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力無雙,醉酒後要親赴沙場搏殺,後果很可怕

在五胡十六國的歷史中,有兩個國號同為趙的國家其實都脫胎於匈奴人劉淵建立的漢國。

為了區分這兩個國家,後世史學家給它們加上了“前”“後”字眼的字首,其中劉淵子侄所統治的為前趙;劉淵的羯胡部將石勒所建立的為後趙。

兩趙形同水火,勢不能兩立,必有一戰。

晉太寧二年(公元324年)正月,前趙解決了自己西面的對手;後趙吞併了自己東面敵對勢力的地盤,彼此都消除了後顧之憂,可以一爭高下了。

最先發起挑釁的是後趙。

在後趙皇帝石勒的授意下,後趙司州刺史石生昂然進攻前趙新安(今河南新安),斬殺前趙河南太守尹平,掠前趙五千餘戶而還。

戰火由此點燃。

二趙大打出手,日相攻掠,河東郡、弘農郡之間,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戰事不斷升級。晉太寧三年(公元325年)五月,前趙中山王劉嶽攻克孟津戍、石樑戍,斬獲首級五千多,將後趙司州刺史石生圍困在金墉城。

石勒的侄子、後趙中山公石虎率領步、騎兵四萬人從虎牢關入內,將劉嶽逐至石樑,四面圍困,並斬殺了前趙大將呼延謨。

劉曜勃然大怒,親自領軍救援劉嶽,其先頭部隊在八特阪與石虎部接觸,小勝一場。

但劉曜軍夜屯金谷,無故驚亂,被迫退軍。

六月,石虎拿下石樑,擒獲劉嶽及其將佐八十多人及氐族、羌族士眾三千多人,都押送到襄國,並坑殺劉嶽士兵九千人,然後大舉進軍,將司州、豫州、徐州、兗州地區全部劃歸後趙,與東晉以淮水為界。

咸和三年(公元328年)七月,經過精心準備,石虎又帶著四萬軍隊過軹關(今河南濟源西北),侵入了前趙的河東,進展極其順利,有五十多個縣應從,石虎由是進攻蒲阪(今山西永濟縣)。

蒲坂乃是黃河重要渡口,蒲坂若失,關中將門戶大開。

劉曜被徹底激怒,親率領關中精銳,分水陸兩路,從衛關北渡黃河,前來迎擊。

石虎看見劉曜勢大,慫包了,趕緊後退。

這一退,兵將再無鬥志,腦中只想著逃生,反而讓劉曜軍氣勢大增,劉曜揮軍掩擊,殺敵無數。

八月,石虎逃到高候(今山西聞喜縣境),不逃了,要立定腳跟和劉曜幹一仗。

但士氣已洩,又豈能輕易再鼓?

一場大戰下來,石虎軍屍體枕籍達二百多里,後趙大將冉瞻被殺,損失資仗甲冑無數,石虎在親將死護下逃入了朝歌(今河南淇縣)。

這冉瞻雖然藉藉無名,但他的兒子冉閔卻是兩晉年間的一代猛人。

劉曜得勢不讓人,自大陽(今山西平陸西南)南渡黃河,直撲洛陽,將後趙司州刺史石生圍在了金墉城裡面,又分遣諸將攻掠汲郡、河內的土地,迫降了後趙安置在這兒的兩名太守。

後趙都城襄國大為震響。

石勒再也坐不住了。

自稱王以來,石勒已有十多年沒有親歷戰陣了,所有的攻略都是交由石虎、石生等子侄輩去執行。現在看見這些小字輩被自己過去的戰友、現在的對手欺負得不成樣子,自己若再不出手,場面就要翻天了。

他決定王駕親征,與劉曜一決生死。

僚佐程遐等人竭力勸他淡定、淡定、再淡定。

程遐說:“劉曜懸軍千里,勢不能持久,大王不宜動,一旦出動,難保萬全。”

呸呸呸,全是烏鴉嘴!

石勒怒火中燒,拔出寶劍將他們全部轟了出去。

還是謀士徐光善於領會領導的意圖,分析說:“劉曜有高候大戰之勢,卻不敢進軍逼迫襄國,反而去打金墉,據此可知他內心的怯懦無能。現在他帶領十萬甲士,攻打一座城池卻一百天不能取勝,軍隊疲憊、士卒懈怠,若大王親率精銳擊之,彼必望風披靡。平定天下,在此一舉,機不可失!”

