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津加——堅持抗葡30年的“非洲貞德.”

在今天的安哥拉,幾乎沒有人會不知道恩戈拉·恩津加·姆班這個名字。身為安哥拉女王的恩津加,曾率領著自己的臣民,頑強地抵抗葡萄牙人的入侵。正是這場曠日持久的反侵略戰爭,使恩津加變得家喻戶曉,人們為了紀念她的功績,親切地將她稱為“馬湯巴的黑人之母”和。“非洲的貞德”。

血雨腥風的恐怖年代

恩津加——堅持抗葡30年的“非洲貞德.”

15世紀初,姆班杜人在今天的安哥拉西北部建立了一個面積不大的王國——恩東果。恩津加的父親恩戈拉·恩達姆比國王為人剛強,十分有氣節。他在位之時,葡萄牙殖民主義者正對安哥拉打著侵略的如意算盤,於是,他堅持不懈地領導姆班杜人奮勇反抗葡萄牙侵略者。1582年,恩津加就出生在那個腥風血雨的恐怖年代。

早在1575年,葡萄牙人為了自己的海上的利益,擄掠奴隸、搶奪財寶和尋找向東通往莫三比克的路線,已經把目光瞄準了安哥拉。葡萄牙侵略軍所到之處,沒有一處村莊倖存,人民只能流離失所,江河也被染成血河。葡萄牙殖民者殘暴不仁,如同強盜一般,他們把姆班杜人打死之後,還要侮辱他們的屍體,將他們的鼻子割下來裝進木桶,作為戰利品前去邀功領賞。

當恩津加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就常常聽人們講述關於葡萄牙惡魔般的傳說,故事裡葡萄牙人坐著“帶翅膀的船”抵達羅安達,強盜們拿著“火與劍”到處姦淫擄掠。還有兇殘的白人士兵,為了恐嚇和鎮壓人民,他們竟殘忍地把黑人奴隸綁在炮口上,然後活活炸死。兇殘的侵略者和苦難的人民,激起了恩津加對葡萄牙侵略者的滿腔憤恨,也正是這種仇恨使得恩津加在往後的日子中,在抗擊葡萄牙的鬥爭中,可以堅定不移地與他們戰鬥到底。

長大後,恩津加不再單純地相信傳說,但目睹的事情,見證了她兒時聽到的那些可怕的故事,她目睹著自己的同胞們被戴著手鐐、腳鐐,脖子上套著鐵箍,一批接著一批地被武裝的葡萄牙強盜押往羅安達港口,然後在身體上被烙上火印標記,像牲口一樣,被投進即將開走的輪船的底艙。望著這樣的場景,恩津加流下了憤恨的淚水,並不斷在內心詢問:同樣是人,為什麼自己國家的國民就要當作奴隸接受這種待遇?難道這就是弱肉強食?葡萄牙擁有發達的經濟、先進的武器,就可隨便掠奪其他的國家嗎?

恩津加——堅持抗葡30年的“非洲貞德.”

恩津加暗暗告訴自己,這個局面有一天絕對要改變,她不甘心受人奴役。她還在心裡發誓,一定要像自己的父輩那樣,盡最大努力保衛家園,使國人不受旁人的凌辱和宰割,自己要堅持反侵略鬥爭,要為自己國家的國民爭取他們應有的權利,自由生活、安全保障人身,直到把殖民強盜趕走的那天為止。

恩津加以後的成就還要得益於她的父親,她的父親沒有因為她是女孩子就將她留在宮中,讓她過公主般養尊處優的生活。恩達姆比國王一直為孩子們灌輸奮鬥的觀念,他堅持帶領著自己的兒女四處征戰。恩津加長期跟隨父親作戰,在對戰爭耳濡目染的同時,也經歷了淬鍊,增長了軍事和外交方面的才幹。雖然就當時的歷史條件看,她並沒有繼承王位的想法,但這些經歷無疑為她今後成為統治者,並帶領子民抗擊敵人積累了豐富的經驗。

恩津加——堅持抗葡30年的“非洲貞德.”

在進行對抗葡萄牙的思戈列米戰役中,恩達姆比國王率領戰士們英勇抗戰,把著名的葡葡牙賽拉奧總督指揮的敵軍,打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逃回了羅安達。這場戰役具有重要的意義,不僅鼓舞了士氣,也讓年輕的恩津加明白,自己的國家雖然小卻不弱,團結起來是能與葡萄牙侵略者抗衡的。

捨棄前嫌,一心為國

1618年,偉大的恩達姆比國王去世,他身後遺留下兩個兒子和三個女兒,恩津加在子女中排行第二。哥哥恩哥拉·姆班迪是個私生子,按照當時國家的法律,姆班迪是無權繼承王位的。但是,姆班迪是個野心勃勃的人,他不甘於居於人下,竟然暗中密謀,找藉口殺掉了恩達姆比國王的嫡子,也就是恩津加的親弟弟。

恩津加——堅持抗葡30年的“非洲貞德.”

