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父親的故事

題記:頭條徵集我與父母的故事,我的父親,已離開這個世界5年有餘,也開始被熟識他的人慢慢淡忘。今天藉此機會我就先來談談我的父親,我與父親,來紀念我的父親。讓他知道,我是會想起他的,他還有另一種的存在。

現在想想,對父親最初的記憶是在五六歲的時候吧,嬰兒時期沒有記憶,大概兩三歲的時候,就被寵愛我的舅舅帶到了姥姥家,估摸著當時也是姥姥和舅舅體恤母親的辛苦,因為弟弟只比我小一歲而已,至那以後我一直在姥姥家長到6歲上幼兒園才回了自己家。以前有質疑小時候父親是否抱過我,直到有一天姥姥聊起往事說爸爸喜歡串門,愛打牌也愛看別人打牌,有時候會抱我去看。所以我得到了關鍵資訊,我是被爸爸抱過的。

我與父親的故事

幼兒園時期,自己是乖巧懂事的,下大雨看著別人的爸爸媽媽來接,我甚至沒想過讓父親接我,我在菜園裡瘋玩,掉到水渠的時候,也會高聲哭喊姥爺,而不是近在咫尺的父親。我喜歡一個人在田地裡玩,喜歡和弟弟在一起完,喜歡和小夥伴玩,唯獨與父親保持著距離,那時我們之間基本都不怎麼說話的吧。父親特別喜歡喝酒,幾乎每頓都喝,也常出去與他的兄弟們喝酒,當然很多情況下是跌跌撞撞的回來的,到家後,有時候倒在炕上就睡,有時候會說好多好多的話,與以往沉默的父親判若兩人,那在這時,我和弟弟會到父親身邊,央求著父親給我們講故事,從小我就喜歡聽故事,也許是在姥姥家養成的習慣吧。父親也許是經不住我們的央求或者也是想說話發洩,忽然給了話題,就給我們講貓啊狗啊還有公交車的故事,翻來覆去就那幾個,到現在我依然記得。當時還是很感興趣的,與姥爺講的紅樓夢,三國演義,七俠五義的深奧不同。那算是我與父親交流的機會。

小學時,我和弟弟學習都很好,也愛乾淨,各方面我們都很優秀,我是學習委員,是課代表,會跳健美操,發表過文章,是學校老師和周圍鄰居誇獎的物件,但是父親沒有誇過我,我愛跳舞愛唱歌愛給人講故事,給舅舅們給鄰居們跳過舞,講過白雪公主的故事,但是沒有給父親講過,父親也沒有讓我講過,甚至父親都不知道我是在甲班還是乙班,每次也不會看我拿回去的獎狀。我的獎狀不會像其他小朋友張貼再牆上,我甚至大都不會帶回家,直接丟掉或者乾脆在背面算數學題。三年級的暑假,爺爺去世了,雖然我和爺爺之間的感情並不深,但是當時已經知道死亡意味著什麼,所以在爺爺的葬禮上,我哭,我使勁的嚎,想著爺爺能聽到似的,父親是孝子,當時也哭了,看我哭的厲害,蹲下里把頭埋在我身上哭。那是我們最後一次擁抱。我記得在老家院子的具體那個地方,記得頭頂上的那棵棗樹,雖然現在那個院子已經被四叔修整一番,棗樹也被砍掉了。我很懷念。

父母非常辛苦,所以我們家當時在村子裡經濟水平算是頂好的,但是這一切在初二那年戛然而止,父親賭博輸錢了,不知道具體數目,但是應該是很多很多。積蓄還了,車變賣了,還向舅舅們借了許多錢才還上,父親是個膽小的老實人,賭債也是要還的,尤其是被人嚇唬的時候。也許是輸錢太多了,父親的性格也變了,喜怒無常,乖張暴戾。父母經常吵架,每次也都是父親的錯。我恨他。從那以後,父親就再沒有聽到我叫他爸爸了。

我與父親的故事

高中過得緊張忙碌,父親這個人好像從我的生活裡消失了,我那時地任何一樣需求他都給不了,學費生活費,學習指導或者是噓寒問暖。我們分屬了不同的世界,我的世界是充實而光明的,但是父親的卻是頹廢看不到希望地,他那時就已經什麼工作都不幹,待業在家了,靠母親和舅舅們來養著我們。兩週一次的回家,本來和母親是有說有笑的,但是當看到父親回來時,我便不願說話,把自己埋在書裡。父親偶爾會說起看誰家閨女會做飯,看誰家閨女出去打工的話,我悶不做聲但是對他更加鄙夷,我的理想和追求他不知道也不理解。但是父親沒有正面說不讓我上學,這點我還是要感激他地。

