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的回憶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小的時候我始終不能理解杜牧的詩,清明節明明是個歡樂的節日,萬物復甦、春暖花開,為什麼就要“欲斷魂”呢?那時候爺爺奶奶尚健在,愛我的人都在身邊。

清明節的回憶

“雨紛紛”倒是有過的,但一般在清明之前,節日的當天往往是春日暖陽。過了一整個冬天,我們常常在這一天脫下了棉襖棉褲,換上輕薄的毛衣,若天氣暖和甚至連厚重的外套也脫掉了。不知道為什麼,媽媽們總是相約在這一天給我們換了新衣服。我有一件最漂亮的紅毛衣,前面是亮片秀成的大金孔雀,袖口用黑毛線鎖了邊,正是在某個清明節的時候得到的,大伯也恰逢那個節日帶著相機回老家,給爺爺奶奶拍照,我和妹妹就沾光留下了一張站在麥田裡的合照,這是我倆小時候為數不多的彩色照片。

學校就在我家旁邊,兩個村莊的孩子都在這裡上學,清明節之前學校是要為烈士掃墓做些準備的,提前紮好一大兩小三個花圈。每個人發了彩色的褶皺紙,老師教了方法回家摺紙花,我們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是愉悅的,那時候並沒有現在這樣的美術課,褶皺彩紙只有這個節日我們才能夠摸到,倘若分到的是白色的紙,我們就會特別失望,但沒有人敢在拿回家之後留在自己手裡,次日總是會如數上交。

清明節的這一天,我們換上新衣服,繫上紅領巾,胸前別上剛長出來的嫩綠的柏樹枝。在學校集合之前我們都是歡樂的,口袋裡揣了從家裡挑選的看上去最結實的雞蛋,“鬥蛋大賽”從出家門碰到的第一個同學就開始了。到了教室比賽則進入了高潮,三五成群圍在一起,男孩子們總是花招頻出,有的把蛋放在褲兜裡,隔著一層布增加蛋的堅實;有的悄悄偽裝了鴨蛋,只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得勝的雞蛋往往會不知天高地厚的去挑戰為數不多的幾個鵝蛋,最終蛋們都已粉身碎骨進了我們的肚子而作為最終宿命。

清明節的回憶

集合以後老師要求我們不許打鬧說笑,嚴肅起來。抬花圈是高年級的事情,排隊穿過我們的村莊,又穿過王家屯子,烈士的墓地在一座小山的後坡,矮矮的幾個墳頭,旁邊種了幾棵瘦弱的柏樹,連一塊像樣的墓碑都沒有。墳墓邊村幹部們已經清理了雜亂的乾草,墳頭有新抷的土。我們一句話也不敢說,默哀致敬,聽村幹部把幾個烈士的事蹟再說一遍,給烈士們敬獻花圈,莊重的宣誓。我從來也沒有聽清楚那幾個犧牲在他鄉的烈士的姓名,但我在掃墓的那一刻是沉重的,若有所思的。為了我們的幸福生活,有那麼多的人曾經埋忠骨於他鄉,他們在拼盡全力的時候是否是含笑的,我們搬了學校後不知道還有沒有人再去看他們。而現在的孩子們總是那麼金貴,以至於為了避免孩子們路上不安全,連給烈士掃墓這樣的事情也省了。

掃墓的隊伍解散以後我們就開始另一場狂歡,村裡每年都找最寬敞平坦的地方立起一個巨大的鞦韆。一個村子的人吶,歡快的圍攏一圈搶鞦韆。年輕的小夥子們總是搶的最多,技術也最好,他們自己擺動繩索,站在鞦韆上,一個人就可以把鞦韆飛的老高,換來鞦韆下面一聲聲的尖叫。大姑娘們則常常結伴而來,一個坐在鞦韆上,下面是她的同伴推著她的後背,還沒等到觀看的人叫好,姑娘們就大喊著“好啦,不要再推啦!”孩子們常常有自己的媽媽、嬸嬸陪伴,坐在大人的腿上,膽小的緊緊抱著大人的身體。還有年紀稍大的大媽也要來試試,剛坐上去,就被“使壞”的小年輕跑步推出去,換來一聲驚呼和嗔怒。

清明節的回憶

十幾、二十年如白駒過隙,閉上眼睛,那樣美好的清明節彷彿還在昨天。

初中的時候爺爺、奶奶先後離開了,我尚不懂那就是人間的生離死別。前些年兩個姑父先後離開了,我且隔著一段距離的親情,悲慼但沒有痛苦失態。去年我的大伯也離開了,我原以為因為大伯對妹妹的偏愛,我對他是沒有什麼感情的,但我終究低估了血緣的力量,除了嚎啕大哭和不知所措外,失去親人的痛瞬間就從心底湧上來淹沒了我。今年是大伯過的第一個清明節。人間四月芳菲燦爛,高樓大廈車水馬龍,世間再美好,也與他無關了。

“佳節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人生總是一場不斷分離的旅程,清明節,緬懷那些為了護衛我們太平生活做出犧牲的烈士、功勳們,思念我們離去了的親人。清明節過的是責任、是哀思、是教育、是傳承,也是提醒著我們珍惜美好生活,珍惜身邊人。春尚好。

你記得我,我就活著

(人民日報)

我的名字,

也許已經過時了,

現在應該沒有人會取這樣的名字吧;

我曾和你一樣,

一樣的意氣風發,

一樣的慷慨激昂,

憧憬過無數種可能的未來;

但是我沒想到,

一次離別竟成了永別,

一聲再見就再也未見;

時過境遷,

山海相隔,

現在的路已回不去我從前的家了;

但是,

無論你在哪裡,

當風從耳邊吹過,

雲從頭頂飄過,

那便是我來看你;

看你現在過得比我當年想象的還要好;

看這盛世如我所願;

這盛世裡,有你有我;

只要我的名字不被忘記,我就活著;

只要你記得我,我就活著。

清明節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