篡奪王位後,姆班迪為了斷絕自己的一切威脅,決定斬草除根,他又殺死了自己的外甥,也就是恩津加的獨生子,以及許多反對他篡位的酋長。先是父親的去世,後來又失去了哥哥與兒子,恩津加的心情彷彿墜入深淵,她悲憤交加,親人竟然是傷害自己最深的人。

悲憤交加的恩津加,雖然很想抗爭,但又無能為力。她看清了形勢,做出了明智的決定,她在這刀光劍影、同室操戈的緊要關頭,在忠誠的大臣的保護下,與兩個妹妹和丈夫一起逃往東部的馬湯巴。馬湯巴是恩東果王國的發祥地,也是恩津加母親的出生地。

在馬湯巴,恩津加臥薪嚐膽、勵精圖治,建立起自己的抗敵基地,可以說在這個時刻,國家和民族選擇了恩津加,恩津加逐漸成長為一個領導者。那裡的人民真切熱烈地歡迎恩津加三姐妹的到來,他們衷心擁戴恩津加,決心與三姐妹戰鬥在同一戰線上。恩津加在馬湯巴被尊為“黑人之母”。

而這一時期,本已給了葡萄牙慘痛教訓的恩東果王國卻發生內訌和分裂,葡萄牙殖民者有個可乘之機。1620年,他們對恩東果的腹地再次發動了瘋狂的攻擊和掃蕩,以不光彩手段登上王位的姆班迪昏聵無能,根本不敢進行任何抵抗,他關心的只是保住自己的王位。出於這樣的目的,他自然不可能與國家共存亡,最終棄城而逃,倉皇躲到寬扎河的一個小島上。葡萄萄牙殖民者因此暢通無阻,一直打到了首府卡巴薩附近。

恩津加——堅持抗葡30年的“非洲貞德.”

姆班迪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本質早在爭奪王位時就體現出來了,可是為了逃命,他竟然連自己的親生母親也拋棄了。對於姆班迪如此怯懦和不孝不義的行為,所有的姆班杜人都以之為恥。但是,葡萄牙人沒有放過他,侵略軍更加肆無忌憚,步步進逼。姆班迪實在走投無路,只好同意心腹大臣的建議,派人到馬湯巴向恩津加求助。

恩津加接到姆班迪的求救信後,心中的矛盾可想而知。考驗恩津加的時刻到了,是糾結於私人恩怨還是以國家利益為重?就是這位異母哥哥,用陰謀詭計篡奪了王位,還殺害了她的胞弟和她的兒子。每憶及此,恩津加夜夜從夢中驚醒,她不由怒火中燒,她多想任由姆班迪自生自滅。

但是,恩津加並沒有陷於個人的恩怨,這就是一位偉大領袖的胸襟。恩津加深深明白,國難當頭,任何內部的爭鬥與分裂,都對國家和人民有害,只會對敵人有利,所以,她必須以國家利益為重。恩津加決定同姆班迪攜手合作,共同抗敵,而此舉更博得了恩東果人民的讚揚與敬佩。

而此時葡萄牙也發現自身兵力有限,難以繼續向東擴張。於是,葡萄牙侵略軍便想拉攏恩東果國王,他們提議舉行和平談判。姆班迪一心想保住王位,這正合他的心意,他早就巴不得和平談判。但這個昏庸膽怯的昏君,根本沒有膽量去和葡萄牙軍隊談判。於是,他委託恩津加前往談判,商議在安哥拉發展奴隸貿易的事宜。恩津加從大局出發,同意前去談判。

1622年,恩津加身負重任,率領使團前往葡萄牙設在羅安達的總督府進行談判。終於到了談判那一天,恩津加在男女衛兵的保護下,前去談判的地方,卻不曾想一上來就是總督瓦斯岡賽洛給她的“下馬威”。在豪華的談判大廳裡面,恩津加發現大廳裡只有一把椅子放在左邊,右邊還有兩隻坐墊放在地上。而前方是一群葡萄牙的文武官員,他們目中無人,氣勢洶洶地排列在椅子兩邊。很顯然,葡萄牙為了顯示自己的優越,故意不給恩津加以及她的隨行官員擺上座椅,企圖讓她跪在坐墊上“俯首稱臣”。

