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何逍遙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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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正心正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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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蔡梓潤 · 主播丨啄二少

人生如何逍遙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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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爾克在《布里格手記》中寫道:“我從未意識到究竟有多少張臉。”

這是善於反省人生的人終將意識到的事實。我們的臉,並不單指每天清晨出現在鏡子裡那張自己的臉。

如果把人生比作舞臺,每個人都會在舞臺上一人分飾多角。

哲學家特里林說道:“在所有這些角色之下的某個地方有一個我,那是可憐的、最終的、本真的我。

當所有角色扮演結束時,他會喃喃說道:‘脫下來,脫下來,你們這些身外之物!’然後,他與自己原來的現實的自我安然相處下來。”

真誠的困境

一人分飾多角帶來的疲憊,以及由此而生的對自我的懷疑,在當今社會里普遍蔓延,在有著儒家傳統的中國更甚。

儒家向來有“誠”的要求,《中庸》有云:“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我們不僅被要求扮演好我們的角色,而且被要求真誠地認同我們的角色。或者毋寧說,活成我們的角色。

我們要履行角色的義務——要名實相副,同時要真誠認可角色——內聖外王,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後天獲得的角色有其隨機性,卻要求我們真誠地認為這角色是天賦的,這毋寧說是一種自欺——而自欺就是一種虛偽,“誠”由此轉化為它的反面。

《莊子》並不試圖提出一種全新的“誠”的學說,但它以寓言的形式傳達了一種態度,這種態度,可能會成為我們現代人應對人生舞臺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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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入無我之境

《莊子·齊物論》中,記載了非常著名的“莊周夢蝶”的寓言:

“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間,則蘧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

這個寓言,最關鍵的地方在於“不知周也”,只有在胡蝶忘記自己其實是莊周時,胡蝶才能夠“栩栩然”,莊周也才能在夢中真誠地扮演好胡蝶的角色,得到“自喻適志與”的愉悅心態。在這無我的狀態中,莊周與胡蝶的界限模糊,角色與本真的衝突不再凸顯,二者各自獲得愉悅的清醒和夢境。

在這樣美妙的夢境前,糾結哪個是真實的莊周(真)和莊周是否真誠(善)已經顯得多餘了,我們只要享受這個夢境帶來的美即可。無我的境界,帶來了對於生活審美的視角。

在《莊子·逍遙遊》裡,莊子這麼闡述無我之境:“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無己,無功,無名,以致無我,這是莊子喜歡的理想境界。

無我之境,並非抹除自己,無視自己,《莊子·逍遙遊》中記載:“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裡也。”誠然無法說,鵬和鯤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然而,面對如此巨大的鯤鵬,誰能否認它的主體性呢?甚至連天空,莊子也說:“天之蒼蒼,其正色邪?”浩大的天空、鯤鵬,以及南冥、天池,各各盡收眼底,這才是莊子的無我之境。

眼界狹小,囿於我執,便不得逍遙。莊子雲:“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又云:“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這都是在告訴我們,要從小我中解放出來,進入無我之境,則天地間盡收眼底、納入胸懷,都可成其為我。無論我如何變化,承擔什麼角色,我都是真誠的我,一如鯤鵬,一如變幻莫測的天,而能“絕雲氣,負青天”,能“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遊無窮。”

臻入無我之境,方可唯我獨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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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啟自在之門

無我之境帶來了“自喻適志與”的愉悅的心理感受,這對於現代人的心理健康有著借鑑意義。

如上文所述,如果人生是一個舞臺,那莊子的無我之境便提供了一個旁觀的視角,一個審美的視角。

無我之境的我們,不僅是舞臺上的角色,也是舞臺下的觀眾。我們不僅扮演角色,而且運用共情般真誠地代入角色,但與此同時並不成為角色。這樣的無我之境,相容了莊子的道家智慧和優化了的儒家思想。

與此同時,如同我們觀看電影時會跟隨劇情的發展開心、憤怒、悲傷,而又在觀看之後將這些感情拋諸腦後那般,這樣的無我之境既讓我們擁有真誠的情緒,同時又不會讓我們充滿情緒,讓情緒持續困擾我們,而是給了我們一個感情宣洩的渠道。

一如亞里士多德所說,它清空了我們感情容器中的殘留物,使我們可以輕裝上陣,面對人生,開啟自在之門。

所以,忘我地工作,忘我地學習,忘我地生活吧!

一如王小波所說:“以後我要真誠地做一切事情,我要像笛卡爾一樣思辨,像堂吉訶德一樣攻擊風車,不為別的,因為這就是存在本身。”生命是一個體驗,我們要圖一個逍遙。因無我而忘我,因忘我而真誠,這是生而為人來到世間,參與這場存在主義遊戲的最美妙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