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臣,是每一位皇帝的心病。自古以來,歷朝歷代,只要皇帝能力稍遜或接手政權皇權太弱,權臣就必然出現。夏朝的
后羿
、商朝初年的
伊尹
、周朝的周公
姬旦
、秦二世時期的
趙高
、西漢的
霍光
、東漢的
梁冀
、東漢末年的
曹操
、三國魏的
司馬懿
、西晉的
賈充
、東晉的
劉裕
、劉宋的
蕭道成
、蕭齊的
蕭衍
、蕭梁的
陳霸先
、北魏的
高歡
、
北周的
楊堅
、隋朝的
楊素
、唐朝的
李德裕
、遼朝的
耶律乙辛
、金朝的
完顏宗翰
、西夏的
沒藏訛龐
、南宋的
賈似道
、元朝的
燕鐵木兒
、明朝的
張居正
、
清朝的
鰲拜
……每個朝代僅舉一例,歷朝出的權臣自然不止這些,只有北宋基本沒有權臣。
權臣有忠心護主的,也有專權欺主的,還有弒君篡位的
,而且弒君篡位的事還時常發生,最典型的例子,魏晉南北朝時期的王朝更替幾乎都是透過這種方式來的。
今天聊一聊元朝的另一位權臣,一個擁有一項歷史之最的權臣,那就是他的頭銜,字數之多恐怕專門學習歷史的人不容易完全背下來,有二百多字。
“元德上輔廣忠正節振武佐運功臣、太師、開府儀同三司、秦王、答剌罕、中書右丞相、上柱國錄軍國軍事、監修國史、兼徽政院侍正、昭功萬戶府都總使、虎符威武阿速衛親軍都指揮使司達魯花赤、忠翊侍衛親軍都指揮使、奎章閣大學士、領學士院知經筵事、太史院、宣政院事、也可千戶哈必陳千戶達魯花赤、宣忠幹羅思扈衛親軍都指揮使司達魯花赤、提調回回漢人司天監、群牧監、廣惠司、內史府、左都威衛使司事、欽察親軍都指揮使司事、宮相都總管府、領太禧宗禮院、兼都典制、神御殿事、中政院事、宣鎮侍衛親軍都指揮使司達魯花赤、提調宗人蒙古侍衛親軍都指揮使司事、提調哈剌赤也不幹察兒、領隆祥使司事。”
這位就是元順帝時期的第二位權臣伯顏,他的頭銜雖然有部分肯定只是榮譽頭銜,但能擁有如此之多的頭銜,說明了伯顏得勢時,權利範圍幾乎無所不包,甚至是醫療方面也涉及,天下人只知有伯顏,不知有皇帝。那麼,既然伯顏權利已到達如此程度,難道他沒想過自己上?學劉裕、蕭道成來硬的,或者學曹操、司馬懿緩著來,要不就是
學霍光,仿周公?
他可不是,從他出的最著名的“殺盡五姓漢人”的主意來說,伯顏不是走賢臣路子的。
既然伯顏不是賢臣這一型,那又為什麼不敢篡位呢?這可能要從幾個方面來看:
從二號權臣升格一號,有前車之鑑,顧慮較多
在迎立元順帝后,一號權臣燕鐵木兒完全沉溺酒色不理政事(據說是因為怕謀害元順帝父親元明宗的陰謀敗露而日夜憂慮),居然把自己弄的虧虛而死,也算是奇葩了。燕鐵木兒死後,他的兒子唐其勢繼任中書左丞相,依仗父親的餘威和當元順帝皇后的妹妹伯牙吾氏繼續把持朝政。
這時,輪到伯顏作為男一號出場。伯顏以翊戴之功拜中書右丞相、上柱國,監修國史。元統二年,進太師、奎章閣大學士,領太史院,兼領司天監、威武、阿速諸衛。十一月,進封秦王,繼領太禧宗禋院、中政院、宣政院、隆祥使司、宮相諸內府,總領蒙古、欽察、斡羅思諸衛親軍都指揮使。
原來屈居燕鐵木兒之下的二號功臣伯顏在燕鐵木兒死後被提拔起來,官職在唐其勢之上。唐其勢不幹了,他覺得天下還應該和他老爹在的時候一樣,他們家說了算,伯顏怎麼可以職位比自己高呢。於是,唐其勢就和弟弟塔剌海一起要廢了順帝,結果被伯顏打敗了,就逃去皇后妹妹那裡尋求庇護。伯顏連皇后面子也不給,想連皇后也一起拉走。
皇后向元順帝求救,這位丈夫卻說:“你兄弟要殺我,我怎麼還回保護你?”這可憐的皇后和她的兄弟一起被播毒殺了。從此,元朝廷裡再也沒人能壓制伯顏了。
但有了唐其勢前車之鑑,伯顏估計有了一些顧慮。如果說遼朝重元之亂沒成是因為準備不充分,人手不夠,那麼唐其勢在有堂叔塔裡領兵為外援的情況下依然失敗,只能說明篡位並不容易,伯顏很可能覺得
自己真要動手,不見得就能成,風險太大。
稱帝要後繼有人
倒不是說伯顏沒兒子,他肯定有兒子,但《元史》上沒有提到他到底有幾個兒子,分別叫什麼。如果他的兒子有些本事,絲毫不提的可能性不大,因為《元史》列傳的寫法就是在寫某個人傳的時候,順便提他有名的子孫。既然《元史》不提,只有三種可能:
