動駕駛技術服務於人類的那一天;如果放手讓自動駕駛汽車上路訓練,又擔心出現危險。

人類就這麼卡bug了嗎??

解決這個問題的路線不是沒有,而是太多。過去五年,連業內大佬們都因為路線問題撕得不可開交。

幸好現在總算“打”成了一些共識。

擁躉最多的是“折中道路”:人和自動駕駛系統一起開車。

一半的時間人開車,系統就“看”(第四聲)著,積累大量的資料,回來改進技術。

一半的時間系統開車,人就“看”(第一聲)著,系統處理不了的情況,人馬上接管操作。

這種“學習期”的自動駕駛系統,我們習慣把它稱作“輔助駕駛系統”。

(注意,輔助駕駛系統並不是不能幫人開車,而是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背後的駕駛員依然要為最後的結果負責。業內也把這種自動駕駛稱為L2級自動駕駛。)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回到我們的故事,既然顧維灝崇尚“有效”,他當然也選擇了這條道路。

他伸出一個巴掌,把自己做自動駕駛方法論分為六步:

1)獲取 2)表達 3)儲存 4)傳輸 5)計算 6)驗證

聽起來有些抽象,但轉念一想,這方法挺

“笨”

的,大概和小學生做數學題異曲同工:

審題,列算式,算結果,對答案,如果答案不對再回來重新審題,如此迴圈,直到做對。(當然自動駕駛沒有所謂“做對”的那一刻,它永遠可以做得更好。)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注意啦,這件事兒的難度壓根不在於這六步本身,而是:你要在很長的時間裡對“六步論”不斷重複。

做好一個自動駕駛系統,需要把“六步論”重複多少次呢?

根據業內的大致估計,一套自動駕駛系統想要順利“畢業”(也就是大致追平人類的水平),大概要行駛200億公里。

這是個啥概念呢?

假設一家自動駕駛公司有100臺車,24小時不間斷地在路上跑,需要跑夠500年。

好的,500年後,中哥再回來告訴你顧維灝他們的成果如何,今天的淺黑科技就到這裡。

別。。。500年,別說顧維灝等不起,孫悟空都等不起。

那有啥辦法加速自動駕駛系統的實習過程呢?

當然有。

資料是可以聚沙成塔的:

如果每天跑在路上的不是一百臺車,而是一千臺車呢?如果不是一千臺,而是一萬臺呢?如果不是一萬臺,而是一百萬臺呢?

你可能會算:隨便一臺普通的車也要十幾萬,光買一百萬臺車就要花幾千億,還要加裝自動駕駛感測器、加油保養、僱司機。。。你是家裡有礦還是叫中本聰啊?

然而,目測顧維灝他們,在未來兩年,真就能讓100萬臺車上執行自己的輔助駕駛系統。

這才是毫末智行的牛X之處。

他們到底要怎麼做到呢?

別急,為了能讓你清楚地品嚐到其中細節,先讓顧維灝歇一會兒,我們請出另一位男主角。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三)

2013年夏天,河北狼牙山下。

村長接待了一群奇怪的客人。

為首的人身形魁梧,戴著眼鏡又顯斯文。他指著村口那臺澆地用的灑水車,正跟村長笑眯眯地討價還價。

最後兩人商量妥,200塊錢租一天。

村長著實想不通,這幫人也不像莊稼漢,要租灑水車幹啥呢?於是好奇地跟著他們來到不遠處的水庫邊。

他們從水庫抽水,一股腦澆在岸邊鬆軟的荒地上,來回幾趟,這兒就成了一灘爛泥。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村長猝不及防。

這群人開著幾輛嶄新的SUV,直接衝進了爛泥裡。深的地方恨不得連底盤都被泥沙吞沒。。。

果然,求仁得仁,車陷進去了。

司機猛踩油門,輪胎捲起爛泥,甩上天際,但無論怎麼加速,車輪就這樣在原地飛速打滑。傳動軸和泥沙摩擦,發出刺耳的沙沙聲,聽著就心疼。

村長捂臉搖頭,內心草泥馬奔騰:這又是啥不著調的戶外越野俱樂部啊。。。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這是當時的照片

接下來的事情更魔幻。

這群人推門下車,從揹包裡抽出幾臺膝上型電腦,沒事兒人一樣,噼裡啪啦敲起鍵盤來。

眼瞧著,旁邊的汽車居然自己開始給油,扭動輪胎,向坑外艱難爬行。

折騰了半天,汽車終於艱難地爬出來。這群人把車掉個頭,利索地重新開進坑裡。。。留下村長在風中凌亂。

村長哪裡知道,這群“自虐”的人其實大有來頭。

他們來明星企業長城汽車,是底盤工程研究院的工程師。而帶隊的大個子,正是時任長城汽車車輛安全工程研究院院長張凱。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張凱

他們在研發一項技術,叫做“全地形控制系統”。

可能有的淺友沒聽過這個東西。不過,喜歡開車越野的朋友,尤其是路虎車主一定熟悉。

這套系統是2004年由路虎首先發明的,專門幫不安分的車主適應沙地、泥地、草地這些奇葩路況。

簡單來說,它可以把當時輪胎和路面的各種資料反饋到牽引力控制系統(TCS),然後調整防滑、制動和轉向

引數

,凝聚全車的力量瞬間爆發出來,從而脫困。

別看原理簡單,事實卻很悲傷:

