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被孟京輝評價為——
“用靈魂演戲的人”
。
她是郝蕾,一個在中國最被低估的女演員。
19歲出演《十七歲不哭》一炮而紅,25歲挑戰傳統價值觀,全裸出演電影《頤和園》。
然而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
這次看似突圍的挑戰,卻把她推向了輿論的深淵。
電影被禁映,導演婁燁被禁拍,她也因此和男友鄧超分手。
但郝蕾並沒有被打敗,反而深耕演技,憑藉赤誠的靈魂再次證明了自己。
2012年她出演《浮城謎事》入圍金馬獎最佳女主角獎,
2018年出演《情滿四合院》入圍白玉蘭獎最佳女主角,
……
“犀利”、“瘋狂”、“敢說”、“真實”、“敞開”
,這些最極致的形容詞來都曾被用來描述這個女人。
前段時間,郝蕾受邀參加許知遠的對話節目《十三邀》。
年過40的她,直言不諱:
大部分人不真實,演員不真實怎麼演呢?但是他已經習慣不真實了,每個人都鑽在自己“迷你”的小世界裡面,一切都會變得越來越假。
許知遠說:
“我覺得你身上這種勇敢,不受規訓的東西,真的挺難得的。”
郝蕾回答:
“因為我覺得,我得特別清楚地知道,真正的我是怎麼回事。……本我或者叫真我吧,我覺得是最重要的。”
活得真實,這也是她用生命走出來的路。
尋找真正的“我”
一位心理學家這樣解釋真我:
“一個人的自我該是這樣的整合體——發達的頭腦、敏感的身體和飽滿的情感,即身、心、靈的整合體,這時是真自體;
當人太依賴頭腦時,身體和情感被剝離了,自我只剩下了頭腦,以頭腦為主的自體就是假自體。
有真自體的人,你能感覺到他的飽滿,而有假自體的人,你能感覺到他的乾癟。”
一個人若想全然地活出自己,必然要拋棄假自體,勇敢地撕掉虛偽的面具。
如今的郝蕾,已然成為那個敢於撕掉面具的人。
她在節目裡說:
我不喜歡你,出於禮貌我可以不跟你說話,當然你不理人家,人家說你不好相處,多麼“直”,多麼傷害人,我寧願這樣,也不願沒有覺知。
我們可以看到她最特別的性質,就是
可以完完全全地做自己,不活在他人評判和預設裡。
但這也並非她與生俱來的能力。
從郝蕾的原生家庭中,就可以尋覓到故事的源頭。
在郝蕾的原生家庭裡,父親是長子,因此執著於“必須要生一個男孩”。
郝蕾自小也被“繼承”了這種信念:一定要成為這個家族裡面最優秀的孩子。
她說,
我必須得靠自己。
於是,她15歲就獨自出來拍戲了。
對於家庭所賦予她的性格底色,她說:
“不哭好像是最好的,很小的時候就是這樣,第一感覺就是我要解決問題,而不是我要有情緒。父母永遠是打擊,家裡充滿負能量,她跟男孩一樣經常捱揍,啪,一個嘴巴!”
用理智壓抑真實的情感,為了順應他人的需要,她活成一個傳宗接代、光耀門楣、優秀、堅強、獨立、勇敢、有淚不輕彈的“男孩”。
心理學家榮格認為,
每個人都戴著不同的面具(persona)——我們為了適應社會,而創造出的具有社會性的外部人格。
她給自己戴上了面具,把自己偽裝成了一個巨大的蚌殼。
但偽裝之下,必定藏著你的真實。
於是,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郝蕾,也有害怕的事兒。
她全裸演出《頤和園》時,在當時是挑戰傳統價值觀極限的,這部電影也給她的人生掀起了狂風巨浪,差點“毀掉”她的演藝生涯。
對此,郝蕾曾問過導演婁燁:
“是不是我演了這個電影就沒人要我了,我就嫁不出去了?”
她也曾焦慮,擔心自己會被社會世俗的標準拋棄,排斥在外。
在易立競的採訪中,郝蕾坦言:《頤和園》甚至影響了她的戀愛。
而這件事,也彷彿給了郝蕾一個撕開自己人格面具的機會:
她瞥見了內在那個脆弱的自己。
原來她也渴望被理解,被關愛。
於是,她開始慢慢學會去坦露自己的脆弱和需求。
在她第二次離婚回家時,她對爸爸說,我特別想要一個擁抱。
爸爸卻回她說:擁抱有什麼用?
父親的回答,讓郝蕾失望了。
但也更清醒了:
命運的安排有的時候或許就是會不如你意,因為它要把你推向更有力量的地方。
當談到父親體檢報告出狀況時,看到父親像植物一樣枯萎了,她輕易就掉下了眼淚。
當命運課題被一層一層向內突破時,她不再是那個有淚不輕彈的“頂樑柱”了,卻成為了她自己。
何其脆弱,又何其真實。
為什麼我們會戴上面具活著?
