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老鼠”野史 第一回

在中國很多省的人都有綽號,

比如

兩廣:猴子

北京:京油子

天津:衛嘴子

湖北:九頭鳥

湖南:湖南騾子

江西:江西老表

四川:川老鼠

上海:上海阿拉

那麼四川綽號川老鼠

“川老鼠”野史 第一回

,為什麼呢?真奇怪難道真如網上所說,因為長相?因為性格?我在《無聲戲》這本古籍中找到了答案。這因為一段因為老鼠做怪而引起的一段歷史公案,給四川留下川老鼠之名。

話說正德初年,四川成都府華陽縣有個童生,姓蔣名瑜,原是舊家子弟。父母在日,曾聘過陸氏之女,只因喪親之後,屢遇荒年,家無生計,弄得衣食不周,陸家頗有悔親之意,因受聘在先,不好啟齒,蔣瑜長陸氏三年,一來因手頭乏鈔,二來因妻子還小,故此十八歲上,還不曾娶妻過門。他隔壁有個開緞鋪的,叫做趙玉吾,為人天性刻薄,慣要在窮人面前賣弄傢俬,及至問他借貸,又分毫不肯。更有一樁不好,極喜談人閨閫之事。坐下地來,不是說張家扒灰,就是說李家偷漢。所以鄉黨之內,沒有一個不恨他的。年紀四十多歲,止生一子,名喚旭郎。相貌甚不濟,又不肯長,十五六歲,只像十二三歲的一般。性子痴痴呆呆,不知天曉日夜。

有個姓何的木客,家資甚富。妻生一子,妾生一女,女比趙旭郎大兩歲,玉吾因貪他殷實,兩下就做了親家。不多幾時,何氏夫妻雙雙病故。彼時女兒十八歲了,玉吾要娶過門,怎奈兒子尚小,不知人事;欲待不娶,又怕他兄妹年相彷彿,況不是一母生的,同居不便。玉吾是要談論別人的,只愁弄些話靶出來,把與別人談論,就央媒人去說,先接過門,待兒子略大一大,即便完親,何家也就許了。及至接過門來,見媳婦容貌又標緻,性子又聰明,玉吾甚是歡喜。只怕嫌他兒子痴呆,把媳婦頂在頭上過日,任其所欲,求無不與。哪曉得何氏是個貞淑女子,嫁雞逐雞,全沒有憎嫌之意。玉吾家中有兩個扇墜,一個是漢玉的,一個是迦楠香的,玉吾用了十餘年,不住地吊在扇上,今日用這一個,明日用那一個,其實兩件合來值不上十兩之數,他在人前騁富,說值五十兩銀子。一日要買媳婦的歡心,教妻子拿去任她揀箇中意的用。

何氏拿了,看不釋手,要取這個,又丟不得那個;要取那個,又丟不得這個。玉吾之妻道:“既然兩個都愛,你一總拿去罷了。

公公要用,他自會買。”何氏果然兩個都收了去,一般輪流吊在扇上。若有不用的時節,就將兩個結在一處,藏在紙匣之中。玉吾的扇墜被媳婦取去,終日捏著一把光光的扇子,鄰舍家問道:“你那五十兩頭如今哪裡去了?”玉吾道:“一向是房下收在那邊,被媳婦看見,討去用了。”眾人都笑了一笑,內中也有疑他扒灰,送與媳婦做表記的。也有知道他兒子不中媳婦之意,借死寶去代活寶的,口中不好說出,只得付之一笑。

玉吾自悔失言,也只得罷了。

卻說蔣瑜因家貧,不能從師,終日在家苦讀。書房隔壁就是何氏的臥房,每夜書聲不到四更不祝一日何氏問婆道:“隔壁讀書的是個秀才,是個童生?”婆答應道:“是個老童生,你問他怎的?”何氏道:“看他讀書這等用心,將來必定有些好處。”她這句話是無心說的,誰想婆竟認為有意。當晚與玉吾商量道:“媳婦的臥房與蔣家書房隔壁,日間的話無論有心無心,到底不是一件好事,不如我和你搬到後面去,教媳婦搬到前面來,使她朝夕不聞書聲,就不動憐才之念了。”玉吾道:“也說得是。”揀了一日,就把兩個房換轉來。

