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沙回來，陸月站在機場的出口那裡等我。
我在人群裡踮起腳向陸月揮手，人群匆匆忙忙，航站樓的天花板高到蒼穹裡去了一樣，空曠的大廳裡滿是嘈雜的聲音，和我一趟航班的有個大明星，很多粉絲舉著牌子在那裡等，陸月站在一旁，我剛走出來。
有一群人便簇擁著一個戴著口罩帽簷壓的很低的人快速往前走去，剛剛那些舉著牌子的男生女生，讓我想起了在池塘裡喂金魚的場景，一把餌料丟進去，魚群便翻湧奔來，那些粉絲拿著手機一邊喊著一邊拍著，那場景讓很多本來匆匆趕路的人都停下了腳步觀望。
陸月說：“真的好瘋狂啊。”
我說：“還是年輕好，我們都追不動的。”
陸月砸了砸嘴說：“就算追的動也不會去追，為了一個陌生人浪費時間和金錢，我做不來，有這錢還不如給自己買點好吃的。”
我看著陸月掰著指頭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你真是會精打細算。”
“你不要笑我啦。”陸月說，“本來就沒必要。”
地鐵的11號線連通著機場，回去的路上要經過一片海，遠遠地可以看見跨海大橋，還有剛騰空的飛機像一隻巨大的鯤鵬，在海上留下了一片陰影。
回到家裡，把行李放好，天色也暗了下來，我已經餓的飢腸轆轆了，便帶著陸月去附近的商場吃一頓好的，陸月把手插進我的大衣口袋裡，我們走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路邊有很多小攤，有賣炒板栗的，有賣關東煮的，有賣鍋盔餅的，有賣水果的，也有賣著各地小吃的，開進來的汽車蝸牛一樣挪著，人群擦著車頭車尾走著，司機搖下車窗一臉無奈地踩著剎車。
和陸月找了一家牛蛙店，裝修的風格很有意思，門口就是兩隻青蛙的彩色塑像，勾著腰把客人往裡面迎。陸月說：“你看看傻牛蛙，自己要被吃了，還滿臉的笑。”
我說：“廣告嘛。”
店裡客人很多，服務員帶著我們繞了一段路，然後找到了一個雅緻的雙人桌，樓臺亭子的設計，看起來別具風格。
點完單，陸月說：“工作完成的怎麼樣？”
我說：“堪稱完美。”
“瞧把你得意的。”陸月給我倒了一杯水，“是不是該給你加薪了。”
“八九不離十。”我拿著杯子喝了一口水，“也該加薪了，不然以後怎麼養你和寶寶哦！”
“誰要你養。”陸月將自己杯子也倒滿水，“我可不做家庭主婦。”
我們先聊了一會，大鍋的牛蛙便端了上來，我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肥碩的蛙腿肉放進陸月的碗裡說：“快吃。”
服務員來來回回地走著，食客也這般，一切如同電影一樣，每個人來，每個人走，每一聲歡迎光臨都會有一聲謝謝惠顧作為呼應，人生卻不是這般，很多人，很多事，只有開頭，沒有結尾。
我加薪了，鄭總很開心，他坐在椅子上說，從下個月起，每個月給你加兩千塊，我自然是激動不已，我請大家吃下午茶。下班的時候我叫住了賀島，在長沙的那些天，我已經決定要向陸月求婚了，從大學到如今，和陸月已經走過了風風雨雨，腳印也踏遍了祖國山河，我應該給她一個真正的港灣了。
我請賀島下班一起在樓下的麵館吃飯，賀導坐下來，看了看牆上的面說：“老何啊，有事求人就請我吃這個，你也太摳了吧。”
“少廢話。”我說，“給你加兩荷包蛋。”
“得了。”賀島打了一個響指說，“那就來一碗牛肉麵，然後一個荷包蛋，外面一個肉夾饃。”
我說：“安排。”
