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毒》:誓要入刀山,陳木勝的“英雄本色”(下)

(3)

《掃毒》的靈感源於陳木勝看過的一部紀錄片,那裡面講了兩位美國緝毒警察用整整兩年時間從南美追到北美,最終抓捕兩個哥倫比亞大毒梟的故事,追到最後,警匪兩邊都傷亡慘重,毒梟問警察為什麼如此窮追不捨,警察說這是我的責任。陳木勝被這種精神深深打動,決心拍一部以“掃毒”為主題的電影。

之前拍《寶貝計劃》的時候,老闆對陳木勝說,片子不錯,可是沒有動作,欠一點。後來陳木勝就拍了《男兒本色》,讓謝霆鋒、余文樂、房祖名、吳京等從頭打到尾,雖然片子在海外賣的很好,但又有很多人批評,說文戲太弱。

《掃毒》:誓要入刀山,陳木勝的“英雄本色”(下)

陳木勝工作照

於是在《掃毒》中,為了平衡動作戲和文戲,陳木勝在劇本上可謂煞費苦心,大費周章,他先是請來了三位“不能說他們名字”的大編劇寫劇本,但看完後陳木勝不滿意,覺得故事太套路,弄成了普通的英雄片、警匪片,當時那三位編劇還勸陳木勝,就這樣吧,不要再弄了。陳木勝不服氣,就決定自己來,他又找來一批編劇,並告訴他們自己的想法,就是“英雄也會做錯事”,比如後來古天樂飾演的警察,他愛家庭,也怕死,因而最終做出了一些不那麼正氣的事情,但這個想法立刻遭到了編劇們的反對,認為陳木勝是“反英雄主義”,最後這批編劇也走了。沒有辦法,陳木勝乾脆在香港城市大學請來兩個90後學生跟著自己寫劇本,並在創作過程中吸納年輕人對電影的看法,還在思維碰撞中設計出了一些精彩的臺詞,比如在終極決戰時那句“你這髮型很難看,去重新弄一個新發型,再出來見人”,陳木勝認為這種臺詞在從前的電影中是不會這麼說的。

陳木勝很懷念從前那個能夠產出《英雄本色》和《槍火》等佳作的港片時代,他稱之為那是港片的“風華年代”,他經常問自己:“人家能找出那麼好那麼新的角度,為什麼我不能?”

《掃毒》:誓要入刀山,陳木勝的“英雄本色”(下)

“臨終告解”

除了漫長而反覆的編劇期,正式拍攝時也幾乎總是在爭吵和辯論,陳木勝說:“每一場戲,每一個鏡頭的變化,都可能導致不同的結局,怎麼選擇?(就是)大家先分享自己的想法,然後確定一個最終版本。”比如《掃毒》中那場“在母親面前臨終告解”的戲,因為之前在天台上已經有了一場古天樂跪在地上希望張家輝原諒他的戲,所以劉青雲、古天樂和張家輝都認為無須再加上一場同樣目的的“臨終告解”,覺得即使拍了也會剪掉,但陳木勝堅持要加上這場戲,他認為這場戲一定要拍,因為觀眾需要這場戲知道他們三人迴歸了做警察的初心和原點,結果拍完配音的時候,劉青雲等三人都哭了出來,並要求把這場戲留在最後配。

(4)

陳木勝準備把《掃毒》拍成一部講述男人與男人之間“豪情”和“豪邁”的影片。全片充滿了“抉擇”、“責任”、“信任”、“犧牲”“友誼”、“情義”等男性之間的主題詞。同時陳木勝又是個非常注重視覺刺激的導演,就好像好萊塢的邁克爾·貝一樣。因為醉心於《英雄本色》的三人模式,所以後來陳木勝在《特警新人類》、《三岔口》、《男兒本色》等作品中都延續了這種模式。

《掃毒》:誓要入刀山,陳木勝的“英雄本色”(下)

《掃毒》延續了“三人模式”

《掃毒》不僅在香港和澳門取景,還遠赴泰國實景拍攝,除了大量的近身格鬥,飛車追逐,全面爆破等重頭戲,在拍攝泰國一場轟炸屋村的戲時還動用了超過100名警察,30餘枚炸彈,甚至還動用了軍用直升機和大火力機槍,場面極度震撼。陳木勝說:“在國外拍這些動作場面,最大的困難是費錢。花錢請翻譯,花錢在美國買炸藥,運到泰國拍爆破場面。拍爆破戲最重要的是安全和準確。我們開拍之前要不停排練,演員要看好他們的替身是如何走位的。劇組所有人都要在開拍前不停地試。這個地方太費錢了,預算到最後都超了。”