不想又有湊巧的事,換不上三日,那蔣瑜又移到何氏隔壁,咿咿唔唔讀起書來。這是什麼緣故?只因蔣瑜是個至誠君子,一向書房做在後面的,此時聞得何氏在他隔壁做房,瓜李之嫌,不得不避,所以移到前面來。趙家搬房之事,又不曾知會他,他哪裡曉得?本意要避嫌,誰想反惹出嫌來?何氏是個聰明的人,明曉得公婆疑她有邪念,此時聽見書聲愈加沒趣,只說蔣瑜有意隨著她,又愧又恨。玉吾夫妻正在驚疑之際,又見媳婦面帶慚色,一發疑上加疑。玉吾道:“看這樣光景,難道做出來了不成?”其妻道:“雖有形跡,沒有憑據,不好說破她,且再留心察訪。”看官,你道蔣瑜、何氏兩個搬來搬去弄在一處,無心做出有心的事來,可謂極奇極怪了,誰想還有怪事在後,比這樁事更奇十倍,真令人解說不來。一日蔣瑜在架上取書來讀,忽然書面上有一件東西,像個石子一般。取來細看,只見:形如雞蛋而略扁,潤似蜜蠟而不黃。手摸似無痕,眼看始知紋路密;遠觀疑有玷,近覘才識土斑生。做手堪誇,雕斫渾如生就巧;玉情可愛,溫柔卻似美人膚。歷時何止數千年,閱人不知幾百輩。

原來是個舊玉的扇墜。蔣瑜大駭道:“我家向無此物,是從哪裡來的?我聞得本境五聖極靈,難道是他攝來富我的不成?既然神道會攝東西,為什麼不攝些銀子與我?這些玩器寒不可衣,飢不可食,要他怎的?”又想一想道:“玩器也賣得銀子出來,不要管他,將來吊在扇上,有人看見要買,就賣與他。但不知價值幾何,遇著識貨的人,先央他估一估。”就將線穿好了,吊在扇上,走進走出,再不見有人問起。

這一日合該有事,許多鄰舍坐在樹下乘涼,蔣瑜偶然經過。

鄰舍道:“蔣大官讀書忒煞用心,這樣熱天,便在這邊涼涼了去。”蔣瑜只得坐下,口裡與人閒談,手中倒拿著扇子將玉墜掉來掉去,好啟眾人的問端。就有個鄰舍道:“蔣大官,好個玉墜,是哪裡來的?”蔣瑜道:“是個朋友送的,我如今要賣,不知價值幾何?列位替我估一估。”眾人接過去一看,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則聲。蔣瑜道:“何如?可有個定價?”眾人道:“玩器我們不識,不好亂估,改日尋個識貨的來替你看。”蔣瑜坐了一會,先回去了。眾人中有幾個道:“這個扇墜明明是趙玉吾的,他說把與媳婦了,為什麼到他手裡來?莫非小蔣與他媳婦有些勾而搭之,送與他做表記的麼?”

有幾個道:“他方才說是人送的,這個窮鬼,哪有人把這樣好東西送他?不消說是趙家媳婦嫌丈夫醜陋,愛他標緻,兩個弄上手,送他的了,還有什麼疑得?”有一個尖酸的道:“可恨那老王八平日輕嘴薄舌,慣要說人家隱情,我們偏要把這樁事塞他的口。”又有幾個老成的道:“天下的物件相同的多,知道是不是?明日只說蔣家有個玉墜,央我們估價,我們不識貨,教他來估,看他認不認就知道了。若果然是他的,我們就刻薄他幾句燥燥脾胃,也不為過。”算計定了,到第二日等玉吾走出來,眾人招攬他到店中。坐了一會,就把昨日看扇墜估不出價來的話說了一遍,玉吾道:“這等,何不待我去看看?”有幾個後生的竟要同他去,又有幾個老成的朝後生搖搖頭道:“教他拿來就是了,何須去得?”看官,你道他為什麼不教玉吾去?他只怕蔣瑜見了對頭,不肯拿出扇墜來,沒有憑據,不好取笑他。故此只教一兩個去,好騙他的出來。這也是慮得到的去處。誰知蔣瑜心無愧作,見說有人要看,就交與他,自己也跟出來。見玉吾高聲問道:“老伯,這樣東西是你用慣的,自然瞞你不得,你道價值多少?”玉吾把墜子捏了,仔細一看,登時換了形,臉上脹得通紅,眼裡急得火出。眾人的眼睛相在他臉上,他的眼睛相在蔣瑜臉上,蔣瑜的眼睛沒處相得,只得笑起來道:“老伯。莫非疑我寒儒家裡,不該有這件玩器麼?