在路虎發明這套系統9年之後,中國能掌握這項技術的車廠數量為零。

造不了,可以買嘛。還真有國際供應商賣這個模組,五千萬,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倒不是給不起這點錢,而是咽不下這口氣。年輕氣盛的張凱不信這個邪,偏要自己搞出來。。。

其實呢,張凱的信心也不是毫無來由。

他幹過比這還大的事兒。

作為車廠子弟,他從小就生活在汽車零件的鋼鐵叢林裡,加上又對計算機感興趣,大學畢業後加入長城,專門鼓搗“把最新的計算機技術引進汽車行業”的這類事情。

很多淺友都知道,汽車研發過程中皇冠上的明珠就是“模擬模擬系統”——可以在賽博空間復刻一輛真實的汽車,用這輛“數字汽車”進行碰撞試驗、效能試驗,大大降低開發成本,也能更科學地保護司乘。

算起來,張凱是中國第二代推動“模擬系統”建設的技術人。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既然當年長城連“模擬模擬系統”都能搞定,張凱就不信,區區一個“全地形控制系統”他們搞不定。

當時我們從坭坑裡把車開出來,車身能重兩百多斤。相當於車上多坐了一兩個隱形人。

勉強開到最近的洗車場,用水槍先把泥沖掉,才能繼續開回車廠。一路上發動機的聲音聽起來都像拖拉機。

回來之後大家把車曬乾,再放在四立柱架子上升起來,還能掏出四五塑膠桶的泥。。。

回憶崢嶸歲月,張凱歷歷在目。

後來這群人還開了路虎去,專門做對比:同樣的泥,路虎能開過去,長城就要能開過去,而且還要比路虎過得穩過得快。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他們把狼牙山下無名的泥地一點點改造成“北方試驗場”,就靠這種“笨方法”,一連試驗了三年。

終於在2015年,全地形控制系統隨著新車哈弗H9上市了。

長城汽車當之無愧成為了中國第一個突破了“全地形控制系統”核心技術的車廠,圈了一大波粉。連同行都不得不挑大拇哥:“兄弟你們是真拼啊。。。”

看到這,可能有些淺友有點懵。張凱搞的這事兒,有意思是有意思,可你今天不是要講“自動駕駛”麼?這有啥關係呢?

不僅有關係,而且有大關係。

你有沒有注意到剛才我說了一個細節:就在汽車往坑外爬的時候,人是在下面遙控的。

在這一刻,汽車已經是“自動駕駛”的狀態了。

??中哥在說啥??且聽我詳細解釋。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四)

這裡我把重要的結論放在前面:

1、自動駕駛不是請客吃飯,不是敲鑼打鼓就能做出來的。它和生命的演化一毛一樣,需要把一座一座“基石技術”層層堆壘起來,奇觀才會自然湧現。

2、有些技術一開始看起來簡單弱小,但它們就像珍珠一樣,最後串在一起就成了璀璨的自動駕駛項鍊。

我們說回泥地裡的那輛車。

玩過遙控車的淺友會知道,一般遙控車走直線都很難做到精準,更別說一輛大號的越野車了。。。

這背後需要攻克一個極難的技術點——底盤線控。

一個簡單的遙控指令,卻能最終變成動力總成和轉向機總成的精準運動,方向盤穩得住,輪胎不打擺,路線控制一釐米都不能差。

一旦調教不好,行進時方向控制不好,汽車就會“畫龍”。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由於很早開發線控技術,讓長城成了自動駕駛領域早期的測試車提供商。2015年左右,很多自動駕駛公司開始進行實戰研究,都會從長城購買帶全套線控的車來改裝。

除了“底盤線控”,自動駕駛還有另一個基石技術,那就是“主動安全技術”。

說到主動安全,張凱又興奮起來。

因為在成為底盤研究院院長之前一年(2012年),張凱剛剛帶隊成立了長城車輛工程安全研究院。下面恰恰設有“主動安全”這個研究室。

啥是汽車的“主動安全”呢?(我們開頭其實提過,這裡再詳解一下)

主動安全,是相對被動安全而言的。

中國不是有句俗話麼?沒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

被動安全就是“有事不怕事”。

比如真的發生了碰撞,保險槓、安全帶、氣囊就會發揮作用,在事故已經發生的情況下儘量保證司乘安全。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主動安全就是“沒事不惹事”。

比如防碰撞系統,眼看就要撞到前車,汽車就要透過雷達感知到,然後強制幫人剎車;

比如車道保持系統,眼看車要跑偏,就得強制把方向盤掰回來;

比如駕駛員狀態監控系統,眼看駕駛員眼皮打架幾欲暈厥,就得嗷嗷叫提醒司機,實在叫不醒就得強制靠邊停車了。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說到這,你是不是有點感覺了?

主動安全功能就像一個個獨立的器官,原本用來解決單獨的問題。但當它們組合在一起,就瞬間透出那麼一絲“智慧”的意味了。

明白了這些,我們繼續討論更深入的問題。

這些基石技術組成的“輔助駕駛”和我們平常所說的“高階自動駕駛”究竟是什麼關係呢??

