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號技師姓什麼，叫什麼，我不知道。
我們只是有過70分鐘的交集，推背。
她全程戴口罩，口音是雲南那邊的，我說，“雲南好啊，空氣好，夏天特別涼快。”
她說，就那樣吧。
88號技師告訴我她是1989年生人，大兒子15歲，小兒子13歲。
我很震驚，她說她嬸嬸是1985年的，已經抱上孫子了。
在洗浴中心這種場所，講的話不能信。
她振振有詞，“農村懷孕哪有吃什麼補品，天天在地裡幹活，生娃當天我還做了一家人的飯，做完飯我肚子疼，叫產婆來，打了一針。”
“什麼針？”
“催產針啊，之後孩子就出來了。沒幾天就下地幹活了，哪有城裡生活好，還有月子中心。”
88號技師抹了點茶油，往我後背一按，從力度、勁道上來說，她像是幹過農活，沒騙我。
01
我又講，“什麼時候開始做技師的？”
這個問題，她應該聽過幾百次了。
她說，“我是12年出來的，我和老公沒感情，就跑出來。”
88號說她老公是個渣男，在上海工地當包工頭，把工地的幾個妹子睡了。
不過很快88號又替她老公說好話，主要是我和他十年沒性生活了。
我說，“這不是很矛盾嗎？”
她說，“我們沒感情啊。”
我問，“那你們可以離婚啊。”
88號說，我和他是“準備離婚”，也一定會離，等孩子再大些，就離。
這樣說來，88號在福建，老公在上海，兩個兒子在老家雲南，由婆婆帶著。
我問她，“那你出來這麼多年，也有男朋友了吧？”
“有，渣男！”88號恨恨地說。
隨後88號和我講了他前男友的事。
02
前男友是某足浴城的經理，三十出頭。
有個老婆，在另一家推拿店做技師，老爹也在足浴城上班，給客人開櫃子。
88號曾在那個足浴城上班，當時有個廚子一直在追88號，她太煩了，就告訴經理。
沒想到後來她和經理好上了。
我說，“你都知道他有老婆，還要？”
她說，“當時那人騙我離婚了，後來我才知道的。不光我，他還把足浴城幾個前臺都睡了。”
睡也罷了，經理還找88號借了2萬元，分手後拖了很久才還。
“那確實太渣了。”我咬牙切齒，又不忘問，“你為啥借他錢？”
“他說母親要做手術，我才借的。後來才知道這人太愛賭錢了，輸了很多，所以父親、老婆都幫著還錢。”
當然，這件事畢竟是88號的一面之詞，她的話不能全信。
她問我是這裡的會員嗎？
我說是，常來。
她在我背上切了幾下，“下次充卡報我名字。”
我有一種感覺，洗浴中心就是一個巨大的“故事會”。
03
接著88號和我說了一段刻骨銘心的真愛。
這人是5年前認識的，一箇中醫。每天都會來推背。每次都是中午，每次都點她。
那時店裡不讓留客人WX，88每天中午躲在簾子後面，聽那聲清脆的“點鐘，88號”，心頭小鹿亂撞。
88號說那個中醫不愛說話，大多時候他們一動一靜的坐著、躺著。
1個月後的某天，中醫突然抬起頭，對88號說，“明天可以約你一起爬山嗎？”
88號答應了。
第二天他們來到山頂，中醫說，“我要去新加坡了，把扎針手藝發揚光大，以後，我就不來了。”
88當時哭了，中醫抱著她，她抱著中醫。
“最近我在短影片刷到了他。他回國了，去了上海，粉絲有1。8w，我們終於加了WX，可是感覺不一樣了。”
此時牆上的電腦報鐘響了，“88號技師，還有5分鐘到鍾。”
我與她之間到了最後的收尾。
04
忽然想起劉德華曾有一首歌叫做《按摩女郎》，歌詞講了一個尷尬的故事。
男人有一天去按摩，點了一個女技師，竟然是自己的初戀。
來按摩的我估不到
曾熟識的你這也叫4號
除下你中指的鑽戒
來令初戀的我膊頭變輕快
初戀最早的夢想是當一個吉他手，沒想到卻成了按摩技師。
歌曲所描述的是一種人生的低谷、艱難時刻。
歌詞寫道憑雙手賺錢沒什麼好丟人的，職業無貴賤。
別放棄 祝福你
就算這個世界再不景氣
面對挫折也有決心爭氣
也可孤單地從新開始再飛
結語：
對於很多去外地打工的人來說，技師是一種職業選擇。
包吃、包住、門檻低，只要勤快就能賺到錢。
不過技師所要接觸的客人複雜，忍氣吞聲的時刻會有很多。
她們大多數都不說真名，只有一個工號。
她們大多很早結婚，生子。
夫妻兩個都在外地打工，孩子在農村由老人帶著，一年回去一次。
她們大多與丈夫沒有感情，各自有各自生活。
她們只能先賺到錢，往家裡寄錢，滿足孩子的物質生活需要。
一方面，她們為了子女不離婚。
另一方面，她們無法陪伴孩子成長。
在矛盾的教育中，孩子也大了，她們手也粗糙，人也老了。
面對淘汰激烈的洗浴中心，或許40歲，就是這個職業的終點。
而後她們換了工作，有了新的牌號，開始下一段未知的人生旅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