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童《米》米店姐妹先後嫁給同一個男人,卻都難逃命運的捉弄

他想織雲現在成了一隻又鮮豔又殘破的包袱,掉在半路上,不知哪一個男人會走過去撿起它。

這是蘇童的小說《米》中,男主人公五龍的一個心理獨白,而此時他正摟著他心怡許久的米店大小姐織雲,但此時的織雲已經懷有身孕,並且連孩子的父親也不知道是誰。

這是因為貌美性感的織雲,早就在14歲就做了瓦匠街黑老大六爺的情人,而不甘寂寞的她又暗地裡和六爺的手下阿保每天私會,以至於她實在想不起來肚子裡的孩子究竟是誰留下的種,所以她乾脆破罐子破摔,勾引了五龍。

反正阿保已經被六爺閹割後殺死了,六爺也不會接納越軌的自己,而身份低微的米店夥計五龍是個不錯的接盤俠。

五龍只是一個米店的夥計,是個每天干著粗活也掙不了幾個錢的卑微下人,而織雲卻是個從小不愁吃穿的大小姐,做了六爺情人之後更是大手大腳,花錢如流水,冬天穿貂皮大衣,夏天穿著昂貴的絲綢。所以,以五龍的身份,他只能是織雲寂寞難耐時打發時間的玩物,五龍自己也深知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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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織雲提出交合的時候不能開燈時,他從沒反對過,甚至還有一點自嘲。

他能想象到黑夜中織雲曼妙的身體是多麼動人,像米一樣潔白圓潤,摸起來光滑細膩。

從小到大,米是唯一能引起五龍安全感的東西,要是米和女人如果同時出現,就能在一瞬間挑起他的情慾。

所以他曾難以抑制地在米垛裡和織雲翻雲覆雨,隨後又不知道懷著什麼樣的心思,把米塞入了織雲的下體,這給他帶來了難以想象的快感,使他對這種怪異的情事近乎痴迷。

後來,織雲未婚先孕的事情敗露,馮老爺為了掩蓋這件醜事,把織雲嫁給了五龍。想借此平息外面的流言蜚語。但他卻萬萬沒有想到,看似沉默寡言逆來順受的五龍,其實心胸狹隘,睚眥必報,是隻吃人的惡犬。織雲婚後,不但沒有受到五龍的善待,反而被五龍拳打腳踢,惡語相向,從沒受過如此屈辱的織雲,生下兒子抱玉後,就決定再次投奔六爺,做六爺的六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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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嫁到六爺家後,織雲也沒有受到六爺的善待,日子過得不如一個下人,兒子抱玉也不能與自己親近,被強行抱走寄養在別人那裡,夢想落空的織雲只能厚著臉皮咬牙支撐下去,幻想著抱玉長大後自己的日子能好過一點,但最後她也沒有等到雨過天晴的那一天。織雲死在了呂公館的爆炸事故中,而爆炸事故的始作俑者是五龍,因為五龍痛恨六爺在新婚之夜,送去阿保的性器官羞辱他。

五龍在織雲走後仍霸佔著米店,還欺辱了織雲的妹妹琦雲,琦雲只好在馮老爺死後,認命地做了五龍的老婆。

與織雲不同的是,琦雲保守,潔身自好,精明能幹,打小一直幫著老爹馮老闆經營著大鴻米店。

琦雲從一開始就十分看不起五龍,她尖酸刻薄,缺乏同情心,處處和五龍和織雲對著幹。在她眼中姐姐織雲就是米店的恥辱,是瓦匠街的笑柄,她非常不恥織雲做六爺的情人,她自認為自己是與織雲不一樣的存在,她決不會像織雲一樣作踐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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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不會想到,自己最後會嫁給自己最鄙視的五龍,還為他生兒育女。織雲和馮老爺死後琦雲一度對生活感到絕望,在午後她跳下了江水,但卻被人救了上來,活了下來。

活過來的琦雲此後一直生活在怨氣之中,她漸漸認了命,卻沒了生存的意志,整天怨天尤人,說些尖酸刻薄的話語。

所以琦雲的孩子們小小年紀就繼承了父母的尖酸刻薄和睚眥必報。大兒子米生十歲就因為怨恨妹妹向父母告密自己偷東西,用米悶死了親妹妹。米生被五龍打斷了一條腿,變成了一個廢人,心理變得極度扭曲,暴戾自私,整天鬱鬱寡歡。