不妨拿人腦來類比一下。

人類大腦看起來是一坨肉肉,但實際可以分為三層:爬行腦、情緒腦和理性腦。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理性腦是我們平時邏輯思考用的最主要的部分。你現在理解文章,用的也是理性腦。

但在大腦的核心位置,其實是最早進化出來的爬行腦和情緒腦。它們負責“下意識”的動作,比如走路時全身的肌肉共同維持平衡、比如被針扎一下會馬上縮手、有人在你眼前揮拳你會躲閃。

別覺得爬行腦低階。

如果沒有這樣一個低功耗、高效率的腦區幫你打理基本行動,你的邏輯思維再發達,也無法像常人一樣起居生活。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我們說回汽車。

高階自動駕駛系統,也就是大多數人熟悉的視覺感知、智慧決策之類,可以說是汽車的“理性腦”。

而線控底盤技術和主動安全系統這一整套輔助駕駛系統,其實就對應著汽車的“爬行腦”。

從進化邏輯上,它們是有先後關係,一脈相承的。

而且,在真正的自動駕駛汽車上,“高階自動駕駛”和“輔助駕駛系統”不是替代關係,而是同時工作的。

2015年,長城汽車董事長魏建軍把自動駕駛研發的重任交給了張凱。

有了之前的背景知識,再看到這個任命,你不僅不會覺得意外,反而覺得順理成章了。

張凱壓力山大。

他很清楚,之前雖然技術積累紮實,但目的還是輔助人類;“自動駕駛”這四個字的終極目標,是代替人來開車,這背後的意味可全然不同。

一種既朋克又神聖的感覺油然而生。

說幹就幹,他馬不停蹄地把“主動安全研究院”裡的一些技術大牛拉到“自動駕駛事業部”,帶著同事們從“爬行腦”向“理性腦”進軍。

事實證明,自動駕駛的坑,可比他當年開車爬的泥坑要大多了。

(五)

2016年,沒有大事發生。但對張凱來說卻是一道分水嶺。

那一年特斯拉做出一個小抉擇。這個抉擇的深遠影響後面才慢慢顯現——它直接把特斯拉推向了傳統汽車製造廠的技術對立面。

是個啥抉擇呢?

特斯拉不再使用以色列公司 Mobileye 的模組做自動駕駛的視覺感知,轉而使用自研的深度學習模組做視覺感知。

中哥在說啥?

我給你通俗地解釋一下:

高階的自動駕駛可以粗略分為“感知”、“決策”、“控制”三個步驟。

1、感知就是分析出眼前的景色:比如左右路肩和車道線,比如高樓行人寵物。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2、決策就是現有情況下本車該怎麼辦:比如現在要加油、剎車、或者把輪胎向左轉5度。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3、控制就是對底盤的實際操縱,之前詳細講過底盤線控,此處不贅述。

凡是做自動駕駛,都逃不開這三步。

決策我們後面會說,現在單說感知。

經典的感知技術是透過傳統機器視覺(CV)來實現的。

簡單來說,CV系統會計算畫面中物體的邊緣形狀,從而判斷這是個啥東西。

剛才提到的 Mobileye 的感知模組就是用的是這個技術。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但同樣的感知工作,特斯拉卻用深度學習技術來實現。

簡單來說,它需要人類把畫面中的汽車、行人、標誌等等標註出來,然後交給人工智慧自己去學習。

之後遇到一幅新畫面,人工智慧就能判斷畫面裡有啥東西。(篇幅所限,不懂的同學去參考

《人工智慧殺人回憶》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你可能會問:兩種技術不都是用來感知麼?誰的效果好就用誰唄,為啥要打架?

客官有所不知,這背後藏著一個巨大的哲學命題。

這個哲學命題就是“可解釋性”。

傳統機器視覺用來判斷物體的依據是人類專家編寫的方程,如果效果不好,可以倒推,修改引數;

深度學習用來判斷物體的依據是機器經過複雜運算自己編寫的,如果效果不好,人類根本不知道怎麼修改,只能跟機器“商量”,我再給你多幾萬張圖,你重新給學學唄?

這就使得深度學習為基礎的視覺感知技術“可解釋性很差”。

可解釋性差,其實挺要命的。

就好像上學的時候,老師要求我們解題要有解題步驟,而直接寫答案,哪怕答案是對的,也不給滿分。

你想想看這個場景:你坐在自動駕駛汽車裡,汽車告訴你前方有一輛車。你問汽車:“你判斷的依據是啥?”汽車說:“說了你也不懂,信我就對了。”

你會是什麼心情?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所以,回到2016年的世界,所有車廠分成了旗幟鮮明的兩個陣營:

第一、支援深度學習的特斯拉;

第二、其他車廠。

“其他”車廠包括寶馬、賓士、大眾,當然也有長城。

然而,後面的故事大家都知道,2019年,特斯拉 Model 3 量產上市,如核彈一般席捲全球,至今累計銷量幾百萬臺。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大家用真金白銀投票,買了“深度學習”的賬。(當然,科學家們正在積極探索深度學習的可解釋性,但那是另一個故事)

而在特斯拉股價史詩級暴漲的背後,有更恐怖的事情:他們的輔助駕駛系統燃燒在每一臺車裡,不斷地收集資訊,每分每秒都在分析學習,駕駛水平水漲船高。

2019年末,張凱說服大家——團隊的自動駕駛技術路線要全面轉向深度學習。

然鵝,深度學習是完全一整套新的世界:從

晶片

,到

演算法

,甚至

軟體架構

,都和以前不同。

回頭一看,長城汽車內部,極度缺乏深度學習的人才,硬剛怕是有風險。。。這個挑梁的人要上哪去搞呢?

