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公傳 第六部

第六部 面審屈情

第一回 刑部廳盜賊誣告

時才話表陸有文升堂,眾人伺候。贓官點過卯已畢,贓官坐下,吩咐:“叫四馬快進見。”下役答應,往外邊喊叫說:“老爺有令,喚四馬快上堂,老爺有差派。”

言畢,只見柴元祿、杜真英、馬安傑、劉虎四個人走上大堂,見贓官行禮已畢,兩旁站立說:“老爺喚小的們有何吩咐?”

贓官說:“你老爺喚爾等前來並非別事,只因相府中捉住三個反叛,現在監中囚禁。聽說還有餘黨數名,現今逃奔他方藏躲。本廳命你四人分為兩條路,帶兵五名,限假兩個月,前往雲南、貴州分頭觀看。若有餘黨,盡行拿來,其功不小。如若訪不著,待限滿而回,斷不可誤。”贓官又吩咐:“將庫內的餘餉,每人支給兩個月的月銀起身,不可違誤。”四人答應,走下大堂,各領銀帶兵前去不表。

且說贓官打發四人去後,眼望著門皂人等開言說:“爾等快將新陳未完的案件帶上來,本廳發落。”

眾衙役,聞聽連忙傳出去,這不就,帶進監中有罪人。

扛枷帶鎖無其數,走進穿堂廳外存。

有些個,病瞎殘瘸遭刑杖,有幾個,淚眼愁眉買賣人。

男婦共有百十個,都在那,廳廊之下站住身。

書吏呈上案件稿,贓官舉目細留神。

有幾件,賬目分爭房地業,彼此不清情理渾。

還有那,私買私賣漏國課,理應追罰及賠銀。

誘拐子女別處賣,被人捉住無話雲。

喧鬧官司好幾件,再其次,酒醉瘋癲鬧事人。

謀害親夫姦夫淫婦,忤逆不孝打天倫。

欺鄰罵舍光棍等,聚賭窩娼大逆群。

持刀動杖傷人命,今日應該罪臨身。

偷貓盜狗拔菸袋,指官訛詐哄金銀。

大鄉紳,呈送家奴盜家產,還有那,奸僧淫尼亂了法門。

無故殺妻因酒醉,看墳的鋸樹帶平墳。

地面上,訛詐鋪戶因勒索,被著人告送進衙門。

要嫁不明來爭論,水旱飛蝗被累的民。

還有幾宗可笑的事,諸樣個別把理分。

有幾件,屍親曾經澡堂子告,胖子擠死在洗澡的盆。

有幾件,轉角房子改煙鋪,破落戶,雙腸祭灶得罪了神。

降災生出六條腿,異樣多端算匪人。

贓官看夠多一會,翻著心中那新聞。

上面寫,通金的奸細人三個,嚴刑重杖在原衙門。

贓官故意開言問,叫禁子,此等三人在何處存。

贓官將許多的案件一件一件的睄到大盜三名的冊子,故意把驚堂木一拍,往下便問說:“這一案的人犯現在何處呢?”

禁子連忙跪下說:“此案乃是欽犯,恐其有失,現在死囚牢內。”

贓官說:“將這起人犯帶上來,本廳審問可有餘黨無有。”

禁子答應,慌忙來到監門口,高聲喊叫說:“大老爺叫把三個欽犯帶上堂去問話。”禁卒連忙答應,開放監門,將三人提出,重新換上枷鎖,帶出牢外,護送到大堂以上。

禁子上前回話說:“犯人帶到。”贓官吩咐:“帶上來。”

“哦。”禁卒忙將三個人帶至公堂以上。有青衣說:“跪下,聽老爺問話。”三個人一齊跪倒往上磕頭。

贓官說:“我把你這些該死的囚徒 向日作何生理?因何白晝行兇明火執仗?共有多少贓?窩主誰?共搶過多少處?一一的招上來,免得你老爺三推六問。”贓官言罷,只見兩旁青衣等連聲喊堂,皂役等齊道:“實說,實說。”

三人聞聽,往前跪爬了半步,向上磕頭說:“大老爺天恩,容小人們細稟。我小的們實非久貫之家,也非是不良之輩。此乃是萬分無奈,才有此事。一為家寒,二為膽小,三來是被人所逼,方做出這該死的勾當。小的等身後現有窩主,老爺不加刑,聽小的細稟,大老爺臺前嚴究重治不為晚矣。”

