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裡偷閒 閒中有樂
01.
什麼叫廢話?
廢話就是沒有意義的話。
02.
沒有意義的廢話有意義嗎?
這個需要分析,有的廢話沒有意義,有的廢話有意義。比如溫州人見面問溫州人:你吃過了嗎?
回答:吃過了。(吃黃罷)
誰都知道這是溫州老一輩人之間使用頻率最高的問候語,一句廢話,但是,大家聽起來特別舒坦,覺得對方至少關心自己。於是從古代一直說到今天——
03.一個因廢話走紅的詩人
一位網友在微博上貼出了三篇烏青的詩歌,分別為《假如你真的要給我錢》、《對白雲的讚美》和《怎麼辦》,立刻引起轟動。 ( 烏青,1978年出生的詩人、小說家。)
《對白雲的讚美》
:天上的白雲真白啊/真的,很白很白/非常白/非常非常十分白/極其白/賊白/簡直白死了/啊——
《假如你真的要給我錢》
: 我的銀行賬號如下:招商銀行/6225××××74/鄭功宇/建設銀行/4367××××13/鄭功宇/工商銀行/6222××××30/鄭功宇/……
《怎麼辦》
:
我打電話,給張建華/接電話的是/他母親/我問:張建華在嗎/他母親說,在、在大便/我說,在大便啊/他母親說是的/我對張建華的母親說/那怎麼辦呢?
04.
朱自清的《論廢話》
《論廢話》
朱自清
“廢
話!”“別費話!”“少說費話!”都是些不客氣的語句,用來批評或阻止別人的話的。這可以是嚴厲的申斥,可以只是親密的玩笑,要看參加的人,說的話,和用這些語句的口氣。
“廢”和“費”兩個不同的字,一般好像表示同樣的意思,其實有分別。舊小說裡似乎多用“費話”,現代才多用“廢話”。前者著重在囉唆,囉唆所以無用;後者著重在無用,無用就覺囉唆。
平常說“廢物”,“廢料”,都指斥無用,“廢話”正是一類。“費”是“白費”,“浪費”,雖然指斥,還是就原說話人自己著想,好像還在給他打算似的。“廢”卻是聽話的人直截指斥,不再拐那個彎兒,細味起來該是更不客氣些。不過約定俗成,我們還是用“廢”為正字。
道
家教人“得意而忘言”,言既該忘,到頭兒豈非廢話?佛家告人真如“不可說”,禪宗更指出“開口便錯”:所有言說,到頭兒全是廢話。他們說言不足以盡意,根本懷疑語言,所以有這種話。說這種話時雖然自己暫時超出人外言外,可是還得有這種話,還得用言來“忘言”,說那“不可說”的。
這雖然可以不算矛盾,卻是不可解的連環。所有的話到頭來都是廢話,可是人活著得說些廢話,到頭來廢話還是不可廢的。道學家教人少作詩文,說是“玩物喪志”,說是“害道”,那麼詩文成了廢話,這所謂詩文指表情的作品而言。但是詩文是否真是廢話呢?
跟
著道家佛家站在高一層看,道學家一切的話也都不免廢話;讓我們自己在人內言內看,詩文也並不真是廢話。人有情有理,一般的看,理就在情中,所以俗話說“講情理”。俗話也可以說“講理”,“講道理”,其實講的還是“情理”;不然講死理或死講理怎麼會叫做“不通人情”呢?
道學家只看在理上,想要將情抹殺,詩文所以成了廢話。但誰能無情?誰不活在情裡?人一輩子多半在表情的活著;人一輩子好像總在說理,敘事,其實很少同時不在不知不覺中表情的。
“天氣好!”“吃飯了?”豈不都是廢話?可是老在人嘴裡說著。看個朋友商量事兒,有時得閒閒說來,言歸正傳,寫信也常如此。外交辭令更是不著邊際的多。——戰國時觸讋說趙太后,也正仗著那一番廢話。
再說人生是個動,行是動,言也是動;人一輩子一半是行,一半是言。一輩子說話作文,若是都說道理,那有這麼多道理?況且誰能老是那麼矜持著?人生其實多一半在說廢話。詩文就是這種廢話。得有點廢話,我們才活得有意思。
1944年4月14日作
編輯:丁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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