這是一種心理戰術。總督瓦斯岡賽洛認為區區一個女子,肯定一嚇就沒底氣了,他希望以此種方式在談判中取得絕對優勢,輕鬆達到自己的目的,迫使對方接受“作為葡萄牙王國的臣民”的條件。但是他完全想錯了,恩津加並不是一個他想象中不堪一擊的弱女子,而且恩津加也不可能屈服。

面對這樣的局面,在沉默片刻之後,恩津加馬上計上心頭。她若無其事地向她的一個女侍從遞了一個眼色,只見這個女侍從走過來,跪在地上,恩津加就坐在了她的脊背上,同葡萄牙總督平起平坐地開始了談判,粉碎了葡萄牙人的陰謀。這一情景使在場的人不禁目瞪口呆,人們驚歎於恩津加的智謀和膽識,瓦斯岡賽洛總督更是尷尬得無地自容。

在談判中,恩津加絲毫沒有畏懼之色,她侃侃而談,旁徵博引,口若懸河,用巧妙的措辭駁斥了葡萄牙總督的種種不合理的侵害國家主權的要求。葡萄牙人提出的恩東果王國應當向葡萄牙“稱臣納貢”的要求,恩津加毫不留情地回絕了。

面對這樣一個準備充分、桀驁不馴的對手,葡萄牙人慢慢收起了輕視怠慢之心,他們發現這個女子比她的哥哥難對付多了。恩津加理直氣壯地指出,葡萄牙這些條件只適合於已經完全被征服的國家,適用於殖民地國家,而自己的國家仍是一個有獨立主權的國家。對於其他條件,雙方也進行了一場場激烈的唇槍舌劍。

恩津加機智沉著、能言善辯,處處為國家爭取利益,最終促使葡萄牙總督簽訂了比較有利於恩東果利益的協議,葡萄牙同意放棄它在姆巴卡修建的城堡,從恩東果撤軍,並歸還在戰爭中擄掠的全部奴隸,而談判結果中最重要的是承認恩東果“是不臣屬於葡萄牙的獨立王國”。相應地,恩津加則答應准許葡萄牙的商人和傳教士進入恩東果進行商貿活動和傳教,還准許葡萄牙的商人經由恩東果前往東部地區販賣奴隸。

在談判快要結束時,葡萄牙人還是沒有放棄,瓦斯岡賽洛施展了在非洲王室成員中慣用的伎倆,以迂迴達到其殖民侵略的目的。他裝出一副友善的樣子,用“為了鞏固聯盟”、“加強友誼”之類的動聽誘人的言詞,竭力勸說恩津加,希望她能皈依基督教。

為了麻痺敵人,保護談判勝利果實,也為了能夠更好地脫身,恩津加同意接受洗禮,這就是她會有一個教名唐娜·安娜·德·蘇姍的原因。但是,恩津加一回到恩東果,就宣佈了脫離基督教。

難以逾越的豐碑

從羅安達返回恩東果途中,恩津加恰巧遇到了她的叔父,她看見叔父率領著一批士兵急匆匆地迎面而來。當她探聽到叔父是要前去羅安達向葡萄牙人投降時,恩津加怒不可遏,她不顧叔父的苦苦哀求,親手處死了他。這種堅定的信念,這種大義滅親的壯舉,進一步提高了恩津加的威望,也讓人民同侵略者進行鬥爭的信心更加堅定了。

1624年,順應國內的呼聲,並根據對敵鬥爭的需要,恩津加又果斷地處死了詭計多端的姆班迪。在全國上下臣民的擁戴下,她繼位成為恩爾果的新任女王。之所以有這個舉動,是源於葡萄牙人的背信棄義。當葡萄牙再次發動侵略恩東果的戰爭時,作為國王的姆班迪懼怕敵軍的強大,始終採取不抵抗的政策,甚至準備妥協投降。

對於姆班迪一味妥協甚至準備投降的舉動,全國上下民憤難平。在朝堂上,大臣們也對國王的這種背叛行為極為憤慨,百姓與士兵們聽到國王的決定時甚至也包圍了王宮以示抗議。恩津加知道此時不能再放任姆班迪了,也不能讓國家毀在他的手上,於是,便發動政變取而代之。