他腦海裡出現了一位老朋友。

沒錯,就是被我們晾在一邊很久很久的另一位主角,顧維灝。

顧維灝曾在百度負責的恰恰是輔助駕駛業務,技術、產品和商業上都頗有遠見。

但英雄尚有困頓時。

在當時,如華為、百度、小馬智行等科技公司,技術底子很好,但自己不造車,自動駕駛系統遲遲找不到量產上車的機會,難以快速回收資料改進系統。。。

2020年初顧維灝選擇了離開百度。

張凱知道這個悲傷的訊息,簡直太開心了,趕緊撥通他的電話。

顧維灝坐在張凱面前,皺了皺眉頭:“這事兒憑什麼能成?”

“不是缺資料麼?你想想看,路上跑的長城量產車如果大部分都裝上自動駕駛系統,難道還愁資料嗎?”張凱笑笑。

維灝吞了吞口水,心癢癢。

但他還是猶豫:“我在網際網路公司這麼多年,要是讓我加入長城這樣的製造業企業,具有文化差異,估計我會比較難適應。”

張凱揮揮手:“這事兒魏總和長城決策層早就想好了,咱們可以拉出隊伍,單獨成立一家自動駕駛公司!”

毫末智行就這樣成立了。

2021年2月,顧維灝正式加盟毫末智行,出任CEO。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張凱和顧維灝

(六)

公司名是毫末初創團隊一起想出來的。

老子《道德經》裡有一句話: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臺,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這種謙虛的起名方法,頗有當年他帶著大家在泥坑裡默默開車的遺風。

這種謙虛的風格也帶到了對辦公室的選擇裡。下面這張圖是毫末智行在北京最早的辦公室。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據說一位準備入職的女同事看到這個辦公室,當即決定回家再和老公商量商量。

但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正如張凱預料的那樣,在毫末成立初期,長城的烙印帶來了巨大的加持。

不過這裡有一個值得仔細觀察的細節:長城的加持,其實有兩條,一個是顯性的,一個是隱性的。

顯性加持是:長城每年銷售汽車百萬輛,這裡面哪怕選擇一部分搭載毫末的輔助駕駛系統,每年都是幾萬、幾十萬的量級。這種穩定的訂單供給讓毫末“含著金鑰匙出生”,不用像其他初創公司一樣為錢發愁。

隱性加持是:毫末從長城帶出來了100多位汽車行業底層技術人才,還從長城拿出來一條生產線。

顯性加持大家都能看到,而這個隱性加持,同樣大有文章:

之前為了敘事方便,我一直說在自動駕駛領域的技術演進路線是“高速+低階”——也就是速度很快的乘用車配上能力有限的輔助駕駛系統;

但我只說了事實的一半兒。

其實還有另外一條技術演進路線也被證明可行,那就是“低速+高階”——用速度很低的車,搭載最先進的自動駕駛系統。

“低速+高階”怎麼玩呢?

一個主要的應用,就是現在剛剛興起的無人配送小車。

正在上大學的淺友可能見過校園裡跑來跑去送快遞的“小蠻驢”;

在北京順義區生活的淺友可能見過美團正在測試的送外賣小車;

走在街上,也可能看到過多點超市的送貨小車。

就像下圖這樣: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阿里巴巴的小蠻驢

無人配送小車不僅要配最先進的無人駕駛系統,還要有過硬的生產商來生產,包括小車的底盤、線控系統和上面的箱體。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你可以認為它就是一輛小型汽車。

這麼複雜的東西,造價不菲,目前(2022年初)要幾十萬一臺。

說到這,你可能明白了,毫末從長城拿出了這麼多底層人才還有生產線,不正好可以生產這種無人配送小車麼?

這裡揭曉一個秘密:其實,從一開始,張凱就給毫末定下的戰略就叫:“兩條腿走路”。

一條腿是乘用車的自動駕駛系統,另一條腿就是無人配送小車。

說到這,還有個小故事。

早在毫末尚未成立的2019年,張凱就在一次會議上認識了美團的首席科學家。

那時候,美團的同事正在發愁。

他們研發了無人配送車,但找了很多廠家給生產,要麼就是小作坊,生產出來的小車質量不忍直視;要麼就是大車廠,人家生產線是生產汽車的,為了你這幾百輛小車改造生產線,那成本可就大了去了,不願意幹。。。

張凱一聽,眼裡立刻放光:我們又有從長城“拿”來的一流生產線,又有願意幹髒活累活的小夥伴。你們別找了,全中國只有我們能幹這事兒!

張凱再去打聽,阿里、物美多點這些網際網路零售公司都在探索無人配送小車。直覺清楚地告訴他,大有搞頭。

現在回看,這件事兒,也大大推動了長城下定決心獨立成立毫末智行。

趙博,是毫末智行的產品平臺總監,“無人配送小車”和“智慧底盤”的負責人,當時,設計開發小車的任務就落在了他的團隊身上。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趙博

(七)

長寬高、載重量、車速、線控精度——當時我們拿到的需求少的可憐。

至於產品怎樣定義、怎樣借用長城乘用車的供應鏈資源、成本怎樣控制、試驗場怎樣設計,一個一個的問號都需要我們重新思考。

趙博回憶。

這裡讓人糾結的事情很多。

核心部件先不論,就拿最簡單的外飾來說,有兩種方案,一種是注塑,一種是吸塑。

注塑工藝是乘用車一直採用的外飾開發方式,但注塑工藝,模具非常貴,但精度高,單品很便宜,做得少了就不划算;而吸注塑的話,模具便宜,但單品貴,做得多了就不划算。

顯然,目之所及的訂單也就千臺左右。

但上上下下討論一遍,大家達成共識:同時採用注塑、吸塑工藝。關鍵零部件及複雜結構採用注塑工藝,非關鍵部件採用吸塑工藝。這樣就兼顧了兩種工藝的優缺點。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這是當時的部分設計手稿。

別看這麼一個小車,拆成零件也是成近千個,關鍵是,只有一部分零部件可以複用乘用車上的零件,還有

很多零件需要讓供應商重新開發

這就涉及到“供應商願不願意陪你玩兒”的問題了。

專案早起銷量較低,只有幾十、幾百個零件,供應商也要研發、開模,短期來看是不賺錢的。

這些汽車界的老人只好拉下面子,一家一家去和供應鏈商量:短期來看產品的銷量較低,但這個行業的爆發期很快會到來,咱們可以一起走進智慧汽車的下一個時代!