但只見,三人往前爬半步,老爺在上請聽言。

當初我們俱個善,不會經商只種田。

連家帶業憑天賜,養妻善子在家園。

苦只苦,地土五年遭荒旱,顆粒不收實是難。

千金難買二十石米,家中大小受飢寒,

萬分出在無其奈,全家討飯在街前,

好容易才到臨安府,竹竿巷裡把身安,

往下不過三五日,全家餓死喪黃泉,

將妻子,屍首俱扔西湖內,順水漂流隨浪翻,

我等正自無主意,誰想到,隔壁鄰居有牽連,

先來拜訪送錢鈔,到次日,又給許多好衣穿,

叫我們大家都搬過去,柴米銀錢不用難,

我等原想是好事,誰知從此上賊船,

整整的住了兩個月,那年四月正十三,

那人治了酒和菜,土房屋內沒杯盤,

把我等,一齊叫到上房內,飲酒閒杯把話言,

每人先敬三杯酒,他說列位請聽言,

愚下今日治水酒,一心要,雙雙節義在神前,

不願同生願同死,有官同作馬通騎,

我等聞聽都願意,誰想到,卻是他人巧機關,

他人大來我等小,彼此稱呼有牽連,

飲酒盡行酩酊醉,那個人,在我等的跟前打起算盤。

“回老爺呀,像我小的們俱是凍餓怕了,哪裡見過這樣的豐衣足食呢?吃的是吃的,穿的是穿的。我們原想著是足咧!誰知道這天可就出了叉叉骨兒了。那個人他拿酒把小的們灌醉了,又把我們都算自己人咧!他可就說,‘哥兒們竟閒著坐吃山空,終久可就不得好處。我給老哥們幾個小玩意兒,你們哥兒們三位先辦一回我睄睄。’我等只當是做買賣或是種莊稼等項,卻原來不是。那人進屋中取出一個小旗子來,上面寫著‘興金滅宋’四個大字。可就給我等說,‘你們將此旗嚴嚴的藏起來,不可叫外人看見。每人再給紋銀五兩,以作經營,順刀四口出南門,前往金國下書。我在此等候。’我等就問,‘要旗子何用?’他說,‘帶此旗出了臨安府百里之外,俱有金兵營寨,倘有人攔擋者,以此旗為號,萬無一失。再者逢村過店,白晝時入得人家,凡有金國的旗號,必要送給金銀。你三個放開膽子前去公幹,此事大大的富貴,再無不得之理。’老爺呀!俗言說的好,清酒紅人面,財帛動人心。我三人聽見豈有不去之理?果不其然,去了一趟得了個飽載而歸。一年內連去了三次,將所得財帛進行給我們把兄了。等到三二年內,諸事完結,我們可就要幹別的了。即至新近三月,原是那個人他可有一身的武藝,帶著我們三個私進秦相府偷盜。誰知相府的人多,那人是有本式的,竟自逃跑,剩了我們三人是無本式的,這才叫相府的人拿住,送在大老爺臺前審斷。今日只求大老爺開天地的洪恩,可憐我等俱是無故受累的良民。”說罷響頭碰地。

贓官聽畢,故意動怒生嗔,開言大罵說:“我把你這該死的囚賊,本廳問斷官司,你等竟敢滿口胡言,支吾搪摞。既有窩家就該實實的回稟,為何無名無姓?信口胡謅,是何道理?左右。”

“有。”

“每人先打四十再問。”

三人聞聽響頭碰地,高叫:“大老爺容稟,小的們實回。”

兩旁青衣喊道:“既如此快講,免得老爺動怒氣。”

三人忙往上磕頭,說:“老爺聽稟。”

