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三晉文物裡讀人文華夏
劉垚夢
山西是華夏文明重要發祥地之一，上古“三皇五帝”傳說中的“堯都平陽”“舜都蒲坂”“禹都安邑”均位於華北西部黃土高原與黃河中段晉西南的臨汾盆地和運城盆地，在不同歷史時期產生了絢爛多姿且對華夏文明影響深遠的文化。因相對封閉的特殊地形，山西遺存的古代文物，無論地面地下，還是質地數量，都在全國名列前茅。
正在清華大學藝術博物館展出的“華夏之華——山西古代文明精粹”特展，彙集三百餘件山西古代精品文物，時間跨越舊石器晚期至明代，不僅讓觀者真切驗證“華夏文明看山西”，亦能徜徉在歷史長河裡，感受中華民族源遠流長的文化血脈。
（北齊）婁睿墓出土壁畫鞍馬遊騎圖
（西漢）雁魚銅燈
（西周）晉侯鳥尊
廟底溝文化 單鋬彩陶壺
（西周）人首神獸紋玉戈
2021年是中國現代考古學誕生100週年，而百年考古的發軔點，則是距今7000年至4700年的仰韶文化的重大發現。在河南澠池仰韶村遺址，考古學家開啟了中華文化的尋根之門。
有考古證據顯示，從屬仰韶文化的廟底溝文化，是史前文化一個大變革時代，誕生於彼時的彩陶是仰韶文化中最具特色的一種陶器，其以絢爛的“花”紋為主要藝術特徵，代表了仰韶文化彩陶工藝發展的鼎盛時期。此次展出的單鋬彩陶壺，出土于山西垣曲縣蒲掌鄉下馬村，距今5300年至5800年。此壺造型優雅——壺頸細長，壺腹深闊，紅陶黑底繪有數朵白色的花瓣紋，曼妙多彩，將功能設計與審美裝飾完美結合，是廟底溝文化彩陶的傑出代表。
玉文化發源於新石器時代早期，綿延至今。凝結天地精華的玉石在古代被賦予了身份地位的象徵，維繫著古代社會的“禮制”秩序。玉石也以堅硬、純潔、溫潤的質地，體現出儒家推崇的仁、義、禮、智、信等多種美德，是君子的象徵。玉以其不易腐爛的特性，在喪葬文化中被賦予了驅邪恆久的神秘宗教涵義。山西曲沃縣北趙村晉侯墓地63號墓的墓主人為晉穆侯次夫人，此墓出土的人首神獸紋玉戈，以線條流暢的雙勾技法，將人物與鳥獸形象融和一體，雕飾出造型奇特的人首神獸紋。
山西曲沃、翼城兩縣交界處發現的曲村-天馬遺址，以周代晉文化遺存為主，出土了較多銘文載有晉侯名號的青銅器和精美玉器。此次展覽最吸引眼球的晉侯鳥尊，就出土於曲村晉文化遺址中的晉侯墓，被譽為山西博物館“鎮館之寶”。這件鳥尊的蓋內和腹底鑄有兩行共九字銘文：“晉侯乍向大室寳尊彝”，是晉國君主祭祀先祖時使用的一件酒器。整隻鳳鳥以回眸的姿態和內卷的鳳尾，呈現出生動優美的S形曲線。鳥身花紋繁複華美，展現出層次豐富的翎羽。兩翼修長且回捲有力，體現出鳳鳥的豐滿雄壯。鳳鳥後背的尊蓋上，一隻小鳥與昂首鳳鳥相依對望，更增添了溫柔的情趣，寓意宗族綿延相傳。
中國自古就有龍圖騰崇拜，然而展覽中的一件商晚期龍形觥以其獨特的造型突破了我們對龍的傳統認識。龍形觥是一件通體呈龍形的酒器，其龍首昂揚，巨口微張，露出鋒利牙齒，怒目圓睜，兩角朝天，盡顯威嚴霸氣。龍身以鼉紋和夔龍紋為主要紋飾，再以變化多端的渦紋和雲紋襯托，圈足裝飾了具有穩定之感的夔龍紋，展現出極其精巧的工藝和頗富動感的視覺效果。“鼉”指鱷魚，《禮記·月令》即有“季秋七月，伐蛟取鼉”的記載。值得一提的是，鼉紋在古代青銅器中極為少見，也說明這件以鱷魚為原型的龍形觥十分罕見稀有，它出土於靠近黃河東岸的山西石樓縣桃花者村。那麼鱷魚原型從何而來呢？考古界有一種推測，即此地在商代時期由於自然環境和氣候適宜而盛產揚子鱷，所以這件龍形觥還具有重大科考價值。
鴻雁在古代被視作寓意祥瑞的鳥禽，展覽中展出的一件西漢彩繪雁魚銅燈，就體現出古人高度的審美追求和重視環保的理念。這件燈具被塑造為一隻挺拔佇立的鴻雁，頭頂紅冠，兩目圓睜，修長的脖頸呈現出優美的曲度，雁身圓潤壯碩，通體彩繪羽毛，栩栩如生。鴻雁回首張開硃紅色的長喙，口中正銜著一條肥魚，這條魚即是油燈的煙蓋，油煙透過魚腹匯入雁首和雁頸，最後沉降於盛有水的雁腹，可起到降解煙塵之效，有效防止油煙汙染。“魚”與“餘”同音，含有“富裕”的寓意，因此“鴻雁銜魚”題材的青銅燈具也深受皇室貴族喜愛。這件兩千多年前的雁魚銅燈穿越時空，至今依然閃耀著古人的巧思與智慧。
中國古代繪畫藝術歷史悠長，從一個側面反映了古代先民對自然世界和宇宙人生的觀念。墓室壁畫雖埋藏於地下數千年，卻依然生動清晰地記錄著墓主人生前的生活情景。出土於太原市王郭村婁睿墓的壁畫“鞍馬遊騎圖”，出自北齊“畫聖”楊子華之手，其技藝精妙的筆觸，生動寫實地再現了墓主人婁睿騎馬馳騁於自然山野的卓越英姿。婁睿是北齊統治者鮮卑高氏的內戚，他的姑母婁昭君是東魏丞相高歡的夫人。婁睿在世時也是非常有權力的東安王，戎馬四十載，這也解釋了為何他墓室中出現鞍馬遊騎圖壁畫。畫中婁睿眉目深括，鼻樑高挺，具有鮮卑族人的民族特點，他身穿硃紅色長袍騎在一匹棗紅色的駿馬之上，與眾人一道策馬揚鞭，主次分明的人物排布與神態各異的駿馬組成氣勢磅礴的畫面效果。
三晉大地上的歷史與文化像一朵朵絢美之花，綻放在“華夏之華”的展廳，向駐足其間的觀眾們訴說著華夏大地一幕幕燦爛恢弘的篇章。
小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