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1374人,數字還在增加!

手術檯上,安靜地躺著一位五十多歲的男子,上身赤裸,肚子已經「癟掉」,有縫合痕跡。

醫生們朝著這個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男子的肚子之所以「癟掉」,是因為在腦死亡後,捐獻了自己身體裡有用的器官。

另一邊,醫生看了看器官接受者的尿袋說,「有尿液了」。

這短短四個字顯得格外珍貴。因為尿袋裡有了尿液,意味著新的腎臟開始工作了,意味著腎臟移植手術成功。

資料統計,每1例成功的器官移植背後,有29個在等待的人。

2021年6月11日,是第五個中國器官捐獻日。「一對角膜、兩個腎臟、一個肝臟、一顆心、兩葉肺、一個胰腺」這是一個人可以捐出的器官,可能讓9個人重生。

從器官捐獻登記、確認捐獻、器官獲取、器官分配、遺體處理、緬懷紀念到困難救助等都體現出,

器官捐獻已不是單純的醫學問題,這涉及到個人、家庭、身體的部分與整體,以及器官捐獻的文化敏感性。

開創

2013年2月,中國開始全面啟動中國公民逝世後器官自願捐獻工作。

同年,中國器官移植開創者夏穗生登記成為一名遺體(器官)捐獻志願者。

「要別人捐獻遺體器官,自己不做出榜樣,只講空話,不做實事,不行。」

夏穗生希望,在不遠的將來,有越來越多的人因為器官移植獲得新生,我國可以為世界器官移植事業提供更多的中國方案。

夏穗生為中國器官捐獻身體力行,不僅成為捐獻者,一生也投身器官移植事業。

與夏穗生一起的裘法祖、吳在德等人在4年期間給130只狗開刀,開啟中國器官移植事業的大門。

1958年,一隻狗在接受肝臟移植後,只存活了10個小時,但這是國內對肝臟移植的一次實驗性探索,與國際醫學發展不謀而合。

世界醫學的車輪滾滾向前。1963年,美國施行了世界首例人體原位肝臟移植手術,患者存活了7天。

訊息傳出,步入不惑之年的夏穗生立即查詢英文和德文的相關資料。然而翻閱所有相關論文、報道後,夏穗生的心涼了半截——手術方對核心技術隻字未提。

這可怎麼辦?「突破技術難關,只能靠自己。」夏穗生翻閱資料、建立實驗室,由於缺乏人力、財力的支撐,在長達9年的時間裡,這項工作一直在膠著中進行。

3401374人,數字還在增加!

在同濟醫院檔案館裡,一張發黃的手術照片定格著那段塵封的歷史。

一幢古舊的兩層小樓,燒錄著夏穗生和同事們最艱苦的5年時光。看似平淡無奇的實驗室,註定驚心動魄。

一個直徑約70釐米的小型消毒鍋,是實驗室裡最先進的「家當」。這個靠一盞煤油汽燈點火、不停往打氣口打氣才能升溫的裝置,僅術前消毒就需要耗費一天的時間。

1973年9月5日,第一隻狗的異體原位肝移植實驗進行。

一個看起來原理非常簡單的手術,卻潛藏著重重危機。血管吻合的順序、凝血機制的建立、術後排異的規避……一系列問題都是未知。

實驗失敗了,一次,兩次,三次……

歷經4年多時間,開展98次分解手術、實施130次狗的原位肝移植術後,謎團終於被一一揭開。經過多番改進,肝移植手術核心模式終於被確定下來。這是中國人第一次自主掌握哺乳動物大器官移植的完整手術。

不過從最初的動物實驗,到器官移植真正臨床應用,期間是一段漫長而困難的發展過程。

1977年12月30日,一位肝癌晚期的女患者在夏穗生手下接受了肝移植手術;不久後,一位男性患者也接受了肝移植手術,存活264天,創下了當時國內肝移植存活時間最長的紀錄。中國人體器官移植事業就此起步。

2019年4月16日,夏穗生教授辭世,享年95歲。家屬遵從夏老遺願,捐獻角膜,已成功為兩位患者帶去光明。

等待

半個多世紀的探索,器官移植技術越發成熟,問題是器官供體仍有較大缺口。

「我有救了」電話那頭說有配型成功的腎源了,為這一刻,一等就是五年。

五年前,李先生確診尿毒症,「最難受的時候都不想活了」。

李先生等待時間雖久,但最終還是等到了,不同於他的「幸運」,還有很多正在等待腎源的患者。

截至 2020 年 11月底,我國累計完成公民逝世後器官捐獻超過 3。3 萬例,捐獻大器官超過 9。3 萬個。

2019 年,中國器官捐獻、移植數量均位居世界第二位。

雖然我國每百萬人口器官捐獻率增加,但等待器官移植的人數也在增加。

截至 2019 年底,全國仍有 47382 人等待腎移植、4763 人等待肝臟移植。心臟、肺臟分配系統於 2018 年 10 月 22 日啟用後,至 2019 年底,仍有338 人等待心臟移植,89 人等待肺臟移植。