三盜寇,進禮磕頭把青天叫,大人在上仔細聽。

小人非是不說他的姓,皆因是,不敢細說他的名。

這個人,善通金國有來往,再其次,衙門之中有賓朋。

若是說出名和姓,走漏風聲了不成。

老爺再三來逼問,只好回明老爺聽。

此人住在竹竿巷,姓竇名字叫勇恆。

外號人稱鐵扁擔,常在山中去打生。

沽名釣月做買賣,打獵山中是虛名。

年紀不過三十歲,過丈高大長得兇。

慣會飛簷與走壁,殺人放火件件驚。

老爺差人將他鎖,倒只怕,未必他肯一同行。

倘若來時當面罵,老爺呀,我等三人是對證。

這是一往真是話,並無虛言在其中。

說罷復又將頭叩,老爺青天口內稱。

贓官座上開言道,你等留神仔細聽。

拿到此人願質證,倘有虛詞狗命傾。

無故訛言爾有罪,本廳斷然不容情。

若果真有這件事,本廳既然將你們罪輕。

言罷忙將青衣叫,持火籤票快快行。

帶兵十名急急去罷,立刻捉拿竇勇恆。

眾青衣,領簽出了衙門外,竟去拿人不消停。

贓官吩咐帶下去,本廳暫且把衣更。

說罷連響退堂鼓,一干人犯出大廳。

不言刑廳衙內事,再正靈隱寺內僧。

自從別過竇大漢,要到西湖訪事情。

恍惚過了三兩個日,這日清晨走進城。

聖僧正自往前走,抬頭見四個公差兵數名。

第二回 戲公差暗告實情

方才話表濟公正往前走,就瞧見柴元祿、杜真英、馬安傑、劉虎帶領兵丁,奉派前往雲貴拿差去的。濟公連忙走上前去說:“我彌陀佛,我出家人借你們好些位的一個光兒呀!問個道兒,我找個朋友兒。要是知道呢,就早早的告訴我。要是不告訴我,別說咱們鬧生分了,可就別怨我。”

柴元祿說:“這是豈有此理不是?”

杜真英說:“算咧,你瞧他這個樣兒,瘋瘋癲癲,招他作什麼?你們睄我有道理。”說罷,走到濟公跟前說道:“大師父,哪有大清早起就喝成這個樣兒呢?你瞧咱們多虧認得,要是別人還惱了師父呢!問誰罷?要往哪裡去?快說罷!我們是有官差的人,無有閒工夫。”

濟公說:“你既認得我出家人,不當先訛我呢!我從廟裡出來,腰裡連個銅子兒也無有,誰白給我酒喝不成?尊駕既知道我愛喝無錢,先打我一個瓜皮匠——無別的說不咧?這時候尊駕腰裡都有兩個月的錢銀,我貧僧喝你們爺們一個銀錢酒兒,給你們幾位送送行不咧?”

杜真英說:“這股風真來的不順,大清早起先碰見個瘋和尚攢毛兒。”無奈何說:“師父,我們不是閒人,身上都有官差,容日再陪師父飲酒罷。”從腰內摸出一塊銀子,有二錢多重,說:“大師父買酒吃,這是我的敬意。”

濟公哈哈大笑說:“姓杜的,我只當你是個朋友呢!鬧到歸其,你也是個……他呀!他呀!他呀……你快把那銀子收起來,那案贓銀我們出家人是要不得的。”

杜真英說:“和尚休得無禮,好意贈你紋銀,如何說是贓銀呢?胡鬧!胡鬧!”

濟公說:“別惱,你那銀子不是你們眾人的。”

杜真英說:“依你和尚你說,這銀子是哪裡偷的?是哪裡盜的?”

濟公說:“你們不是偷的,也不是你們盜的。那是不要臉的朋友,那銀子分明是你等的朋友賣命的價銀,你們都在睡裡夢裡。”

瘋和尚,拍手打掌哈哈笑,眾人聞聽發愣怔。

聞聽僧人胡言語,一個個,面面相觀心裡不明。

聖僧復又開言道,說聲列位仔細聽。

交朋友,原本綱常五倫內,同死同生好弟兄。

患難扶持有照應,彼此之間萬事同。

託妻現子相看故,傳流義氣自然通。

誰能夠,像你幾個心不正,個個謠言滿不行。

酒肉穿腸說瞎話,蒙吃蒙喝假酒名。

更可恨,朋友眼然入虎穴,頃刻之間活不成。

賣命的銀子你們用,歡喜非常樂無窮。

只等著,大事全完幹跺腳,算你不知這事情。

把式局從頭兒打,一聲嗐,真哭假哭鬼吹燈,

你等要聽和尚勸,莫上雲南訪事情。

眾人聞聽聖僧之言,不由得個個著忙,心中為難,又不知和尚的意思卻是為何。只見杜真英開言望聖僧講話說:“大師父,你的這話是哪裡說起?無頭無尾,我們越聽越糊塗。”

濟公說:“你們不明白呀?這可就難了,我可就是不能白告訴你們說的。先打點打點咱們家,如有不肯呢,那就一輩子別想明白了。”

眾人說:“無別的,請師父喝點酒兒好不好?”

