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說屈原、李白、杜甫是偉大的詩人,而蘇軾僅偶爾偉大詩人?

是因為蘇軾的文學成就不如以上四位,還是因為蘇子的文學成就主要在詞上面呢?

為什麼說屈原、李白、杜甫是偉大的詩人,而蘇軾僅偶爾偉大詩人?

最偉大的詩人一定要有種「代天言之」的境界,或者叫做「獨與天地精神往來」。當然,這境界歷史上許多人有過,但畢竟發諸言筌者少,發諸詩歌更需要內外皆造其極,則更少。

詩歌批評講到宋代,一定會講到蘇軾。蘇軾的創作是「耳目之所接,雜然有觸於中」「發於詠歎」,也就是說最後寫出來的,看似是耳目所接的萬事萬物,實際重在雜然有觸的內心感發。看他吃茶,喝酒,賞竹,乃至燉豬肉,都很有意思,但這些有趣未必是事情本身有趣,而是蘇軾這個人。我們欣賞蘇詩,很大程度也是欣賞詩中所蘊含的蘇軾這個人的思想趣。

到這裡是不是覺得也沒啥問題?文學不就是:觸目有感,動情於中,寄情於外嗎?

如果我們談詩人的普遍性,那這標準毫無問題。可我們談的是屈陶李杜,是在講神仙打架。

神仙打架,便不能以區區個人思想趣味,做觀照世界的全部主體。即使牛逼如蘇軾,與秉均大化相較,也不過管天蠡海。

為何剛才把《九歌》單列?又拈出《秋八》?——後人自可從其中解構出許多寄託和寓意,但就文字意圖來說,它們明顯沒設觀眾席。它們不會講個趣味,講個品格,講個道理,它只是溝通天地的於喁萬籟之一。「意義」在這裡沒有意義。

為什麼說屈原、李白、杜甫是偉大的詩人,而蘇軾僅偶爾偉大詩人?

重新看那句話:「偉大的詩人正是生命母題的冷靜摹寫者。」東坡為何不是?他太不冷靜,心腸太熱,萬事萬物著我之眼皆意趣盎然溺其中。中年碰壁,也只是轉而「曠達」,什麼叫曠達?曠達是看開了,或者裝作看開了,不較那個真了。你將陶詩「縱浪大化中,不憂亦不俱」與之對比,真的不生出超新星爆炸般的偉大壯闊之感動嗎?陶不曠達,曠達的人寫不出「徒設在昔心,良辰詎可待」「本不植高原,今日復何悔」,他冷靜直視生命的本質,不避不讓。更難得的是,這異於蘇軾的「曠達」乃事不可為的自慰,而是一以貫之的心性,曾無寸移。張毅《宋代文學思想史》說:「陶詩的平淡出於自然,而蘇黃則難免有造的痕跡。——蘇詩的造平淡由氣象崢嶸色彩絢爛中來」可以為注。

一言概之:如果說蘇詩還在用自身詮釋世界。那麼屈陶李杜時而化身世界的代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