籠罩在怨氣和不幸中的大鴻米店,在時代的洪流中漸漸衰敗了下來。五龍也在感染了花柳病之後,失去了兄弟會老大的地位,被成年後的抱玉折磨得奄奄一息,最後死在了回鄉的火車上。至此擁有著兩百多年曆史的大鴻米店徹底走向了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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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鴻米店裡的每一個人身上都帶有明顯的惡,麻木不仁貪財小氣的馮老闆,風流成性刁蠻任性的大小姐織雲,尖酸刻薄自私自利的二小姐琦雲,睚眥必報心胸狹隘的五龍,還有心理畸形變態的大兒子米生,拜高踩低潑辣任性的二兒媳乃芳,貪財好利的二兒子柴生,甚至曾經善良懦弱的大兒媳雪巧,最後也變成了陰狠毒辣的妓女。

進過米店的每一個人都好像沒有逃過命運的詛咒,沒有得到命運的善待。而最讓人唏噓的就是織雲,琦雲姐妹倆。

織雲風流,在封建的舊社會,必然不會被接納,織雲曾在心裡說出了封建女人的悲哀:

為什麼只有男人玩女人,女人卻不能玩男人,我偏要玩弄男人,讓男人成為我的玩意兒。這句離經叛道的話,就是織雲一直信奉的原則,絕不成為男人的玩物。

但叛逆的織雲是永遠不會被社會所容忍的,失去貞潔的女人在舊社會一文不值,就像五龍說的,織雲就像是爛掉了幫子的鞋,他不會想要的,可見即使是卑微的五龍,也打心眼裡看不起織雲,即使身體交合過無數次,但他從沒有接納過這樣的織雲,因為織雲是有名的蕩婦,沒有貞潔,也不曾有過忠貞,這樣的女人對於男人是沒有任何價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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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五龍隨後霸佔了琦雲之後,小說裡曾經透露出琦雲新婚之夜還是個處女,沾有琦雲處子血的床單被風從晾衣架上吹下來,落到了外面,眾人對此議論紛紛。五龍只是嬉笑著說到琦雲有血,這輕描淡寫的一聲調笑,就像是得到了一件新奇的玩意兒,可見五龍並不珍惜琦雲的貞潔,因為他對琦雲並沒有什麼感情,他在意的只是得到的女人乾不乾淨。

而女人對他來說就是個物件,他需要的時候拿來用一下,不需要就可以放在一邊置之不理。在小說裡,五龍曾不顧織雲,琦雲的感受在米垛裡強行索要,完事後還殘忍地將米塞入她們的下體,來滿足自己變態的情慾。

蘇童《米》米店姐妹先後嫁給同一個男人,卻都難逃命運的捉弄

在這種畸形的男女關係中誕生的新生命,也不可能是心理健康的孩子,蘇童在書中曾借算命人之口說出了大鴻米店一家人的問題:

小學教員認為米生是一個潛在的精神病患者,他的精神在米店這種家庭氣氛中必然走向崩潰。

你在十歲時會悶死你的親妹妹嗎?他說,米生從小到大就背了一口大黑鍋,人靠一口氣活著,米生的氣從來沒有通暢過,他不瘋才見鬼呢,如果再有什麼災禍降臨,米生就要真的發瘋了。

誠然,整天瀰漫著怨氣的一家不可能會有精神健康的人走出來,每個人都在怨毒的咒罵中變得面目可憎,精神失常,而這才是導致米店悲劇的源頭。

大鴻米店在時局中走向了沒落,米店姐妹也最終走向了各自命運的悲劇,而看似一切的始作俑者五龍,也不得善終,最後孑然一身死在了回鄉的火車上,死後還被兒子柴生奪走了一口金牙。

至此,關於小人物的命運描寫已經結束,但讀者能真切地感覺到作者所描寫的時代悲劇還沒有結束,罪惡的舊社會體系仍將繼續向前運轉著,等待它的將會是漫長黑暗之後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