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80後電視劇迷的剪報收藏

我喜歡故事。想開始寫作,最終決定寫作,也是源於對故事的熱愛。而最初讓我認識並愛上故事的,是電視劇。

我從五六歲開始,就跟著母親一起看電視劇。《一剪梅》、《幾度夕陽紅》、《情義無價》、《八月桂花香》是印象中最初的幾部。除了《八月桂花香》還略記得一些情節外,其他只剩下一兩個模糊的鏡頭了。不過當年穿風衣的張晨光,黑黑的米雪,溫柔漂亮的蘇明明……我還是記得的。看完還會唱歌給母親聽,有音無字地,”有誰知道情義無價,能夠付出不怕代價……“

那時候印象最深的,是劉雪華和秦漢演的《煙雨濛濛》。強烈的命運感和復仇的快感,深深地懾住了當年只有六歲的我。長大後,我買了原著。當我看到結尾時又一次被震撼了——原來原著的結局是如此慘烈,慘烈到讓人慶幸,還好當年電視沒有把它全部還原。2000後這個故事再度被搬上熒屏,名噪一時。這裡我不想說那部電視的名字,因為打死我都不承認,它們是同一個故事!《煙雨濛濛》不是瓊瑤最成功的電視作品,但絕對是她寫過的最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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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濛濛》

上學後,電視看得少了。偶爾蹭到一兩集,剩下的要麼聽母親轉述,要麼就只有等寒暑假重播再看了。那時候上海有一份報紙,叫“每週廣播電視報”,四毛錢一份。上面不但詳細預告著一週各個頻道,各個時間段的電視節目,還附有最近播出的電視劇的劇情簡介。現在想想,那些段落大意似的劇情介紹,就像一個故事的故事梗概。我看不到聲色鮮活的畫面,只好靠它們來聊以自慰了。

94年初,大樓裡裝了有線電視。如果說當時傳統電視臺,還在以計劃經濟的方式播出劇集,一天一集。那有線電視臺就是完全邁進了市場經濟,一臺臺新劇好劇,而且是三集連播!我就像個往日一粒冰糖都要分幾次吃的孩子,意外得到一把五顏六色的水果糖。那種驚喜——不,狂喜,是一下子悶在心裡頭,喊都喊不出來的。

從此,除了《上海每週廣播電視報》,家裡又多了張報紙——《有線電視報》。平時都是由父親購買,到了寒暑假,這個任務自然歸我了。每星期五下午四點,估摸著下週的報紙出來了,問母親要七毛錢。到報攤錢遞過去“一份每週一份有線“,攤主便從兩厚沓報紙裡各抽出一份給你。拿到報紙就翻到劇情介紹,一邊走一邊看,看到後來就站在馬路上不動了。等到全部看完再走回去,腦子裡還想著電視的情節……

回到家拿出筆和尺,幹嘛呢?把每天要看的劇目劃下來。首播的,重播的……其實每天播出的時間都一樣,但我就是要把它們劃下來。然後每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看兩張報紙各劃了什麼節目。根據這個來安排自己的作息。再對應好集數,把當晚的劇情介紹再看一遍。那份認真勁哦,所以母親常說“儂把這份認真放在讀書上,就不是這個成績了。”

那時候最怕開學,因為一旦開學,正在追的劇就泡湯了。記得有一年開學,我正陷在《碧海情天》的坑裡爬不出來。透過劇情介紹我知道嶽瑛要結婚了,天養準備去搶親。但是我看不到啊!我默默記著那一集的播出時間。當時我有個大紅色的電子手錶,第二天早上坐在課堂裡,9點38分,我看了手錶一眼,知道重播開始了。可能是覺得委屈,不甘心吧,第二天我和母親說:”昨天早上9點38分,我的心猛跳了一下。”我希望母親會想到那是因為《碧海情天》,誰知她說:“啊,那是早搏欸……”我一愣。也難怪母親會想到早搏,因為她心臟不好。我訕訕的,不說話了。這得是多愛看電視的小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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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情天》

碰到特別喜歡的劇,我還會把它的劇情介紹或者報道剪下來。後來不知道是報紙內容多了,還是廣告多了,原本一集集的劇情介紹變成了一整段!就好比吃餅乾,某天蘇打餅乾突然變成壓縮餅乾了,你吃不吃呢?只好一頭吃一頭罵!我還試過自己寫分集劇情——看完後再寫——模仿報紙上寫的:某某某暗生情愫,誰誰誰黯然神傷……當然我比報紙上寫得詳細多了。

那幾年對電視劇真到了痴迷的地步。有時甚至覺得,這一天都是為電視劇而活的——每一集的收尾都是一個扣人心絃的高潮。於是你睡覺、吃飯,做任何事,都是為了等待第二天那個時刻的到來!