要是對方實在不信,他們就打感情牌:我們在長城的時候,咱們也是一起從小到大,從弱到強互幫互助走過來的。你們這次無論如何都要幫我們一把!

就這樣,供應商們也慢慢的相信這個新行業的發展,願意一起玩。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這是透檢視。

而在總裝生產線上,問題又出現了。

如果上

全套的自動化

生產線,其實我們最有經驗。

但是小車剛剛開始做,方案恨不得一禮拜一改,如果生產線跟著動,那動一下就是幾十上百萬,真的改不起。

最後我們決定,很多步驟就先用“低自動化”生產線來做,未來產量上來了,設計需求穩定了,再上自動化生產線。和豐田當年做燃料電池的整車生產線是一樣。

趙博說。

不過,自動化程度一低,人手就缺了。。。

“求助長城老大哥唄。長城本身有集團內部員工借用、調動的流程,但確實也欠了很多人情債!”他笑。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大家在除錯底盤。

2020年6月,第一版毫末無人配送小車“DV01”終於下線了。

客戶收到這批車,都驚呆了。過去其他小作坊生產的車,每一輛車一個性能,有的響應時間快,有的響應時間短,有的剎車距離短,有的剎車距離長。

毫末生產的小車,不僅成本低,關鍵是所有的車一致性極高。

就拿一個小點——轉向精度——來說:所有的車,只要接到相同的線控指令,轉向系統就能快速平順地轉到目標角度,精度都可以控制在0。5度以內。

整車的一致性高,就可以降低使用自動駕駛演算法的難度,工程師可以在自動駕駛系統上統一調優,不用給成百上千臺車單獨除錯。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張凱在泥坑裡鍛煉出來的底盤線控技術,還有長城生產線多年穩定的品質,還有老師傅們的供應鏈把控能力,在這一刻都靈魂附體。

毫末這幫老師傅剛使出幾招,就產生了降維打擊的效果。

就在美團的前後腳,阿里巴巴也敲定了和毫末智行的合作,他們設計的無人配送小車“小蠻驢”也交給毫末來提供生產製造、出廠測試驗證、規模量產等服務。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這是小蠻驢試製成功的合影。

說到這,你可能突然反應過來:小車幹得這麼熱鬧,之前大車上的輔助駕駛系統做得怎麼樣了?

創業公司就是這樣,一萬件事情重疊在一起。各個都很要命。

別急,在大車上,這群人也是緊鑼密鼓。

(八)

這款放在大車上的輔助駕駛系統,初代版本被稱為 HWA 1。0(Highway Assist)。

由於系統硬體的限制,HWA1。0重點是面向高速公路和簡單的結構化城市道路。(在結構化道路上先跑也是行業通用實踐。)

而第一輛搭載 HWA 1.0 的汽車,就是2021年量產的長城魏牌摩卡。

負責把系統塞進汽車的,是毫末智行研發總監王天培。

王天培是老長城人,當年線控底盤開發的時候他就是主力工程師;後來自動駕駛事業部成立,他又“轉行”成了演算法工程師。

你還記得前面我們能提到智慧駕駛分感知和決策和控制吧,王天培團隊從2015年開始,就做了不少自動駕駛決策演算法的開發。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王天培

在決策演算法方面,其實同樣存在人工規則和深度學習規則這兩條技術路線。

人工決策規則,完全是人類寫的,看上去大概是這樣:遇到情況A,則執行動作1;遇到情況B,則執行動作2,以此類推。。。所有規則大不了也就是幾百上千條。

但深度學習的決策規則,那就是人工智慧自己“看著辦”了,根據訓練方法不同,AI 可能搞出來上百萬條規則。人類的大腦已經無法理解了。

王天培告訴我,在 HWA1。0 的階段,決策方面還沒來得及遷移到深度學習平臺上,還在用傳統的機器規則。

看到這,你也許會說,原來量產車沒有配備“最強大腦”啊。。。

不過你要知道一個事實,那時候距離張凱做出技術轉向只有半年,毫末智行剛剛成立一兩個月,已經在跑步追趕。而汽車系統的迭代,需要跟隨整車設計的節奏走,沒辦法像網際網路那麼靈活。

但這沒關係,大象不一定要急轉彎,重要的是先要有車上路,才能源源不斷地積累資料。

注意,這裡面還有一個有趣的環節:

系統開發完成,會先放在“原型機”裡執行,汽車後備箱裡揹著這臺工控機做測試;測試完成之後才能安裝到量產平臺中。

在原型中,系統也許會遇到宕機、響應延遲之類的問題。但是一旦進入量產平臺,就要把宕機和延遲的情況降為0。

這個“0”可不是說說而已的近似值,而是要絕對為零。

可想而知,這中間需要工程師做多少工作。

毫末智行上海研發中心負責人孫宣峰就在一線指揮了這個工作。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孫宣峰(我和他打電話的手拍攝的螢幕)

孫宣峰曾經供職於全球最著名的汽車零件供應商博世,他感慨:

我團隊的這些工程師,過去大多供職在國際零件供應商。但這些供應商的總部都在歐美日,中國區的工程師大多隻負責最後的適配微調,雖然接觸了無數車型,但就是碰不到核心程式碼。

很多人和我一樣,早就憋著一股勁,想要從頭開始寫出我們中國人的程式碼!

