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一種人生可以嗎？（五）

換一種人生可以嗎？

江蘇江陰/ 燈火

故事的背景，有的人臨終前，覺得這輩子過得太苦，於是和上帝禱告，下輩子，換一種人生可以嗎？上帝說，你想換一種什麼樣的人生？這個人想了又想，不知道怎樣回答，因為不管哪一種人生，都要經歷生與死的輪迴。

如果，換做是你，你會怎樣回答？

江蘇江陰，屬於江南小鎮，四季分明，從G2高速公路轉錫澄高速，璜塘道口下來，一直開到底，和長山大道交界處，有一個加油站，加油站西面的村落叫做老住基，東面的村落是林家村，南面的村落就是嚴家村。

這個村裡的人很多都姓嚴，小嚴就是出生在這個嚴家村，那時候，家家戶戶還沒有自來水，基本上用的都是井水，而前幾年取水則是取的青龍河裡面的水，拿明礬沉澱一下，就可以喝了。也許是太過勞累的緣故，也許是河裡的水不乾淨，小嚴的母親林婉如，患上了肝癌，去世那年，小嚴才十一歲，那年還沒有小學畢業。

婉如臨死之前，對小嚴說：“你要好好活下去，那怕像只狗一樣卑微的活著，也要活下去。”

小嚴不懂什麼叫像狗一樣活下去，問他的母親：“我不要像狗一樣活著，我可以像人一樣，有尊嚴的活下去嗎？”

林婉如說：“做人太難了，要想活得有尊嚴，就難上加難。我死以後，有機會你到新加坡去找你的父親，那樣，你就可以有機會換一種人生。他的本名叫嚴海川，但是我不知道，他到了新加坡，是不是還叫這個名字。在此之前，你只能像只狗一樣活下去，因為只有這樣，你才可以有機會，去問一句，當年，為什麼要拋棄我們母子倆。”

小嚴說：“不，我不要像狗一樣活著，我要像人一樣活著，有尊嚴的活著。”

林婉如說：“長大以後，你就會發現，活著其實是件不容易的事。尤其是像人一樣有尊嚴的活著。”說完這句話以後，林婉如就撒手人寰了。

簡單的葬禮之後，小嚴的舅舅，林如清把他帶回了浙江浦江的家裡撫養，一轉眼十多年過去之後，大學畢業了。他如願考上了新加坡最有名的國立大學，碩博連讀，並獲得了全額獎學金。舅舅舅母因為不孕不育，對他視如己出。碩博連讀的五年時間裡，他暗地裡努力的，尋找自己親生父親的線索，甚至請過私家偵探。但是光憑嚴海川這個名字，想要找到一個人，太難太難了，為了找到他的親生父親，他博士讀完以後，繼續選擇研究課題，做了博士後。

這個時間，認識了一位女孩，名叫劉小君，畢業於南洋理工大學文學系。之前曾經是南京大學漢語言文學的高材生。拉的小提琴也很動人，兩人相親相愛，很快走入了婚姻殿堂。但是他們都是窮留學生，為了攢錢買房子，都是省吃儉用，靠租房子生活。有時還給人補習，做家教等。在外人看來，他們是金童玉女，他們也順利拿到了新加坡政府頒發的綠卡。

劉小君的父母為了讓劉小君在新加坡能買得起房子，就賣了蘇州的一套老房子，三百萬。然後付了新加坡臨海公寓的一個首付，價值一千萬。

劉小君本以為他的老公，溫文爾雅，又帥氣，又貼心，從來沒有朝她發過火，但偶然一次，在他包裡發現了一盒藥，問了醫生才知道，這是一種治療抑鬱症的藥。劉小君差點崩潰，因為有可能孩子未來會得到遺傳。但是既然木已成舟，她只能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兩人表面上還是相親相愛。不過劉小君在懷孕以後，偷偷的把孩子打掉了。沒想到這事被小嚴知道了，他覺得劉小君剝奪了他當父親的權利，劉小君說，小嚴的抑鬱症可能不適合當一個好父親。兩人吵得不可開交，終於選擇了分房而睡。

這個時候，小嚴還是沒有找到他的親生父親，加上夫妻感情不和，博士後研究的壓力又越來越大，加上國內還和政府合作開發了一個專案，投資了一個高新技術企業，產品因為不暢銷，虧得一塌糊塗，居然投資一千萬，虧了兩千多萬。債主天天找上門，高利貸甚至堵到了小嚴工作的研究所門口，政府也給了很大的壓力，甚至起訴他，要退回政府的投資，因為他簽署了業績利稅等對賭協議。那段時間，他四處借貸無門，資金鍊斷裂，公司已經六個月沒有發工資，工人也是鬧的不可開交。他想再度融資，每天都見三到五個投資人，或者風投公司，要麼直接不接待，要麼接待以後，也直接回絕，說這幾年經濟不景氣，高新材料市場化，盈利最大化，還要走很長的一段路。

小嚴他這時才知道，人要有尊嚴的活著，其實是多麼難的一件事情。公司一旦陷入債務危機，一旦陷入資金鍊斷裂，一旦陷入法律訴訟，一旦陷入破產邊緣，原先海歸創業的光環會消失的乾乾淨淨，隨之而來的稱謂是老賴，是失信被執行人，是創業的失敗者，還有更難聽的就是被人罵孬種，王八蛋，狗雜種。這些都是他好久沒有經歷過的，母親去世後，他一直在舅舅舅媽的愛護下，有尊嚴的活著，他也很爭氣，從名牌大學再到出國留學，甚至做了博士後，可惜，商場如戰場，他不懂得在爾虞我詐的商戰中如何周旋，所以產品滯銷，資金鍊斷裂，也是情理之中，他更不知道這麼多債務，該怎麼償還，該怎樣東山再起。於是他選擇了從新加坡25樓的公寓陽臺上跳了下去，因為他要像人一樣，有尊嚴的活著，如果像狗一樣，卑微的活著，他寧願選擇死。劉小君哭得死去活來，但是人一旦到了西天，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