濟公說:“巧咧,貧僧正想鬧一碗。”說罷,舉步前行。

來在街石路以旁有座酒鋪,眾人齊進了酒鋪,挑了一個座兒坐下,酒家問道:“眾位用什麼酒?”濟公說:“將好酒拿來。”酒家轉身,不多時酒菜拿來。

杜真英執壺,敬了濟公三杯說:“師父請酒。”濟公接杯連飲三杯,然後望著眾人問言說:“列位呀!今日的酒,入了我的口,辦事在我手,刻治陸刑廳,搭救你們朋友。”

真僧帶笑,眼望眾人來講話,口尊四位請聽明。

貧僧帶酒說瘋話,哪有真情細說清。

只因為,刑廳調虎離山計,貧僧心中氣不平。

路途遇見你四個,實是今朝機會逢。

信我幾句良言勸,莫往雲南去辦公。

臨安街上睄動靜,十字街前等賓朋。

外有一封修成字,拿到那,沒人之處看分明。

機關不可來洩漏,走了風聲活不成。

說罷袖中忙取字,遞與公差杜真英。

爾等就此收將起,若要是,外人得知決不能。

貧僧的名兒也在內,爾等睄清心下明。

杜真英,接書收在褡褳內,緊收此書字一封。

濟公這裡開懷飲,不多一時眼朦朧。

望著眾人開言道,說道是,貧僧酒醉不能行。

你們給我會了賬,急急快去莫消停。

四人無奈忙站起,算還酒賬身打躬。

我等告辭師父駕,就是今朝不至誠。

容日叩會咱再見,濟公說,少鬧立刻快快行。

我在此處歇歇腳,少時可以再相逢。

四人連忙出酒肆,順著臨安大路行。

話說四人辭了濟公順著石路往南走,柴元祿眼望杜真英開言說:“大哥呀,你我的這樣時氣兒也算不順,將出大門先碰見這一個攪漿糊唇到嘴,瘋瘋癲癲也不知說了些個什麼,可口並無說出一句整話來,你就信著他意兒。別的不別的,先喝了咱一個酒兒到他肚子裡頭。給了一個封兒,想是有要緊的事情似的。據我這麼睄起來,什麼要緊的事呀!多一半子是騙酒喝的票兒。”

杜真英說:“這也就奇了,咱們領賞出差的勾當,他如何會知道?再其次,又說是什麼朋友賣命的錢,這件事倒叫人心中照影子。咱們別管三七二十一的,到前邊巷子裡無人之處,也睄他這封字兒是件什麼事兒再說。如若有要緊是事呢,那再定奪。要是瞎咧咧呢,咱們就上咱們的雲南,辦咱的事。”說畢,大家往前所走。

不多時,就來在竹竿巷的口外,蔡家茶樓之上。叫茶博士倒上幾碗清茶,四人坐下吃了幾碗茶,杜真英將濟公贈的書字取將出來,開啟仔細觀看。

但只見,書皮上面一行字,馬劉柴杜看分明。

上寫著,你等親拆莫走漏,旁人不可善知聞。

左右無人方許看,睄罷急當用火焚。

四個人,扯去封皮仔細看,字字行行上面雲。

頭頁開頁無別事,寫的是,討情面目於你們。

西街住的花太歲,無端起禍害良民

只因路過竹竿巷,遇見多嬌女釵裙。

奸人一見生思念,要想佳人配良緣。

無門可進如何好,偏有個,能幹家奴叫玉林。

訪真名姓有了底,無法處治這鄉民。

因此上,主僕巧定陰毒計,拜託刑廳陸有文。

送書一封一柬帖,三日內,斷送他人命歸陰。

贓官應許準能夠,就只是,獨怕爾等四個人。

鄉民本是你們的友,患難扶持似親人。

禁子二虎施妙術,刑廳定計好害人。

監中欽犯人三個,橫二暗自起虧心。

監中告訴三強盜,只要你,堂上公畜窩主名。

許下準把他們放,次日升堂辦事情。

害怕爾等生手段,因此才,預先支開你四人。

雲南拿人是非也,無非白花賞賜銀。

你等回來得兩個多月,他準死無挪你嫂子嫁人。。

常言說,朋友想好如骨肉,袖手旁觀不算人。

再要問,貧僧家鄉共住處,有佛寺內去找尋

轄堂長老大徒弟,道濟人稱是瘋僧。

四人看罷如做夢,一個個,目瞪痴呆似啞人。

四公差看罷一個個目瞪口呆,半晌開言說:“此事奇怪。”杜真英說:“是咱們的朋友在竹竿巷內並無別人,莫非是竇大哥麼?”