事實證明,人生沒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數。

即便是從頭開始寫程式碼,所有的坑在哪工程師們都瞭然於胸。他們僅僅用了6個月的時間就完成了量產除錯。

與此同時,長城生產線上的千萬臺車整裝待發。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毫末的小夥伴們特意讓我體驗了一下摩卡,右邊就是我坐的那輛車。

說到這裡,我還得強調一個小 Bug。

汽車和所有消費產品都一樣,硬體上是“買定離手”的。一旦車賣出去,就四捨五入只能進行軟體升級,車主是很難開回4S店,讓你拆開再給裡面加塊晶片神馬的。就算車主配合,線下的人工成本也扛不住。

偏偏怕什麼來什麼。。。

就在魏牌摩卡整個系統研發封版之前三個月,特斯拉出了一個么蛾子。

他們搞了一次升級,推出了 NOA(Navigate on Autopilot)功能。特斯拉車主肯定知道這個功能,當時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其實很簡單,NOA 可以實現在高速公路上的上下匝道。因為可以上下匝道,就能實現汽車根據導航自動更換高速公路直達目的地。以前只會往前開,現在會“拐彎”了,車主感覺自然很爽。

國內造車新勢力小鵬、蔚來也緊跟其後,推出了各自的高速導航駕駛功能。

其實,當時顧維灝也在指揮毫末研發一樣的東西,叫做 NOH。但這個是給後續車型用的,沒準備裝在摩卡上。

長城同事說:我們摩卡車上就要裝這個。

毫末同事說:大哥只有四個月了。。。

長城同事說:長城的自動駕駛要儘快追平一線。實在不行的話,我們開啟銷售後,讓車主在規定時間內升級到 NOH!

王天培他們趕緊連夜討論方案。。。

仔細研究了一下,還真不是沒有方法:只要臨時修改硬體方案,在已有的自動駕駛盒子裡加入一大塊儲存模組,用於儲存 NOH 所需的高精地圖,就能滿足後續升級的要求。

於是,演算法團隊加班趕工 NOH 的進度,王天培的產品團隊緊急敲定修改硬體設計方案。

就這樣死去活來,總算在 Deadline 之前搞定,HWA1。0 隨著摩卡車型在2021年5月上市;而半年之後,也就是2022年1月,開始了 NOH 的陸續升級。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這是2021年7月,張凱和顧維灝在實際路段上測試 NOH 的功能。

緊跟摩卡,長城的爆款網紅車“坦克300城市版”也陸續搭載毫末的輔助駕駛系統,像血液一樣滲透到山川河流之間的路網中。

至此,顧維灝的

“六步論”才終於開啟了第一步:獲取。

珍貴的資料奔流匯成海洋。

而海洋,才是鯨棲之地。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九)

2021年初,毫末智行每週積累的駕駛資料有上千萬幀影象。

看上去很多吧,但是這個資料量都不及我們今天的零頭的零頭。

潘興對我說。

潘興,是留美博士,高併發計算領域的大咖,被大家稱為潘博,他是毫末智行的技術總監。

潘博手裡的一項重要任務,就是把億萬資料彙總、表達,為下一步的人工智慧演算法提供充沛彈藥。(這對應著顧維灝“六步論”的二三步:表達、儲存。)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潘興

但如此巨量的資料處理,已非人力可完成。

就拿最初的“每週上千萬幀影象”來說。

有經驗的工程師一天可以處理1000張,一個星期內處理完1000萬幀影象,就需要1300位工程師。這顯然是不現實的。

潘博解釋。

他隱約預感到,這件事兒只有用無數“自動化機器人”來解決才合理。

但發愁的是,這世界上幾乎沒人有對付這麼大量資料的經驗。也許唯一有經驗的就是特斯拉,然而特斯拉絕對不會把這個核心機密透露。

潘博只知道,特斯拉有一個“運營假期”的操作。

意思是隻要研發人員把一整套系統搞定,隨後隨著量產汽車在路上跑,系統就會啟動一整套自動化流程回收資料、處理資料、磨鍊駕駛技巧——這套流程跑起來,技術人員就可以放心去度假了。。。

他也想要“運營假期”。

潘博帶著大夥兒在會議室裡楞琢磨。他們的辦法是:拆。

1、先看這些資料如果用人來處理,總共分幾步。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2、然後把這些步驟拆成更細緻的小步驟,再把這些步驟交給一個個細小的人工智慧程式來實現。

就這樣搞了幾個月,他們攢出了一整套自動化資料處理平臺,起名叫做“Lucas 平臺”。

Lucas 平臺就像幾大洲的陸地,環抱著資料的太平洋,讓它們可以被演算法實時調取。

這樣演算法工程師就不用像以前一樣花90%的時間從資料海洋裡撈有用的資料,而是可以把百分百的精力都用在調整演算法這個核心任務上了。

人類腦子靈活,在資料量小的時候能弄得很精,有優勢;

