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罐子一直用在廚房
容納生活的酸甜鹹辣
常年沾煙火氣息
拙裡拙氣
幾年前工作調動
即將離開妻兒去往另一個城市的前夜
我一個人在廚房收拾
總感覺有好些事沒做
有對妻兒的不捨
其實是在找點事情舒緩整頓一下心緒
有面對茫然前路的幾分躊躇
往裡面放油辣子的時候
我把放晾的油辣子和青花罐拿到客廳茶几
孩子黏在妻子身上講故事說幼兒園有趣的事
娘倆聲音時高時低
我時不時插個嘴
孩子突然從沙發坐起來
像尾歡快地魚兒遊向我
——爸爸爸爸淌出來了！
——媽媽媽媽！爸爸把罐子弄壞了！
我哭笑不得
——你才是從爸爸媽媽身上淌下來的呢！
——現在你從媽媽身邊淌到爸爸身邊！
——爸爸明天就淌走了
——淌到一個很遠的地方
——快給我遞張紙
孩子給我遞紙的時候
用手指抹了點紅油放嘴裡
等發現的時候來不及阻止
我和妻子忙吩咐孩子快去洗手漱口
孩子伸出舌頭哈氣找水杯
眼淚汪汪
——媽媽！水！辣！
樣子可伶可氣
娘倆去衛生間洗手，漱口
我把青花罐子放回灶臺靠裡角落
孩子睡覺前
我說在家要好好聽媽媽的話
孩子和我拉勾對拇指蓋章
認真保證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孩子把我的囑咐帶進夢鄉
我和妻子零零碎碎說著話
深夜裡突然醒過來
給孩子蓋好蹬開的被子
任由一個腳丫原樣放在身上
我夢見自己變成一條河流
河流的源頭在身心能感知的溫暖點上
在孩子從樓下奔向我的時候
從書架的隱匿角落翻出黴變的香菸的時候
當孩子把爸爸媽媽畫成火柴人的時候
孩子送進幼兒園後
我提上行囊
我像家這個容器裡流出的一滴有血有肉的液體
獨自流向一個個月臺
滲進另一個城市的地鐵和人群
青花罐子一直放在廚房
依舊容納生活的酸甜鹹辣
常年沾煙火氣息
拙裡拙氣
三年之後再次搬家
孩子也隨我一起離開小城
踏上火車
淌過人來人往的月臺
淌到另一個城市
好長一段時間裡
孩子都沒適應過來
隨口就喊我媽媽
有時發現喊錯了還故意跟在身後喊
隨著孩子慢慢長大
開始有自己的小秘密
偷偷掩門和媽媽先分享
然後再做著有點誇張的表情和我說
小眼神裡滿是讓我泛酸溼的故意和狡詰
母親是孩子的情感容器
每個開心和不開心都要回饋給母親
孩子貪玩被我訓斥
也要悄悄向妻子訴說
有時我想孩子就是一團火
鬧騰的時候燒心燒肺
倔強起來讓人七竅生煙
孩子不在身邊的時候
又讓人感覺自己像個
常年不
生火的爐灶
冷冷清清
每到週末
孩子就期待媽媽回來看他
假期一到孩子恨不得揹著書包就去趕火車
回到媽媽懷抱裡
在兩個城市間來回往返
孩子和母親是彼此珍放幸福的情感容器
每場短暫或漫長的分別
讓人患得患失
而我一樣經歷著在這個家的情感容器裡流出流進
現實生活沒有圓滿
像那隻青花罐子
永遠有個豁口
滿則溢
少則尋
幸福由此不增不減
也更讓人去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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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罐子一直放在廚房
依舊容納生活的酸甜鹹辣
常年沾煙火氣息
拙裡拙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