器官移植的醫生經常接到患者的電話,第一句往往是問「配型成功的供體有沒有?」當患者得到「再等等」的答覆時,只能以一句失望的「哦」無奈結束對話。

「需求是每天都在增加,但是供體是越來越少,所以這個需求量差別很大,現在是10%可以做手術,也許到後面是不到10%。」

廣州中山大學附屬第一醫院主任醫師王長希曾對媒體表示。

有時候就真的等著等著就等不到了。

廣東省器官移植中心副主任朱曉峰教授說:

「我們每個星期,每個月,有時候每個星期都有等待不到肝臟去世的,我們昨天就有一個。」

找尋

「你願不願意在TA去世後,把器官捐獻出來?」

「對不起,我們不考慮」、「你們不想救人了嗎?衝著器官來的!」

醫院ICU外,器官捐獻協調員與家屬的對話。李飛(化名)是一位器官捐獻協調員,大多時候會經歷以上場景。

李飛的公文包總是鼓鼓的,裡面裝有潛在器官捐獻者的詳細資料。

「手機24小時開機,半夜接到電話就往醫院跑,一邊緊趕慢趕,一邊琢磨著怎麼和患者家屬溝通。」李飛說這是他工作的常態。

「每次一步一步走到ICU門口的時候,我知道里面的人已經沒救了,但看到外面等待的家屬,那種絕望、難過、無助,還是把話嚥了幾下,深吸口氣再問。」

這些年,李飛跑遍了全省幾十家醫院,一次次碰壁之後發現,家屬對這個問題的態度,十之八九都是反對、拒絕。而剩下動搖考慮的,因礙於情面或者旁邊人的一瓢冷水,多半最後還是會拒絕。

「我有時候最怕的不是家屬拒絕,而是家屬在單子上顫巍巍寫下放棄搶救,說願意」李飛說那是打心底的無助。

雖然目前越來越多的人願意捐獻器官,但大多會拒絕。

2011年初,原衛生部的一位官員表示,

為提高器官捐獻率,中國有望在當年內實現申領駕照時進行器官捐獻意願登記。

雖然類似舉措在美國、澳大利亞等國家一度被認為是提高器官捐獻率的有效方法,

但當時在國內,還是未免民眾的質疑聲。

晦氣問題、對政府和醫療機構的信任問題、對屍體的處理問題等成為當時民眾擔憂的焦點。最終未施行。

在人類的文化裡,身體的完整性是對逝者的尊重;同時,家屬往往認為,在醫生還未下死亡通知書前就被問及器官捐獻的問題,是一件很晦氣的事。

好在,隨著「器官捐獻」被更多人瞭解後,一些捐獻者及家屬邁出了勇敢的一步。

在他們看來,器官不僅僅是一個物體,更是生命的一部分,它攜帶了捐贈者的性情秉性和人格特徵,獲得重生。

在論述死亡的價值和意義時,法國哲學家福柯曾提出,死亡對於18世紀的分類醫學而言意味著生命的終點,但隨著解剖醫學的發展,使得死亡成為人類觀察自身的一面鏡子。

解剖臨床醫學不再將死亡看成是生命的終點,而是認識生命的起點,死亡具有了一種經驗的獨特價值和根本價值。

對於器官捐獻,中國人體器官捐獻移植委員會主任黃潔夫有更多深層次的思考。他表示,器官捐獻移植不僅是單純的治病救人,同時還彰顯了國家的政治、經濟、法制建設,甚至體現社會文明程度。

他呼籲,

應積極建立人道主義救助體系,對器官捐獻者家庭、對經濟困難的受體群眾提供人道主義關愛。

正是在類似的呼籲聲中,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器官捐獻的意義,開始嘗試付諸於行動。

生命以一種新的形式在延續,不失為世間的一件美妙事。

中國人體器官捐獻管理中心資料顯示,

截至2021年6月11日,志願登記器官捐獻的人數已達到3401374人。

(注:此資料包含中國器官移植髮展基金會施予受有效登記人數89萬人)

參考資料:

1、餘成普。器官捐贈的文化敏感性與中國實踐[J]。中山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54(01):131-144。

2、致敬大師!中國器官移植之父夏穗生在漢辭世,遵從遺願捐獻角膜 中國人體器官捐獻中心官網

3、第五個“中國人體器官捐獻日”:我國器官捐獻與移植數量位居世界第二 央廣網

作者:四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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