一句話說得石勒心裡樂開了花,表揚他說:“你說得太對了!”

石勒回頭吩咐宮室內外戒嚴,將敢於勸諫的人斬立決。又命令石堪、石聰和豫州刺史桃豹等各自統領現有士眾會聚滎陽,特別派人催促龜縮在朝歌的石虎進軍佔據石門,自己則親率步騎四萬趕赴金墉。

時值隆冬,黃河兩岸白雪飄揚,狂風怒嘶吼,河水因風結起浮冰,翻騰著、咆哮著,衝往下游,船隻若在這種情況下過河,非被冰塊砸碎不可。

石勒到了延津渡口,看了此景,不由大急。

豈料天氣忽然好轉,浮冰很快消融。

大軍得以順利渡河。

而軍隊過了南岸,河中冰塊復結。

天!這不是上蒼有意讓我過河嗎?!

石勒又驚又喜,認為是神靈在冥冥中保佑自己王業大昌,信心更加十足,揮鞭對眾將說:“從現在起,此地改名為靈昌津!”

過了黃河,不遠就是虎牢關。

雖說有上天保佑,石勒還是有些擔心地對徐光說:“劉曜若能以重兵據守虎牢關,便是個天才;若以洛水為屏障抵禦我軍,只能算是庸才;若只是坐守洛陽,就是個十足的蠢才,必被我所擒!”

石勒歷時六晝夜,自襄國到虎牢,全程一千多里,終於在十二月初一抵達虎牢,會齊步兵六萬人,騎兵二萬七千人。

石勒見前趙居然不設一兵一卒在關上據守,高興得難以用語言形容,只是用手指指天,又拍了拍著額頭,說道:“這就是天意啊!”便命令士卒脫下重甲,馬匹銜枚噤聲,由鞏縣和訾縣間隱秘的小道穿出,迅速逼近了金墉。

劉曜已經在金墉城下圍攻了三個多月,因金墉城的防禦設施堅固,竟是屢攻不下。

白白損失了許多兵將不說,還消耗了巨大的糧食。

十萬多士卒及三四萬馬匹,每天吃喝拉撒,在金墉城周圍製造出許許多多的糞便,北風一吹,臭氣熏天。

劉曜又氣又惱,每日就以酒消愁。

酒醉了,就揮軍攻城,耍酒瘋。

越是這樣,這城就越攻不下。

泡在醉鄉里的劉曜脾氣一上來,就跟金墉城裡的石生鉚上了,漸漸忘記自己孤軍長襲的危險,不知今夕何夕。

主帥既然這樣無牽無掛,做小兵的也樂得輕鬆,權當是公費出遊、露營,每日例行公事地到城下吆喝兩句,然後回營喝酒、睡覺。

直到有一天,巡察兵報告後趙的援軍已經渡過了黃河,劉曜這才從酒醉中驚醒,本想派人到虎牢增兵構築防線。可人家不但過了虎牢,還過了洛水。

劉曜喝下的酒都變成了冷汗,不斷湧出,問:“是不是石勒親來?他的人馬有多少?”

答:“石勒親自來,人馬多得不可勝數。”

劉曜的冷汗溼透了衣衫,十二月的寒風一吹,涼颼颼的。

這、這如何是好?

看來,只有解除對金墉的圍困,全力對付石勒了。

他傳令撤掉對金墉城的包圍,全軍開至洛水之西,沿水佈陣,營寨密密麻麻的,南北延綿十多里,如臨大敵。

石勒統軍進入洛陽城,看見前趙軍戰戰兢兢的樣子,更加高興,對左右說:“可以提前慶賀勝利了。”

十二月初五,一場決定兩國命運的大戰開始了。

石勒命石虎步兵三萬自洛陽城北往西攻劉曜中軍,命石堪、石聰等各率精騎八千從西明門出城向北進攻,打擊劉曜前鋒;自己則親率大軍由西明門北邊的閶闔門出擊,配合石堪等夾擊劉曜。

在攻打金墉的日日夜夜裡,劉曜喝酒已經成癮,也不知是為了解憂還是為了壯膽,這天他喝了好幾鬥,聽到石勒軍戰鼓如雷,大軍呼聲猶如山崩,便眯著醉眼,邁著醉步,準備爬上乘載了自己南征北戰、馳騁萬里的血汗寶馬,可是這馬聞到這濃冽的酒氣,似乎意識到前景不妙,竟一頭撲倒在地,無論怎麼打罵,就是不肯起來。

我叉你孃的!