我起身起點單，回來的時候，賀島看著我說：“早就該求婚了，就你女朋友能看上你，是她眼瞎，趕緊把婚結了，孩子一生，不然哪天她反悔了，你就後悔都來不及。”
“滾。”我對著賀島吼。
“喂。”賀島說，“不信你去問問小暉，你看看你哪點配的上人家的，要錢沒錢，要帥嘛，也長的一般，比你有錢有你帥的。”
賀島看了一下窗外，指著對面的周大福廣告牌說：“一個廣告牌砸下去都得砸中兩個。”
面端上來，賀島吸溜地吃了一大口，我說：“別貧嘴了，你說怎麼樣才能讓一個女孩子感動。”
“都在一起這麼多年了。”賀島一邊嚼著一邊往自己的碗裡倒了些醋，“買個戒指，單膝跪地就好了。”
“那也太隨意了。”我用筷子攪了攪面說，“我得浪漫一點，就是儀式感，你懂儀式感嗎？”
賀島把荷包蛋往嘴裡咬了一大口說：“我怎麼不懂儀式感，要不去租百把來個無人機，然後在天空中拼出你愛她的形狀。”
說到這裡賀島把筷子往桌上一擱，然後閉上眼睛，雙手揮舞著說：“想象那場面，多偶像劇啊。”
我把了一把桌子上：“老賀，你能說點現實的嗎？我是那種租得起無人機群的嗎？再說了，就算租的起，我也不會去租啊，有這麼糟蹋錢的嗎？”
“那完犢子了。”賀島攤了攤手，重新拿起筷子說，“又要浪漫又摳門，哪有這麼好的事。”
我看了眼賀島說：“那這樣，你明天去幫我找20個偶像劇裡求婚的場景，我來做個參考。”
賀島瞪大眼睛看著我：“有沒有搞錯，你自己不會找啊。”
“我怎麼找？”我說，“在公司要上班，在家裡找被小月發現了，那還算驚喜了嗎？”
“那你也太喪心病狂了。”賀島把筷子一擱說，“那你得請我吃大餐。”
“等我求完婚。”我笑了笑說，“想吃什麼就儘管說。”
在回家的公車上，望著城市的街景漸次倒退，這座城市有著千萬人，每個人的悲歡日日上演，公交站臺前的廣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替換，等車的人群穿著厚厚的冬裝望著遠處的車輛，風把屬於溫暖的夜晚披上了一層肅殺，街道邊人不多，商鋪的大門關著，燈亮著。
我下了公車給陸月發信息：“你到家了嗎？”
“還在等車。”陸月回我。
“又加班啦。”我說，“那我在家等你。”
“最近新來了主管，事情比較多。”
我在樓下的甜品店要了一碗糖水，喝完糖水去便利店買了一些零食提著回家，推開家裡的門，冰冷又安靜，開啟燈，沙發上是陸月的粉色豬豬髮箍，茶几上是陸月幾米漫畫的茶杯，杯口還有那口紅印，陽臺上的衣服在夜風裡搖搖晃晃，我拿起iPad的看了會電視。
一直等了很久，陸月才回來，她推開門，在門口換了鞋，然後把包丟在沙發上，我看她的臉色並不好，便趕緊把iPad的丟在一邊問：“月，你怎麼了？”
陸月坐在沙發上捂著肚子說：“有點疼，沒事，來大姨媽了。”
我說：“肚子疼怎麼也不打車回來，還等什麼車。”
“沒事。”陸月抬頭看著我，“去幫我泡杯紅糖水就好。”
我嘆了口氣轉身去廚房，在燒開水的間隙裡，我去臥室把熱水袋拿出來，等開水燒好了，我先給陸月灌好熱水袋。
“先拿熱水袋捂著肚子。”我說，“你啊，不要總是逞強。”
說完我拿杯子去給她泡紅糖水。
她躺在沙發上，直到喝完了一杯紅糖水，臉色才漸漸好起來，夜裡陸月睡的很香甜，我卻失眠了，我望著從窗簾縫隙裡漏下來的光，我想我真是該買一輛車了，讓陸月再也不用每日去擠公交車上下班。
我側臉看著陸月，她像只小豬一樣睡著，呼吸均勻而柔軟，我用手輕輕摸了一下她的臉龐，她便翻了一個身繼續睡，我從身後抱著她，她很快便下意識地又轉過來，然後把臉埋進我的胸膛。
我抱著陸月，漸漸地睡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