四個人話將說完,只聽房上有人答話:“不錯,不錯。是他,是他。”這一聲把四個人嚇了一跳,四下裡找尋並無人影。

柴元祿說:“這可就奇怪了?咱們說話,是誰搭茬兒?這可是活見鬼咧!”杜真英說:“咱們只顧查廟到底是何辦法,任真的要是竇大哥有事,咱們如何上前呢?咱們又是出差的人,左思右想並無主意。”劉虎說:“咱別在此處瞎猜。別管有事無事,先到大哥家睄睄再作道理。”眾人說:“就是如此罷。”忙會了茶錢,一齊出了茶樓,順石路往前所走,只見對面有個破爛的花子,手中拿著個柳鬥兒,嘴裡唱的是瘋話,信口開河唱到跟前。

聽他那,信口開河胡瞎話,行是西來又道東。

他說道,貧人家住臨安府,離城半里有餘零。

妻子有門又有氏,哥哥嫂子一打群。

女婿兒子好幾個,朋友親戚一百零。

銀樓字號開當鋪,米賣通倉好金銀。

吃虧是咱無主意,不顧生死愛濟貧。

有人要有為難事,只管前來問貧人。

過去未來我知道,算命相面果如神。

竹竿巷裡這件事,手到擒來不用雲。

不用三思共兩想,爾等急急去拿人。

一為幫同有好處,上來刑廳不疑心。

二來暗中救朋友,可見虛實假共真。

聽信貧人幾句話,一定今朝會知音。

窮人瞎說不要緊,驚醒旁邊聽話人。

四公差,正走之間聞此話,就猶如,驚醒南柯夢裡人。

杜真英,有語開言呼列位,仔細留神聽我雲。

杜真英說:“眾位,今日的事真巧極咧!活該是咱們的時氣來咧!碰見這個瘋和尚,說了許多的事件。這時又遇見這個瘋花子胡說八道的,偏偏的對咱們的病。莫不是神仙給咱們送機鋒來了罷?”柴元祿說:“你道是瞎話嗎?真是這樣說法。”四人正然講話之間,早不知那瘋花子往哪裡去了。杜真英等心下明白,說:“你我不必多說了,快到竇爺家見機而作好不好?”眾人齊說:“有理。”說著齊進了竹竿巷而來。

這話暫且不表,且說的是竇勇恆這一日清早出門,走至長街賣完獵貨,治酒回家。走至門前,滴溜溜起一陣冷風攢身透骨,走石飛沙迷人二目難睜。真有半個時辰,這風才住,竇勇恆心下不悅,走進自家門內,將門閉上,來至房中見了白氏,將手中的酒壺放在桌上,說:“賢妻,我將才遇見一宗怪事,好生不祥。未知主何吉凶?”白氏聞聽滿臉帶笑說:“想來是今日出門早了,受了辛苦而歸,無得吃酒麼,這也算得怪事呀?勇恆說:”不然,你卻不知。將才我未進街門,忽見就地起了一陣大風,圍門刮繞,有半個時辰方才風定。據我睄來,正應著,清白門第,無故風波。豈不是不祥之兆?”

這正是,勇恆說罷一夕話,佳人聞聽臉唬黃。

口呼夫主真不錯,果然咱家不吉祥。

昨日有件蹊蹺事,有個僧人在路旁。

門前化緣求施捨,不要銀錢不要香。

定要與奴見一面,到後來,幾句言詞更不當。

他說奴,不該生的這樣美,因我容顏起禍殃。

早晚不出三日內,一定要,戴鎖扛枷牢內裝。

要想出了天羅網,除非是,出了臨安另家鄉。

奴家有心將他謗,又恐怕,得罪佛門理不當。

無奈奴家回房內,僧人自去化他方。

至晚間,燈頭兒不住疎疎的愰,老鼠無故破了箱。

今日烏鴉門前叫,夜貓子哈哈笑的狂。

看起來,連二並三不祥的兆,奇怪之極莫可當。

勇恆聞聽呼妻子,你且留神聽端詳。

俗言說,為人不作虧心事,半夜敲門礙何妨。

支雞一酒隨時過,休管旁人話短長。

正是二人閒談話,忽聽門外鬧嚷嚷。

八名青衣持火票,後跟著,兵丁十數往前闖。

剛然來在竹竿巷,遇見了,馬劉柴杜在路旁。

夫妻閒談不表。且說八名青衣,同著數十名兵丁來在竹竿巷裡,早就望見四名馬快,連忙上前來說:“你們四位來此何事?”劉虎接言說:“你們是官差,我們是公事在身久候。像這宗美差可以分給我們一點,大家全個臉面,使得不咧?”青衣聞聽連說:“四位說哪裡的話來,今日這樣差使本來不是我們辦的事。皆因你們四位出差,這才輪到我們頭上。今日也是活該這筆差使還是你們爺們的,我等是個替身了。”四馬快聞聽說:“既是如此,咱何不大家前去,拿得差使,到有了賞,大家均分,也不叫你們白跑就是了。”說罷,一齊進竹竿巷,至竇勇恆的門首,是柴元祿說:“你們暫且在後,待我上前叫門。”說罷緊行幾步,來到竇家門前,用手將門環打的“吧吧吧”山響。