老實對你說,是人送與我的。”玉吾聽見這兩句話,一發火上添油,只說蔣瑜睡了他的媳婦,還當面譏消他,竟要咆哮起來。

仔細想一想道:“眾人在面前,我若動了聲色,就不好開交,這樣醜事,揚開來不成體面。”只得收了怒色,換做笑容,朝蔣瑜道:“府上是舊家,玩器盡有,何必定要人送?只因舍下也有一個,式樣與此相同,心上躊躇,要買去湊成一對。恐足下要索高價。故此察言觀色,才敢啟口。”蔣瑜道:“若是老伯要,但憑見賜就是,怎敢論價?”眾人看見玉吾的光景,都曉得是了,到背後商量道:“他若拚幾兩銀子,依舊買回去滅了跡,我們把什麼塞他的嘴?”就生個計較,走過來道:“你兩個不好論價,待我們替你們作中。趙老爹家那一個,與迦楠墜子共是五十兩銀子買的,除去一半,該二十五兩。如今這個待我們拿了,趙老爹去取出那一個來比一比好歹,若是那個好似這個,就要減幾兩;若是這個好似那個,就要增幾兩;若是兩個一樣,就照當初的價錢,再沒得說。”玉吾道:“那一個是婦人家拿去了,哪裡還討得出來?”眾人道:“豈有此理,公公問媳婦要,怕她不肯?你只進去討。只除非不在家裡就罷了,若是在家裡,自然一討就拿出來的。”一面說,一面把玉墜取來藏在袖中了。玉吾被眾人逼不過,只得假應道:“這等且別,待我去討。肯不肯明日回話。”眾人做眼做勢的作別,蔣瑜把扇墜放在眾人身邊,也回去了。

卻說玉吾怒氣衝衝回到家中,對妻子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說完,摩胸拍桌,氣個不了。妻子道:“物件相同的盡多,或者另是一個,也不可知。待我去討討看。”就往媳婦房中,說:“公公要討玉墜做樣,好去另買,快拿出來。”何氏把紙匣揭開一看,莫說玉墜,連迦楠香的都不見了。只得把各箱各籠倒翻了尋,還不曾尋得完,玉吾之妻就罵起來道:“好淫婦,我一向如何待你?你做出這樣醜事來!扇墜送與野老公去了,還故意東尋西尋,何不尋到隔壁人家去!”何氏道:“婆婆說差了,媳婦又不曾到隔壁人家去,隔壁的人又不曾到我家來,有什麼醜事做得?”玉吾之妻道:“從來偷情的男子,養漢的婦人,個個是會飛的,不須從門裡出入。這牆頭上,房樑上,哪一處爬不過人來,丟不過東西去?”何氏道:“照這樣說來,分明是我與人有什麼私情,把扇墜送他去了。這等還我一個憑據!”說完,放聲大哭,顛作不了,玉吾之妻道:“好潑婦,你的贓證現被眾人拿在那邊,還要強嘴!”就把蔣瑜拿與眾人看、眾人拿與玉吾看的說話備細說了一遍。說完,把何氏勒了一頓面光。何氏受氣不過,只要尋死。

玉吾恐怕鄰舍知覺,難於收拾,只得倒叫妻子忍耐,吩咐丫鬟勸住何氏。次日走出門去,眾人道:“扇墜一定討出來了?”玉吾道:“不要說起,房下問媳婦要,她說孃家拿去了,一時討不來,待慢慢去齲”眾人道:“她又沒有父母,把與哪一個?難道送她令兄不成?”有一個道:“他令兄與我相熟的,待我去討來。”說完,起身要走。玉吾慌忙止住道:“這是我家的東西,為何要列位這等著急?”眾人道:“不是,我們前日看見,明明認得是你家的,為什麼在他手裡?起先還只說你的度量寬弘,或者明曉得什麼緣故把與他的,所以拿來試你。不想你原不曉得,畢竟是個正氣的人。如今府上又討不出那一個,他家又現有這一個,隨你什麼人,也要疑惑起來了。我們是極有涵養的,尚且替你耐不住,要查個明白;你平素是最喜批評別人的,為何輪到自己身上,就這等厚道起來?”玉吾起先的肚腸一昧要忍耐,恐怕查到實處,要壞體面。壞了體面,媳婦就不好相容。

所以只求掩過一時,就可以禁止下次,做個啞婦被奸,朦朧一世也罷了。誰想人住馬不住,被眾人說到這個地步,難道還好存厚道不成?只得拚著媳婦做事了。就對眾人嘆一口氣道:“若論正理,家醜不可外揚。如今既蒙諸公見愛,我也忍不住了。一向疑心我家淫婦與那個畜生有些勾當,只因沒有憑據,不好下手。

如今有了真贓,怎麼還禁得住?只是告起狀來,須要幾個幹證,列位可肯替我出力麼?”眾人聽見,齊聲喝采道:“這才是個男子,我們有一個不到官的,必非人類。你快去寫起狀子來,切不可中止。”玉吾別了眾人,就尋個訟師,寫一張狀道:告狀人趙玉吾,為奸拐戕命事:獸惡蔣瑜,欺男幼懦,覬媳姿容,買屋結鄰,穴牆窺誘。豈媳憎夫貌劣,苟合從奸,明去暗來,匪朝伊夕。忽於本月某夜,席捲衣玩幹金,隔牆拋運,計圖挈拐。身覺喊鄰圍救,遭傷幾斃。通裡某等參證,竊思受辱被奸,情方切齒,誆財殺命,勢更寒心。

叩天正法,扶倫斬奸。上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