機器確實笨一點兒,但是資料量大,或者資料時間跨度長的情況下,人的腦子就不夠用了,這時機器就能彌補劣勢,甚至有優勢了。

潘博說。

有一點出乎意料:

雖然Lucas 平臺保持著快速進步,對資料的處理越來越快,越來越準,越來越自動化,但潘博的團隊卻沒迎來“假期”。

他們需要日夜守護,讓這個平臺穩定執行,一旦有絲毫間斷,則會影響其上的人工智慧進步。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這是前線的同學在進行測試和資料標定。這些資料也都會回到 Lucas 平臺。

潘博團隊的魏孝林告訴我,2021年除夕,他和另一位同事還在研究 Lucas 的模組升級。到了晚上七點,他倆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是全樓唯二喘氣的動物了。

他們走到樓下,發現大門已經被人從外面反鎖,所有帶鑰匙的同事都坐上了回家的列車。打了一通電話,才找到一個可以鑽出去的後門。

那天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人們放的煙花在天空炸開,那瞬間的感覺不是累,也沒有傷感,就像剛創造了一個偉大的東西,安靜地休息。

他說。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在這群人的精心照料下,自動駕駛演算法迭代像風車一樣越來越塊。(這對應著顧維灝

“六步論”的第四、第五、第六步:傳輸、計算、驗證。

手握全套武器,顧維灝終於可以不滿足於“高速公路”的場景,帶著大家殺向新的領域——城市道路。

(九)

講真,城市道路比高速場景複雜了不止一星半點。

城市裡開車,不說別的,起碼涉及兩樣:1)十字路口的左右轉向;2、對紅綠燈的精準識別。(如下圖)

這些都必須靠深度學習的感知技術才能實現。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這一年來,毫末這群人就在死乞白賴地推進這個工作。

訓練城市道路的輔助駕駛,一定要有自己的

“試車場”

這個試車場不能是封閉的,而是要有一些社會車輛和行人。所以,這就不是一個公司力所能及得了,需要得到政府的支援。

這其實是一件極難的事兒:政府提供支援,不僅要看到你的能力,還要看到你的誠意,看到你願意長期紮根於此,帶動產業和就業的決心。

這個難度係數 10。0 的工作,就落到了毫末智行 COO 侯軍的肩上。

侯軍早期供職於華為,後來在百度,又自己創業,可算是海陸空“三棲”的選手。毫末智行連辦公室都沒找到時,他就已經被毫末創始團隊“忽悠”來了。

華為的經驗告訴我,一件事情,只要我們中國人和國外沒有技術代差,我們就一定能做得比他們好。因為我們的政府是全世界最鼓勵新科技的,只要公司自己有商業閉環、資料閉環,假以時日一定能成。

所以當時我都沒有猶豫就入坑了。”

侯軍笑。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侯軍

這個試驗場,侯軍鎖定了北京市順義區。

雖然侯軍自己就住順義,但他並不認識區領導。。。

透過行業協會、朋友介紹,死乞白賴找到了分管領導。領導很客氣地問了很多問題,翻譯成普通話就是:你是誰啊?

確實,當時如果在搜尋引擎上搜“毫末智行”,啥都搜不到。你讓領導如何相信你?

侯軍只好硬著頭皮把毫末智行的背景、優勢都給講了一遍。但侯軍其實心裡有數,他知道毫末的優勢非常明顯,金子肯定會發光。

果然,和區政府談了幾次,對方越來越感興趣,幾個月就光速敲定,順義區吸引毫末落地。

如今,每天都有毫末智行的測試車跑在順義的道路上。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一線的同事們還給我看了很多有趣的照片。忙於測試的時候,他們顧不上拍照,我看到的很多都是他們在野外覓食的畫面。

下圖右上角,是他們半夜測試間隙吃西瓜,右下角是正月十五測試的時候用紙杯吃元宵。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顧維灝覺得,只聽一線同學的反饋還不夠。他延續長城的傳統,在毫末搞了一個“快樂星期六”活動。

每到隔週的週六,所有高管都殺到順義,坐上測試車,以“乘客”的視角來感受自己的技術到底還有哪些改進空間。

只有坐上車,才能真正體會城市道路有多難開。行人過馬路,社會車輛加塞,紅綠燈故障,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它不會發生的情況。有時候情況緊急,系統會緊急剎停,要不是有安全帶,一眾人都恨不得拍到前風擋上。

即使這樣,這群人每週都樂此不疲。

就像看著一個小孩子,一點點蹣跚學步。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快樂星期六

除了可以測試乘用車,毫末還在順義測試無人配送車。

於是,侯軍又馬不停蹄,和物美多點建立了合作,在順義區選擇合適門店,幫助物美多點小哥送貨。

(十)

既然是測試性質,物美多點也沒有太多要求:第一,你得按時把貨送到,不能讓我的顧客受損;第二,你不能太貴。。。

於是,毫末答應,多點每單給送貨小哥多少錢,就給我們的無人車多少錢,其餘的成本支出都是毫末來扛。

就這樣,順義的大街上,又出現了毫末和物美多點的“聯名”送貨小車“小魔駝”。

當然,終究是測試,不能讓小車自己跑,需要有一個“安全員”,萬一出現小車不聽話的情況,要及時接管。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這裡就出現了一個 Bug:測試大車的時候,人們可以坐在車裡,雖然可能會吐,但起碼不怕風雨;測試小車的時候,無論寒暑,人只能跑步跟著。

2021年的春天,賊拉冷。

梁蕭就是毫末末端物流無人車產品經理,那年可把他和小夥伴凍壞了。

我們專門每人買了一個軍大衣,就這樣,在外面呆超過兩小時就凍透了,大家只能倒班上街。。。

梁蕭笑著回憶。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梁蕭

人還可以倒班,車沒辦法倒班啊。車的電池一旦在低溫時間過長,就會報錯,整個車都得停下。梁蕭他們急中生智,想到了土辦法,把女生帶的暖寶寶給搶來,貼到電池上。

這邊測試,那邊趕緊給趙博他們打電話:“這個設計熬不過北方的冬天,需要改進改進電池設計!”