柴元祿,邁步上前將門叫,手拍門環響連天。

忽聽裡面人答應,是誰叩戶叫門聲。

來了來了話未了,只聽譁啷開放門

竇勇恆,舉步出門抬頭看,睄見了,柴元祿與杜真英。

還有劉虎安傑等,後跟公差兵數名。

勇恆一見心不解,上前將要問一聲。

柴元祿,擠眼努嘴一擺手,說道是,尊公就是竇勇恆。

我奉刑廳大人令,前來請你到衙門。

有何分說自己了,我等不知就裡情。

不容分說齊動手,把一個,好漢英雄上罪繩。

杜劉柴馬假生氣,暗含著,擺手搖頭暗令行。

勇恆時間無主意,回頭有語高聲喊。

叫聲賢妻睄門戶,我要到,刑廳衙門走一程。

英雄本是光棍調,哪怕官司事一宗。

正大光明心無虧。

按下勇恆休提起,再正那,西湖靈隱寺內僧。

算著此刻他們到,順著石路往南行。

迎頭讓過公差去,一伸手,拉住遭屈受罪雄。

濟公往前一伸手,拉住竇勇恆,叫聲:“施主不必心憂,此去見告你人對詞的時候,必須硬棒著點兒,千萬別把那無賴的朋友放在心上。”說罷回頭望著眾公差開言講話,說:“眾位施主爺們,這個竇勇恆他不是外人,我們兩個是從金至宋算來是兩個國的好朋友。今日他犯了這不要緊的官司咧!再者咱們說不出有交情來,暗是仗著我這個臉兒,千萬別給我呼嚕嚕吃,愛搭情不搭情在。”說罷,一溜煙歪斜竟自去了。

眾人一見說:“豈有此理!這位禪師誰認得?這些話是朝著誰說呢?”柴元祿等心內明白,只是不能回言。竇勇恆說:“列位,犯人素日認得此僧。他乃西湖靈隱寺出家,此是有道高僧,並非別人者。”眾人說:“怎麼著?這就是濟公長老麼?嗐!可惜我等無福,當面錯過。”

不言眾人,且說濟公舉步走不多時,來至竇勇恆的門口,用聲高叫說:“我彌陀佛,你們當家人叫人拿了去,也不出來睄睄,淨在屋裡作什麼呢?”

且說白翠紅只從丈夫出去開門,等了半日不見回進院來,心中正自猶疑不定。忽聽外面有人叫門,說丈夫叫人拿了去咧!心下著忙,連忙舉步走出門來。但見前次化緣的僧人站在門首,酒氣熏熏,往門裡瞧看。白氏一見說:“師父,既是化緣,為何大驚小怪呢?”濟公聞聽叫聲:“白氏,你休把貧僧錯看,只因你夫妻是一雙好人,我出家人才肯前來教化於你。你再要連我出家人不認,只可罷了。”白翠紅聞聽心中不悅,說:“師父,此話我實在不懂。我丈夫出門未回,不知為何緣故呢?”濟公說:“要知你夫事,須敬我貧僧。因你招煩惱,將夫累火坑。”賢人聞聽不由心下著忙,口尊:“長老。”

這賢人聞,聽見長老一夕話,心下著忙吃一驚。

開言只把禪師叫,你的言詞真蹊蹺。

什麼因為聲煩事,因甚的,我夫受罪入監牢。

火坑到底什麼事,萬望禪師對我言。

這禪師,見他微微只冷笑,叫聲白氏你聽著。

前次貧僧曾來到,化緣從此來一遭。

我說是,因你美貌生閒事,門前禍事亂滔滔。

大約不過三兩日,貧僧之言果應了。

你夫被人拿了去,身在司衙不能逃。

下打棍板全是假,更兇險,明日人來把親招。

準有一頂花花轎,前來迎親到門前。

只怕你無法逃過去,被人搶去定難逃。

樂死一位花太歲,一定要,洞房花燭喜氣高。

若問此禍因何起,買線門前那一遭。

欲想出此天羅網,離了臨安遠遠逃。

後來結果難知道,又非是,佛爺神仙道術高。

白氏聞言黃了臉,二目之中淚滔滔。

此時我實難明亮,因甚夫妻身入牢。

聖僧時間心不忍,有語開言把話雲。

說道是,念你夫妻多敦厚,貧僧特此費周遭。

只可將你二人救,從此須當把好學。

我今說破其中的理,你才能,信心奉敬少嘮叨。

聖僧言罷走上前來到了白氏跟前一毛腰。

第三回 消籤票請示刑廳

方才話表濟公走到白氏跟前,毛腰拿起一塊磚頭說:“女施主,你夫妻乃厚重之軀,不可亂傷。今日賜你磚頭一塊,好好收藏。等只有人前來抬轎,前來搶親,你只可遂他而去。到了那人家諸事含忍,至是日或二更五更,無人之時,用此磚頭在牆上畫上一門,自然能夠逃走。直至天明,你夫妻自然對面相逢,逃走去罷!再者你丈夫的吉凶不必你牽掛,全在貧僧身上。還有句言詞,要你聽明。”