恩津加女王在即位後的第二天,就對葡萄牙採取了對策,她向全體臣民釋出了一項宣言,號召全國各族人民加強團結,共同抗擊外國侵略者。宣言同時號召人民“要掌握自己的命運,不當葡萄牙人的囚徒”。這一宣言在全國乃至周邊國家都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使得羅安達等地的奴隸和穌會教士的奴僕,都成群結隊地逃亡來投奔恩津加,紛紛成了女王軍隊的英勇的戰士。這個宣言也很快傳開並且深入人心,尤其在那些被捕去的奴隸當中,更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此後,恩津加又在國內採取了一系列措施:包括停止各部族之間爭奪領地的戰爭,接著儘可能地把所有姆班杜人聯合起來,整合成隊伍。除了本族人以外,還有許多在葡萄牙人的壓迫之下被迫與之結盟的部落,也紛紛斷絕與葡萄牙的關係,團結在恩津加的周圍。

恩津加的心胸十分寬廣,她甚至與姆班杜人的世敵——雅加人冰釋前嫌,因為兩者有共同的外敵,兩族言歸於好,共同對敵。雅加人素來驍勇善戰,以練兵有術而聞名,恩津加不妄自尊大,而是派人去雅加人那裡學習武藝,用以訓練自己的軍隊。恩津加的這些舉動使得葡萄牙統治者把她視為眼中釘、肉中刺,葡萄牙總督甚至向其統治的各地酋長宣佈,只要承認恩津加為女王的人,都要受到殘酷嚴厲的懲罰。

1626年,形勢又發生變化,葡萄牙總督再次施展陰謀分裂姆班杜人,用武力扶植恩津加的一個近親叫阿里·吉鑾熱的為傀儡,吉鑾熱佔據了恩東果西部地區。這樣,恩津加便踏上了第二次到馬湯巴避難的路。

但是,恩津加並沒有灰心喪氣,她在馬湯巴迅速建立了一支訓練有素的強大軍事武裝,與周圍地區的各部落加強團結,共同組成了反葡萄牙的聯合戰線。同時,為了抗擊葡萄牙侵略軍向領土內的擴張,也為了打敗傀儡吉鑾熱及其追隨者,恩津加下令委派自己的妹妹不遠萬里地前往剛果王國進行聯絡,希望與其結成聯盟,商討共同抗擊葡萄牙的行動。

在此後的20多年中,雖然葡萄牙人一直想剷除恩津加的軍事武裝,葡萄牙殖民當局多次派出遠征軍,對馬湯巴進行瘋狂的進攻,但女王一直準備充分,派出軍隊對其進行迎頭痛擊,葡萄牙人始終未能攻進馬湯巴。在恩津加的領導下,馬湯巴成為安哥拉整個地區裡勢力最強大的反葡萄牙殖民者的基地。

1641年,歷史再次發生轉折。荷蘭人與葡萄牙人就海上領導權發生爭鬥,爭奪羅安達一帶奴隸貿易的海上控制權。在此形勢之下,恩津加同荷蘭人結成了暫時的同盟,恩津加清晰地分析形勢,巧妙地利用荷蘭與葡萄牙之間的矛盾,藉助荷蘭的力量,打敗了葡萄牙軍隊,這個勝利迫使葡萄牙軍隊一度退出了恩東果地區。

打敗葡萄牙的勝利一直維持到17世紀40年代末,葡萄牙人才再一次捲土重來。葡萄牙人不遺餘力地調集眾多兵力,向馬湯巴發動進攻,他們再次踏上這片土地之後,揚言要蕩平馬湯巴,活捉恩津加。雖然此時的恩津加已經年逾花甲,但她的鬥志卻不減當年。恩津加的一生永遠不會屈服,她率領馬湯巴軍民,又一次化解了葡萄牙軍隊的攻勢。

在恩津加靈活的戰術下,敵軍疲於奔命,無法取勝。女王恩津加就像是馬湯巴的自由女神,在其領導下,馬湯巴人用弓箭、長矛、鮮血和生命捍衛了自己的獨立,迫使葡萄牙最後只能與恩津加再次談判。於是,1654年,雙方締結了“和平協定”,葡萄牙終於承認了失敗,至此,他們終於放棄了對馬湯巴的軍事征服。

之後,恩津加的光輝形象,就像一座高大的豐碑,像一座高聳的燈塔,在安哥拉人民的心中永存。一直到今天,恩津加率領民眾抗擊葡萄牙殖民者的英勇事蹟,仍然在安哥拉人民中間廣為流傳。

1663年12月7日,恩津加女王因病逝世,享年81歲。這位非洲歷史上最出色的女英雄雖然逝去了,卻是自由的代表,永遠活在渴望自由的人們心中,被人們譽為“非洲的貞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