趙博那邊趕緊修改設計,在下一版的小車製造中改善問題。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有一個真理不言而喻:小車要走在輔路上。而輔路比主路路況複雜一百倍。

什麼叫電動車、哪個叫老頭樂,還有遛狗的大媽、結隊放學的小學生,搖擺前行的腳踏車、放飛自我的行人。。。

“經常出現一個情況,前面是一個老大爺遛彎,我們的車就龜速跟在後面。”梁蕭說。“雖然跟著沒什麼不行,但送貨是有時間要求的,所有商品40分鐘內必須送到家。。。”

於是,他們只能修改策略,讓送貨小車學會“繞大爺”,後來又學會了“繞路樁”、“規避狗繩”。

到後來,終於有地方繞不過了,那就是路邊停的“老頭樂”(就是那種爺爺奶奶開的小型代步車),因為有的老頭樂停得太隨性,留下的空間太窄,小車根本過不去。。。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真實的路況大概就像這樣。

於是,梁蕭他們只好兵來將擋,做了一個新策略:當遇到這種卡死的情況,可以短時間借道主路。

這些都搞定了,還有新的問題。

比如過紅綠燈的時候,走斑馬線。行人也走斑馬線,小車也走斑馬線,小車還要禮讓行人。

問題來了:為了禮讓行人走走停停,經常是走到路中間,紅燈了。。。。側向的汽車蜂擁開來,小車手足無措。跟車員只好衝上去手動遙控,幫可憐的小車脫困。

梁蕭他們討論了好多次,最後決定小車不走斑馬線, 而是貼著斑馬線走旁邊,這樣既安全,又能繞過行人干擾。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這些經驗一點點積累,讓小車的策略越來越完善,送貨速度也越來越快。

正是在順義日復一日的測試,讓很多人都看到了毫末的技術力量和這群人要幹自動駕駛的決心。

2021年,毫末智行一股腦拿到了美團、首鋼基金等投資方的pre-A輪和A輪投資。這些投資方其實很有意思,美團是毫末智行最早的客戶,而首鋼基金的出資人有順義區政府。

這些人都是真正和毫末打過交道以後,才決定真金白銀地投資。

順義區一位領導對侯軍說:“之前幾年,因為一個很小的原因,我們錯過了引進寧德時代的絕佳機會。現在我們絕對不能再錯過你們,毫末智行將是自動駕駛的新獨角獸。”

這句話讓侯軍記憶猶新。

就在融資順利進行的時候,合肥、蘇州、上海這些嗅覺靈敏的城市也都找到毫末,邀請他們落戶測試。

作為當時一個成立一年多的公司,這樣的成績可以用閃耀來形容。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十一)

我的視線又回到了顧維灝身上。

我每天都在面對挑戰,但我也習慣了這樣。只有每天解決一點問題,才不會讓問題在未來某一天集中爆發。

他把剛吃完的盒飯推到一邊, 嘿嘿一笑。

毫末將會在輔助駕駛系統上完整整合深度學習的感知和決策,也會第一次具備城市道路輔助駕駛的功能。

毫末城市NOH在2022年夏天將會首次搭載在一款長城汽車上。

那將是顧維灝心目中輔助駕駛系統該有的樣子。幾百人過去一年多的寒暑辛勞,也都在未來那一刻交出答卷。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這是同學們在夜裡測試城市NOH。

他把這件事兒稱為:

“全棧技術能力的外現”

而張凱也告訴我,長城正在把幾十款車型的自動駕駛系統交給了毫末來做,預計在未來幾年,搭載毫末智行輔助駕駛系統的乘用車將會很快突破百萬輛。

面對這些好訊息,張凱卻異乎尋常地清醒。

毫末作為獨立的公司,未來要走上自己的漫漫長路,不僅服務好長城,之後不排除要有新的合作伙伴。

而這一切未來的可能,都源自每一天的技術耕耘。

放眼望去,這群人就像農夫,在春天播種,然後傻傻地期待一個花園。

顧維灝是三體迷,把毫末所有的會議室都改成三體裡的關鍵詞,我倆聊天的房間就叫“黑暗森林”。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我本以為他會大聊“降維打擊”之類的哲學,但他並未提到。

臨走,顧維灝送我一套《三體》,封套上引用了一句話:

給時光以生命,給歲月以文明。

仔細回想,也許這才是他更在意的。

我不知道顧維灝還將多少次在回家的路上鬆開方向盤。但我絲毫不懷疑,有朝一日,他接管的次數會變成4次、3次、2次。

站在未來回望,自動駕駛也許正是以這種方式走向彼岸。

毫末智行這群人,正在導演一場人和方向盤的分手大戲

注:

資料來源自《道路安全年度報告2020》By 國際交通論壇。

https://www.itf-oecd.org/sites/default/files/docs/irtad-road-safety-annual-report-2020_0.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