上初中後,仍然愛看電視劇,但也開始接觸電視劇外的表達方式——電影、小說。小說看得很雜——金庸、瓊瑤、梁鳳儀的看,張愛玲和《簡愛》這樣的世界名著也看。但因為有電視劇可以對照,始終更愛前者。35度的天不開空調,就著一個小吊扇,坐在躺椅上看四五個小時。吊扇呼呼轉著,眼睛掃過一幕幕悲歡離合、愛恨情仇……漸漸知道,自己喜歡電視,是喜歡一種沉浸在故事裡的感覺。只要故事足夠精彩,小說一樣能使自己沉浸下去。那種全身心浸淫在一個故事裡的感覺,就好像把切了片的檸檬浸漬到蜂蜜裡,按下去,再按下去,把果肉裡的每一個氣泡都擠出來,直到它的每一絲纖維都被蜂蜜滲透,合二為一了……

高中因為學習,電視看得少了。小說仍是魚龍混雜地看。那幾年網路文學興起,自是看了不少。最喜歡的是痞子蔡的《第一次的親密接觸》和安妮寶貝的《暖暖》。前者後來被拍成電影,讓我第一次知道,同一個故事,小說也可以遠比影視好看。後者一度達到了可以複寫的程度。也曾寫過小說不像小說,散文不似散文的東西投去”新概念作文大賽“,但因為來不及謄寫,就把草稿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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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喜歡故事喜歡寫作,高三的時候把志願都填成中文系。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當時雖然有憧憬,但並沒有真正為它去努力。所以它終究成了一個泡影。

這件事重重地打擊了當年的自己。很長一段時間,都假裝若無其事地活在一個失敗者的軀殼裡。大二的時候,動手寫了兩篇既矯情又晦澀的文章,算是祭文吧。在這個失敗的軀殼的一角挖了一個洞,把那個淺薄又懦弱的夢想埋下去,埋下去……黑色的,深褐色的土墳起來,最後還覺得不夠徹底似的踩上兩腳。

我又回到了那個沉迷於電視的自己,一部接一部地看。電腦有了,網路有了,想看什麼看什麼。看完新的看老的,把以前上學時錯過的劇通通翻出來,看個夠。上班後,更是理所當然地享受這份消遣。偶爾看到感觸深的,就寫些劇評。但多數時候,既懶得動腦也懶得動手。

仍然喜愛故事,但只吃不飽似的把它們一部部塞進去,像《千與千尋》裡的無臉男。漸漸地,它成了我庸常生活的依賴,精神世界的寄託,最後更淪為我逃避現實的手段……後來自己碰到一些事情,荒唐了幾年。現在回頭看,是從故事外活到故事裡去了。

兩年前,我把一些當年很喜歡的劇翻出來重溫。有原著的話,就對照著一起看。某天想到一部當年因上學沒看成的劇——海巖的《一場風花雪月的事》。一開始,原著和劇同步進行著。但是看到後來,我放下了劇,把書先看完了。並不是多高明的作品,甚至存在著很嚴重的瑕疵。然而我永遠不會忘記,男主當著女主面自殺的那一段。當時我震動,雖然只是透過文字,但那一幕彷彿就在眼前。高度的緊張和絕望,就像發生在自己身上!後來在劇裡的看那場戲,只覺得索然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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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原著的第二天,我還沉浸在故事的氛圍裡,前前後後回顧著。合上書,一個念頭生出來:我要寫故事,我也要寫故事。想說我用一秒鐘來肯定這個念頭,但是沒有,連一秒鐘都沒有。我就這麼確定下來了。只是從哪開始寫呢,寫什麼呢?既然自己仍愛看電視劇,還在看電視劇,那就從劇評開始寫起吧。

首先我就寫了《一場風花雪月的事》的劇評。接著每看一部,就寫一篇。這些文章紀念了過往所好的同時,也越來越堅定自己要寫下去的決心。只是有時不禁感慨,怎樣才能寫出這麼好的故事,自己又什麼時候才能寫出一個好故事呢?

從去年五月起,自己開始寫一些除劇評以外的東西,至今已一年有餘。經營著幾個自媒體賬號,簡介一欄要寫什麼呢?想了想敲下:寫作是最初也是最後的夢想。誓要成為一個說故事的人。等我!

寫下第二句話的時候,不是沒有退縮的。因為發誓容易,踐行卻絕非易事。事實上,在這一年多里頭,總有過一兩次不想再寫下去的時候。好在第二天,又坐下來寫了。

偶爾還會看電視劇,帶著研究和創作的眼光。也因為這樣,能看出一些以前想不到的東西了。看到好的故事,喜歡也很受打擊,但同時也激勵自己沒關係,因為自己不再是被動的,僅僅被俘虜了。而是可以主動學習它,模仿它,直到有一天趕上它甚至超越它。

說要成為一個說故事的人,我已經出發了。然而離說好一個故事以及說一個好故事這個目的地,還很遠。可能在這條路上會遇到無數困難、打擊、孤獨、失敗,但我仍要試一試,用盡全力地試一試。

寫這篇文章之前,我找到了當年的剪報。它們不一定是全部,也已經黃得不成樣子,但我仍滿心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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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剪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