心理學家溫尼科特提出“虛假自體”(false self):
真假自我,是從嬰兒期就開始構建的。當養育者願意以嬰兒為中心時,嬰兒就會開始形成真自我;當養育者要嬰兒遵從養育者的意志時,嬰兒就會構建出假自我。
如果媽媽足夠敏感,當嬰兒餓了能及時餵奶,困了安撫入眠,尿了及時換尿布,能同頻孩子的感受,接納孩子的情緒,愛孩子如他所是。
嬰兒的需要被及時滿足,孩子便能發展出“真我”。
在一個人的成長環境中,如果因為他表現出真實自我而得到關注、重視和愛,就可以順利發展真我,人格可以更加健康。
反之,如果他只有成績好、乖、堅強才能得到養育者的讚賞時,為了得到關注和愛,他只能順應環境,被迫服從,逐漸發展出虛假自體。
久而久之,身為成人的我們,也將“媽媽”移情到外在其他權威角色——社會、領導、公眾、伴侶身上……
我們為適應外在評判標準,習慣表演出一個
令人喜歡的面向,就活成一個虛假自我的人格面具,
而不是一個真實的自我。
郝蕾說,她曾學過張曼玉,覺得張曼玉很多好的表達來自她自由的靈魂,自己就沒有她那麼自由,但是沒有辦法,被逼迫到不得不自由,透過困難增長生命力。
在節目中,她多次強調了
“逼迫”
這個詞。
連“自由”都是“逼迫”的,話語間掩蓋、壓抑了很多內在的情感需求。
為了適應社會、適應人生,她也曾像大多數人一樣,被逼迫活得不像自己。
我們為了適應社會,選擇一些被社會容許和接納的人格面相,將另一些與之對立的、不被社會容許、接納的面向壓抑進了潛意識。
但有一些戲服穿久了、面具戴久了,就長在身上了——
我們分不清真實的自我和人格面具之間的區別了。
如何活出鮮活、飽滿、綻放的真我?
郝蕾很早就走上內在探索、內在成長的道路。
她曾經學佛、吃素、學習心理知識、讀《與神對話》,甚至做過內在成長公益工作坊,去探索內在更深處的自己。
她說
:“我只是借郝蕾這樣一個名字,一個身體,在這個世界行走,上天給了我很多,我現在能有這樣的心態,心裡是充滿感恩的。”
郝蕾的
真實、勇敢、敞開
的特質,是源於她敢於不斷直面生命的疼痛,去增長生命力,不斷剝掉虛假的外殼,活出內在的真我。
什麼是真我?
在德芬老師的著作《遇見未知的自己》中,這麼描述真我:
我們從小到大,都有一個意識在裡面一直沒有變,儘管我們的身體、感受、知識和經驗一直都在改變,但是我們仍然保有一個基本的內在真我,作為目睹一切的觀察者。
這個真我不會隨著你的身體而生,也不會隨著死亡而消失,它可以觀察人世百態,欣賞日出月落、雲起雲滅,而歲月的流轉、環境變遷,都不會改變它。
真我就是我們內在最核心的本質——愛、喜悅、和平。
為什麼我們常常活得不快樂?
是因為失落了真實的自己。
當我們隔斷了真實的身體感受和飽滿的情感需求,漸漸活成剝離情緒情感需求的一個公式化的工具人,假人,跟真實的自我漸漸失去了聯結。
當失去與真我的聯結,我們就會向外發展,認同我們的身體、情緒、思想和角色、身份等,於是“小我”“自我”(ego)產生了,去汲汲追求外在、物質的東西,以尋求滿足,反而迷失在外在世界,越活越迷茫、越不真實。
如何活出內在的真我?
我們在世界上扮演的種種角色會遮蓋我們的真我,所以我們需要清晰覺察和分辨自己正在出演哪一部戲,將內在的真我,和秀出來給世界看的人格面具區分開來。
在成長過程中,當我們漸漸丟棄掉那些不符合自我的身份認同,不被自己的思想、情緒以及身體所限制和障礙,我們就展現出真我的特質,活出一個外在內在平衡穩定的自我。
這就是郝蕾說的:
“如果你要做一個頂級的演員,永遠是有一份覺知、一份自省,時時覺知,時時有另一個自己在觀察自己……我寧願這樣(直),也不願沒有覺知。”
為了更接近真實,她永遠帶著清醒的覺察和內在的覺知來照見自己。
許知遠問郝蕾:怎麼才能進入真實的世界?
郝蕾回答,就是敞開,解放天性不是很開放去唱歌跳舞,那是戲劇性人格,那不是真正好演員的樣子,好演員挺害羞的,內心是絕對敞開的,有一部分是特別純潔,跟小孩似的,他不會知道他在演戲,無所謂你來傷害我,就傷害我吧……
即使受傷、即使疼痛、也要活得真實、一次次像花一樣去綻放,去突破。
剝離假性自我的過程,就是剝離掉你的每一個執著,貪嗔痴的念頭。
隨後,內在真正的力量才會浮現。
這個過程對於肉身來說是難的、苦的,但一定是靈魂上最殊勝的體驗!
而一個人只有獲得了心靈的自由,剝離出那些不是我的“我”,才能體驗到生命的大美,生而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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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劃 | 張看看
編輯 | 魚甜
主播 | 有聲書主播,喜馬拉雅搜尋:主播寧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