尼僧尼僧,我本濟公。靈隱寺內,出家作功。

因你美貌,惹禍無窮。花花太歲,敲定牢籠。

買盜攀贓,夫進牢中。貧僧手段,管保不空。

搭救你夫,相遇途中。西川路上,你我相逢。

牢牢謹記,別當旁風。

濟公念畢,復又說:“女施主,你看身後是誰?”佳人聞聽回頭一見,並無一人。趕回轉頭來,但見那說話的僧人 不知去向。佳人時下著忙,說:“此僧之言大有來歷,一定不是凡人。”想罷回房,猛見聖僧拿的那塊磚頭,高高放在桌上。賢人一見此事,正自奇怪:“是何人將此磚頭扔下?一定是神人。”想罷望空拜了,將磚收起,悶坐生煩,思念夫主,不知吉凶,這且不表。

單言四公差同著眾人拉著勇恆往衙中而來。有那認識的人看見,一個個齊都詫異說:“竇爺犯了什麼罪咧?被官人鎖拿呢!”內中有說:“竇爺這件事一定不小,若不然他的好朋友杜爺、柴爺、劉爺、馬爺為何都會拿他呢!”又有一人說:“他們幾個人還是把兄弟來著,怎麼不管他呢?想來這件事不小,不是人命定是盜案。這件事要緊果然真了,可實在可惜,把個正大光明好人受此。這又該那些二不溜子、毛嘎嘎又該出世了。”

不言眾人言講,且說竇勇恆等走夠多時,來到刑廳衙外。有人上前接著,說:“辛苦了。”杜真英等也不回言,將差使拉進班房之內。杜真英先就開言講話說:“我同他們進去打到,柴大哥、馬大哥、劉老五,你們在此裡好好的看守著犯人。下剩的人全都起開,這同不得別的,此是萬歲爺家的欽犯。”眾人聞聽說:“有理。”哄的一聲散開。

杜真英見左右無人,眼望著柴元祿,打了一個市語說:“你們哥仨好生看他,快將來去點宣給他,別叫他那個地方照了防伏,你我不是架錢了。”說罷邁步往外而去。這三人聞聽心下明白。

列公,將才杜真英說的市語,原是叫柴元祿等把竇勇恆的這件事情從頭至尾都告訴姓竇的,是好朋友,別叫竇勇恆反想了交朋友的無下稍

[1]

,見死不救。

閒言少敘,且說三人見左右無人,柴元祿把竇勇恆拉了一把,說:“借一步說話。”劉虎站在班房口,恐有人來作眼目。柴元祿就將刑廳定計,叫支走我們出差,路逢濟公酒鋪洩機,如何鎖拿,為的是再圖別計的話一一告訴。

竇勇恆聞聽,不亞如站高樓失腳,揚子江緊流崩舟。說:“罷了!我竇勇恆如何遭此不白之冤?也罷!作丈夫的只可聽命由天罷了,這也是遭劫在數,概不由己。”