一、他的兒子都太小。
伯顏1280-1340,死時六十歲,所有兒子都太小不可能。
二、他的兒子沒什麼用。
這個有可能,在伯顏被算計時也沒提到他的兒子有什麼反應,參考周朝初年的“武庚之亂”,再看看“高平陵之亂”時的曹爽,估計伯顏的兒子是庸才的可能性很大。
三、他的兒子還好,但比起侄兒脫脫差遠了。
這也有可能,脫脫能編撰《金史》、《遼史》、《宋史》,能提出並實施“至正更化”,還能帶兵打仗,這幾乎是全才了,而且設計伯顏的就是脫脫。
不管是哪一條,伯顏要是篡位,誰來接班?沒準伯顏參考過宇文泰的經歷,宇文泰死的早,他的兒子們可被侄兒宇文護欺負了好些年,還被弄死不止一個。伯顏的兒子接位,情況就會是脫脫把持朝政,架空皇帝,而且要出個類似宇文邕那樣能翻盤的兒子可不容易。如果真是這樣,想想就不爽,
既然是為別人做嫁衣,又何必為之?
還有另外一條路可選,不急
伯顏最初被重用是因為擁立元文宗,後來又和文宗皇后走得很近,野史《庚申外史》還說“伯顏數往太皇太后宮,或通宵不出。”這事正史沒有記載,還有可能類似張煌言的“慈寧宮裡太后婚”,有編排的嫌疑,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至少說明伯顏和文宗皇后是同盟者。在文宗死時議立新君時,就曾要立文宗的兒子燕帖古思,文宗皇后極力推辭才有的先立寧宗懿璘質班,後又立元順帝。現在如果要廢順帝,立燕帖古思也不是沒有可能。
既然有同盟者的兒子作為備選,那麼就不用著急自己生硬的篡位。
也許劉裕的做法太直接,
曹操、司馬懿的方法也一直被人罵,楊堅的方法更柔一點,下面人接受起來更容易。
出身不夠
這點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可能的伯顏不稱帝原因。有人要問了,不是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嗎?不錯,有這句話,可這句適合劉邦、朱元璋,不適合蒙古人。
眾所周知,蒙古的基業由成吉思汗創造,成吉思汗所在的家族稱為“黃金家族”,被認為是血統最高貴的家族,歷代蒙古大汗都出自這個家族,在元朝建立後,“黃金家族”概念還縮小到郭靖好安達拖雷的子孫。在元朝,不管亂成什麼樣,皇帝自然還是“黃金家族”血脈,到了
北元時期,曾經有幾個非“黃金家族”血脈的人稱汗了,結局都不好。
北元勢微時分為韃靼和瓦剌,韃靼的建立者
鬼力赤
就不是“黃金家族”血脈,建立韃靼不久就被太師阿魯臺所殺,隨即阿魯臺擁立了“黃金家族”後裔雅塔失裡。而瓦剌在綽羅斯家族統治下已經好幾代了,但他們只稱太師,到了
脫歡
一代,自己有稱汗的野心,但感覺人民不會服,所以迎立了“黃金家族”後裔脫脫不花。
脫歡的兒子
也先
搞出了土木堡之變,還等到了脫脫不花死了,也先自立稱汗,還想稱帝,但因為傳國玉璽的事得罪了本來友好相處的明朝。沒有明朝支援的也先逐漸沒有實力控制廣大的汗國,不久就被丞相阿剌殺死。清朝還有同出自綽羅斯家族的
噶爾丹
稱汗,逼的康熙三次親征,最後兵敗身死。
征伐過程中,噶爾丹的準噶爾部內亂不斷,侄兒抄了他後路,部下臨陣倒戈。這幾位都不得善終。
元朝時期,權臣有弒君,但沒有篡位,皇帝位置上一直坐的還是“黃金家族”後裔。
伯顏是蔑兒乞氏,就是搶走成吉思汗妻子孛兒帖的蔑兒乞惕部的後裔。他的曾祖父擔任侍衛,祖父隨蒙哥伐宋戰死,父親依然是侍衛,伯顏自己還是郯王徹徹篤的手下。伯顏得勢後,構陷郯王,殺掉了老主人,這估計是面子問題吧。
伯顏是靠自己打拼得到的升遷,不要說“黃金家族”,就是和那些貴族比,伯顏的出身也還是低。他肯定害怕即使強行上位,卻被人看不起,得不到百官、百姓擁戴。
比起篡位不易、後繼無人、有後備皇帝,不是“黃金家族”血脈才是伯顏不敢篡位的最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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