劉曜心中雖怒,但耳聽外面殺聲陣陣,也沒功夫跟這畜生嘔氣,換了一匹小馬。

史書載,劉曜身長九尺三寸,垂手過膝,白眉,目有赤光,鬚髯不過百餘根,而皆長五尺,儀態不凡,力大無窮,能拽鐵胎硬弓一箭洞穿逾寸厚的鐵板。

想想看,身長九尺三寸,騎在馬上,如果沒有馬蹬的承託,一雙大腳已經拖到地面上了。

總算有馬蹬,但彎曲起來的雙膝也已經頂到了馬頭。

情形滑稽極了。

但酒醉中的劉曜根本沒察覺到何不妥,他提起大刀,剛剛要催馬出帳,又想起了什麼,跳下馬,又大喝了鬥餘烈酒,這才重新上馬,領軍往西陽門而去。

西陽門的後趙將領石堪沒等劉曜列好陣形,揮軍猛擊,一下子就把劉曜的部隊衝散了。

劉曜昏醉中往回奔走,無奈小馬力弱,根本走不快。

劉曜身材奇高,也特別健碩,身軀有三四百斤重,太難為這頭小馬了。

劉曜看見追兵如潮,心裡焦急得不行,連連揮鞭。

鞭子打在小馬身上,小馬也急,但越急越腳亂,它的四蹄本來就不能承受劉曜身體之重,在結冰的亂石叢中一直打顫,吃了幾鞭子,後蹄一滑,竟然陷在了石頭縫裡,嵌在裡面,拔不出來。

劉曜“砰”的一聲,重重在栽在冰地上。

後趙軍看見敵國的皇帝倒地,無不兩眼發光,紛紛蜂擁而來。

劉曜拾起摔到一旁的大刀,奮力抵抗,但雙拳難抵幾十雙手,身上被創十多處,其中有三處從前胸穿透到後背,終於就擒。

前趙軍發現自己的皇帝已被人家象捉小雞一樣捉起來了,那裡還有心再戰?一鬨而散。

石勒縱兵追擊,斬首五萬餘級,獲名馬兩百匹,心滿意足而回。

劉曜和石勒原是劉淵座前的兩大金牌打手,堪稱左膀右臂,他們自攻陷了洛陽後,一分別,

已經十八年未見。

這一番見面,竟是勝利者與階下囚的見面。

劉曜的心裡象翻了五味瓶,看著滿臉紅光的石勒,忍著渾身傷口的劇痛,問道:“石王!憶重門之盟否?”

他們當年合兵攻打洛陽時,曾在重門(今河南輝縣西北二十里)立下的盟約:誰功業有成,則不忘提攜對方;即便以後反目了,也互不殺害對方的親屬。

石勒是記得這個盟約的,但只是淡淡答道:“今日之事,都是天使其然,還有何可說的?”

石勒安排了一個金創醫生照料著劉曜,將他帶回襄國。

途中有一老者上禮石勒,求見劉曜一面。

看在禮物的份上,石勒同意了。

老者取出了劉曜最喜歡的東西——酒,象濟公活佛一樣,在劉曜跟前邊斟邊唱起歌兒來:

僕谷王,關右稱帝皇。

當持重,保土疆。

輕用兵,敗洛陽。

祚運窮,天所亡。

開大分,持一觴。

劉曜聽著老者的歌,淚水遮迷了雙眼,強支起身體,接過酒觴,說:“唱得真有道理,值得我痛飲此杯!”接過酒,連同落下的淚,一飲而盡。

到了襄國,石勒便殺了劉曜。

次年,石生、石虎率大軍殺入關中,擒殺劉熙,前趙宣告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