到大學,我想父親都不知道我到哪裡上大學吧,他沒有問過我,我亦沒有說過,考完我就呆在姥姥家,姥姥家就是我的天堂。我們之間的對抗至此開始。我想他那時怨我的,怨我為什麼不外出打工賺錢來養他。大二寒假快開學的時候,因為一件小事,爸爸把一桌子飯菜都打翻了,那時候我發誓,再也不踏入這個家門一步。我當天就去了學校,至此,在之後的五年裡,我們沒有再見。每次放假我都是再姥姥家。

直到斷斷續續地聽說了父親的一些事情,他生病了,腦血栓,有條腿不聽使喚了,他也在打聽著我,打聽著關於我的訊息。有次寒假在姥姥家,父親去找我了,大門是關著的,他在外面喊我的名字,但是我沒有開門,只是流淚,一個勁的流淚,一個勁的哭。那是最後一次聽到父親喊我的名字。再後來我結婚,也沒有通知父親,就在一個酒店小型的操辦了回門酒席,聽說父親是很生氣的,但是那時想著就是讓他生氣。

我沒有弟弟做的好,弟弟每年都會和父親過年,會給父親買好酒,賺了工資會給他,帶他去看病,但是我沒有,雖然我會默默的流淚,但是我表面上會表現的很不在乎。我知道他生病了,知道他腿疼,但是並不知道嚴重性。周圍的人也不會再和我提到他,因為一旦提到他,即便是我最愛的姥姥,即便是我心情再好,我都會很生氣地打斷。他成了我的禁忌。在弟弟結婚準備老家辦酒席的時候,我作為婚禮上重要的人物,是需要回家的。當我回到院子裡,一切都是喜慶地剛裝修過的嶄新的樣子,但是唯獨沒有見到他。我還在想著,如果見到他,我要躲地遠遠地,但是好多人和我說,你爸爸在那個房間裡,就在那個之前放雜物的家裡,而且現在已經出不了門不能自由行動的時候,我依然在想著哪有那麼嚴重,僅僅幾年的時間而已,他是那麼的健壯啊,雖說以前是愛抽菸喝酒。

但當鼓起勇氣看父親的時候,他已經不怎麼認識人了,他沒有認出我,問母親這是誰,我立馬崩潰大哭,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站在那裡,一直在那裡,哭著。在家裡的幾天時間裡,還算耐心的照顧著父親,走的時候也給母親留了一筆錢給父親看病。次年五一回家我們又見一次,我買了滿滿一箱子的特產給父親。但那時父親已經很難起身了。四叔和二姑常來看父親,會拉著父親的手,我也想拉的,但是當時的我沒有勇氣也有可能是我不習慣這麼親密的接觸。也就是因為那個原因,四叔和二姑恩情我一直記著,每次回老家也都會探望。當時,傻傻的我竟然不知道父親那時已經病入膏肓,因為姥爺也是這個病,但是叢生病到去世一共有十幾年的時間,我也想著父親也會有很多的時日呢,再後來,就在那年的七月份,收到了母親的電話,說父親病厲害了。但是我知道,父親走了,是真的走了。我買了昂貴的玉佩給父親,玉與遇諧音,希望來世,父親能遇到一個好女兒。

我與父親的故事

葬禮上,父親的老朋友說父親一直對我不叫他爸爸耿耿於懷········,我大聲的喊著爸爸,那天的雨下得特別大,我從早上四點醒來一直到十二點,除了舉辦儀式就一直站著,依然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等待被原諒的孩子。一個再沒有機會贖罪的孩子。之後我一個人躺在父親睡過的床上,收集了幾件父親臨終前用過的小件物品帶回了北京,僅有的身份證上照片從派出所複製打印出來,一直帶在身上,在錢包最裡面的夾層裡。

從始至終,父親一直是我的軟肋,是我的禁忌。我不能和任何人談起關於父親的話題,不能看任何掛並於父親的書籍。從小到大,一直是舅舅們在扮演著父親的角色,心裡沒有他的任何位置。去世後,終於在我心一隅給父親留下了一個位置,我不常光顧的位置。

對父親的瞭解很少,小時候,記得父親說過他的爺爺也就是我的太爺爺是五臺人,收麥子的時候被日本人打死了,全家搬到了這裡。爺爺的兄弟多,父親兄弟也多,奶奶一共生了五個兒子,兩個閨女,父親排行老三,在家裡是沒有享受到寵愛的。

這就是父親的故事,我與父親的故事。回憶一次,再次淚流滿面。

END

感生活·敢生活

周小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