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機廠的故事

1999年，我開始在電機廠上班。回憶在電機廠五年的工作，我的眼裡充滿了淚水；今天是五一，回憶在電機廠五一假期，我們一起加班維修日本鏜床的情景，我又笑了。

剛上班第一天，我去配電室報到。有五個老頭和一個年輕人，他們讓我坐下，幾個人圍著我開始審查；一個看起來特別老練的師傅問我多大了，我告訴他我的年齡，他說我比你大兩輪還多；一個看起來尖酸刻薄的人說：“奶油小生，我們都是老師傅，可以這樣說吧，我們喝的酒比你喝的水多，走的橋比你走得路多”。其他人只是笑眯眯看著我，沒有說說話。從現場的氣氛看，他們已經接受我這個新兵了。

那個年輕師傅說，這些老師傅都在這裡幹了一輩子了，好好學習，努力工作。當時我心裡想著就是努力工作，根本沒有想工資多少。當時沒有高房價困擾，我們可以努力工作。

工作了一段時間，我知道了很多。電機廠配電室人員編制是六個人，因為老師傅快退休了，所以編制增加到九個，以後新人出徒了，老師傅退休，還是六個人。我的主要工作是修天車。

我在這上班，也會受到打壓：那時候是師傅帶徒弟，三年出徒，因為工作上有了疑難雜症，我們會討論，他們不讓我發言，他們說我三年後才有發言權。他們還把圖紙拿出來，讓我看，有的圖紙包括二極體，三極體，運算放大器，我看不懂去問他們，他們不告訴我；然後從他們的櫃子裡拿出他們上大學時書說：“不懂就看書，別問我。”

還記得有一次我看到一個積分電路，我問他們什麼是積分電路，他們竟然拿出高等數學讓我看，那是第一次把高數積分和電路積分聯絡起來。

現在想起來，正是他們的打壓，讓我變得更強大。在電機廠上了五年班，就是上了五年學。他們很多人是和新中國一起誕生的，老一輩的工人階級是我們永遠學習的榜樣。

忘記具體是哪一年的五一，公司通知我去加班，修理日本鏜床。我和老師傅修了一上午，終於修好了。中午我們的車間主任帶著我們去吃飯。因為是假期，我們下午就沒事了，我們的李師傅拿了一個理髮工具過來，因為會理髮的樊師傅沒來，讓我給他理髮，我說我不會，他還不行，非得要我給他理髮。我看過樊師傅理髮，感覺也不難，就開始了我的傑作。

本打算來個分頭，理完了，李師傅照鏡子看看，參差不平。李師傅探口氣說來個平頭吧，等我弄完了，李師傅照鏡子說，這分明就是禿頭，禿頭也高低不平，你讓我怎麼出去？

五一假期結束，我們開始上班。金工車間主任來到配電室，看到李師傅說道：“李師傅，聽說小張把你的頭弄壞了”。大家哈哈大笑。李師傅說：“中國沒人會理髮，就是坐飛機區去美國理髮，也不讓小張給我理髮了。在公交車上，大家都在看我的頭。”

有一次，在街上看到牛師傅和他的媳婦，牛師傅妻子不認識我，牛師傅說：“就是給李師傅理髮的小張”。牛師傅媳婦說：“就是這個小張呀。”

今天是2021年的五一，一眨眼，過去都二十年了，老師傅退休了，我也成老師傅了。本來一切都是那樣美好，我們生活該越來越幸福。高房價讓我們沒有幸福感，我們也失去了很多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