竇大漢,眼望三人開言道,列位仁兄在上聽。

今日竇某遭不幸,這也是,命裡應該遇仇人。

憑命闖去由天罷,列位之心我盡明。

我若出了天羅網,定殺奸人氣才平。

三人聞聽說莫嚷,走狗聞知了不成。

不言眾人來講話,再把公差明一明。

杜真英,帶領眾人往裡走,科房門前把步停。

該班先生本姓謝,現當總理正書丞。

真英上前尊案首,在上留神仔細聽。

差使拿來請消票,打到還求替稟明。

欽犯窩主現拿到,班房收著特稟明。

書吏接過老爺票,說道是,列位只可在其中。

我到後邊回上去,聽著老爺是怎行。

說罷邁步往後轉,傳點內司有人應。

回事二爺往外走,滿面堆歡長笑容。

你進院中有何事,快快對我細說明。

我好給你回上去,或長或短老爺行。

謝老好,尊聲二爺聽我講,有一件,欽犯差使在衙中。

判出窩主是姓竇,老爺出票派出兵。

立刻傳拿此人去,一下中,老爺還要把堂升。

方才馬快來交票,說道是,此人拿來在衙中。

我來打到討示下,多咱坐堂要請明。

門子聞聽開言問,這窩主,姓張姓李是何形。

住家何處甚人等,你且說來我要聽。

書辦回言他姓竇,山中獵戶叫勇恆。

此人住在竹竿巷,又是尊公一好朋。

長隨聞聽唬一跳,登時之間顏色更。

口中只說豈此理,二把兄,如何會作這營生。

想罷接過籤和票,他這裡,無奈之何往後行,

門子無奈接過籤票說:“謝先生在此處略站一站,聽個章程,再作道理。”說罷轉身往裡所走。一邊裡走著一邊裡思想說:“這件事真來奇怪,為什麼竇大爺是個賊窩主呢?這光景其中必有緣故,倒得打聽打聽。要是有別的祁大爾

[2]

呢,我先去找柴、劉、杜、馬他們哥兒們去商量。要是窩主,那時再想別的法子。”想罷來在二門以外,叫聲:“有人麼?”

忽聽裡面走出一個小人來說:“何二,作什麼?”門子說:“回事。”小人說:“巧了,老爺歇了覺,將才起來。拿過來,我替你老人家回一聲去。”門子說:“如意兒,你知道這件要緊哪?”如意說:“是。”說罷,門子遞過籤票,如意接過來,都都跑將進來。

不多時走出來說:“老爺吩咐,將案內人帶齊伺候,老爺開晚飯後定要升堂。告訴內外兩班的人,俱都不許他們散的,老爺還要點名過卯呢。”門子說:“如意回來,有事無事?”如意說:“我等老爺用了飯,我回無事了。”門子說:“敢你無事的時候,可到我公館裡,我有話問你。”如意[答應]。說畢出,門子出來見了老謝,說:“老爺吩咐晚飯後升堂,所有的人役俱不許散。”老謝答應,回到科房,將此言傳出不在話下。

且說贓官用了晚飯,更衣已畢,吩咐如意去,把禁子二虎叫到廊下說:“二虎,你可將那三人訂準了麼?”禁子說:“小人都說準了。即至少刻老爺坐堂動刑起來,他們也是無妨。老爺只管放心,萬無一失。”贓官說:“既如此,吩咐打點升堂。”

“哦。”

只聽得當噹噹,鑼鳴點響,眾役喊堂三聲已畢,眾役兩邊伺候。贓官步出屏門,升了公堂,開言往下吩咐說:“你把欽犯並窩主帶上來,本廳問話。”

忽聽那,贓官堂上高聲叫,應役之人哪消停。

連忙走出大廳外,高叫禁子你是聽。

老爺叫你帶三欽犯,還有窩主人一名。

眾人一齊來答應,禁子牢頭往外行。

但只見,去鎖開門忙一陣,帶出行奸三個人。

一齊來到刑廳下,禁子磕頭上報名。

贓官擺手下人退,又見堂前跪四人。

頭名就是柴元祿,第二名,劉虎同著杜真英。

馬安傑在後也跪下,一齊開言把老爺稱。

後邊跟著兵十個,隨同大眾在堂中。

贓官一見心不解,往下開言問一聲。

爾等四人公幹去,為何急快轉回城。

四人見問將頭叩,老爺在上仔細聽。

我四人,奉差前往雲南去,訪拿餘黨影無蹤。

剛剛出了衙門外,忽然聽得一耳風。

說道是,現有大盜城內住,竹竿巷裡有門庭。

我等本要去踩訪,忽又見,老爺留下數名兵。

小人恐怕有差錯,因此上,相幫拿人理上通。

差使拿來在衙外,任憑老爺怎施行。

贓官座上心不樂,這件事,一定旁人走漏風。

事到其間無法治,只得照著理上行。

吩咐你等快起去,立刻帶上竇勇恆。

四人答應往外走,誰知道,禁子觀睄吃一驚。

這件事情不大好,內裡一定有串通。

不言禁子心中事,且說那,四人帶進竇勇恆。

緊行來在大堂上,兩邊青衣發喊聲。

劉虎上前忙回話,犯人帶到請施行。

贓官抬頭說下去,劉虎抽身不敢停。

又聽那,青衣吶喊說跪下,堂下邊,跪倒遭屈竇勇恆。

贓官座上留神看,詳認英雄怎樣容。

竇勇恆,這一跪倒堂上面,

再要想,站起身形可萬萬不能。

濟公路會刑廳,王侯府夜走白翠紅,陸有文面審屈情,陸刑廳明放竇大漢,下部分解。

[1]

下稍:即下梢,指結果、結局、將來、以後。

[2]

估計為滿語音譯詞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