《掃毒》:誓要入刀山,陳木勝的“英雄本色”(下)

《掃毒》場面浩大

應該說,《掃毒》是海、陸、空、城市、叢林、山野全方位、全型別開戰。對於演員,陳木勝也是嚴格要求,為每個人都安排了連場惡鬥,比如劉青雲的鬧市飆車,古天樂的槍戰對決,還有張家輝的惡鬥鱷魚潭,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演員們著實被折磨的“苦不堪言”,但也正因如此,《掃毒》貢獻了精彩的刺激場面。

(5)

據說,《掃毒》粗剪版有四個小時,陳木勝在寫劇本的時候就已經定好了劉青雲、古天樂、張家輝三位演員,並將演員現實中的性格和電影中的角色聯絡在一起,劉青雲成熟穩重,是大哥,古天樂顧家,是老二,張家輝鬼馬,做老三。為了讓演員們更加真實地演出角色身上覆雜的性格,陳木勝會在拍攝現場帶領演員一起討論角色和故事,讓演員“沉浸式”地投入到劇情和人物的命運起伏中,因為拍攝週期很長,故事感染力強,拍到最後,劉青雲、古天樂、張家輝三人完全把自己當成了角色本身。

《掃毒》:誓要入刀山,陳木勝的“英雄本色”(下)

張家輝飾演張子偉

就戲份來講,張家輝是三人組中最少的一個,但就效果而言,張家輝又是最出彩的那個。張家輝飾演的張子偉較之劉青雲飾演的馬昊天和古天樂飾演的蘇建秋,無論是資質還是性格,一開始都是平平無奇,但他的人生經歷又轉變最大,不僅被馬昊天拋棄,跌入鱷魚潭,而且死裡逃生後加入匪幫,還娶了大反派八面佛的女兒緬娜(一個變性人)為妻,用陳木勝的話來講,張子偉的人生猶如“過山車”一般。他本來與江若琳飾演的空姐有一段感情戲,藍光刪減片段中有張子偉求婚被拒和張子偉多年後歸來看到空姐已經和別人結婚並有了孩子的片段,張家輝在這些片段中表現出非凡的演技,可惜最終在正片中都被剪掉了。

陳木勝認為,《掃毒》是真正奠定其個人風格的作品,在這部影片中,他強化了電影的俠義核心,希望借劉青雲、古天樂、張家輝三人再創港產動作片或英雄片的經典,他將這三個男性角色比作是自己的三重人格,比如劉青雲代表的是工作狂,風風火火,只知道在外面打拼,古天樂代表的是一直徘徊在正邪之間,愛惜家庭卻充滿矛盾的人,張家輝則是一個受害者的形象。身為港片的中堅力量,陳木勝一直把振興港片當成自己的使命,他曾說“80、90年代是香港動作片最好的時代。我希望到我這一代也可以把動作片的傳統傳承下去。”作為從杜琪峰麾下自立門戶的風格導演,陳木勝也毫不掩飾杜琪峰對自己的巨大影響“用《掃毒》裡的一句臺詞形容他(杜琪峰)對我的影響:輸人不輸陣。我覺得他就是一個很有韌性的人,無論怎樣都把這個東西做得最好,結果不是你問的。這種精神就是從他那裡學過來的。其實不只是拍戲,做什麼事情都是抱著這個精神,都會把事情做好。”

(6)

《掃毒》之後,陳木勝又拍攝了電影《危城》和《喵星人》,但口碑均一般,《危城》豆瓣評分5。9分,《喵星人》豆瓣評分4。4分。2021年,陳木勝的遺作《怒火·重案》上映,這部電影重新迴歸陳木勝硬橋硬馬拳拳到肉的純正港式警匪片,拍的火花四濺,癲狂爆裂,令人熱血澎湃,腎上腺素飆升,幾乎重現了當年《掃毒》的輝煌榮光。

我們不知道下一個陳木勝何時會出現,我們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有《掃毒》這種純港產警匪片出現,但很多影迷都會感謝陳木勝,以及,他帶給我們的那些電影和回憶。正如一篇《怒火·重案》的影評所寫:“故事依然可以繼續,也仍在繼續。為而世間再無陳木勝,或許是這部影片最美也最殘酷的結局。”

《掃毒》:誓要入刀山,陳木勝的“英雄本色”(下)

懷念陳木勝導演

永遠懷念在天國的陳木勝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