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年之間,“有趣”和“教養”“情商”等詞一樣,火成了一種風潮。
大家都在說:“一輩子很長,要和有趣的人在一起。”
沒有趣,都不好意思出來行走江湖了。
於是,很多人因此患上了“偽有趣症”。
裝作有趣,扮演有趣,強行有趣。
把惡搞當有趣,把惡俗當有趣,把噁心當有趣。
結果呢,實在讓人覺得“無趣得很”。
有趣重不重要?當然重要。
但有趣是種高階修養,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辦到的事。
中華文明五千年來,中國人普遍活得很有趣的朝代,那就是魏晉時代。
魏晉時代,政權更迭頻繁,
戰火連綿,死亡常常不期而至。
但正因如此,魏晉人開始思考生命的意義。
思考的結果是:既然生命無常,那我們就要在剎那的現量的生活裡,追求生命的最大豐富和充實。
於是,美學家宗白華說:
“中國歷史上第一次出現了‘人的覺醒’,
魏晉人開創了中國的‘《世說新語》時代’。”
由此才誕生了今天的“魏晉風度”。
2
書法家王徽之,居於浙江山陰。
一天夜裡,天降大雪。
他半夜醒來,推開窗戶,四望皎然。
賞雪吟詩間,他突然憶起朋友戴逵。
雕刻家戴逵,住在幾十裡外的剡縣。
王徽之不顧天寒路遙,乘船溯江而上。
翌日,抵達戴家後,王徽之沒有敲門,
而是轉身對隨從說:“我們回去吧。”
隨從問:“既然來了,怎麼不進去呢?”
王徽之答:“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這就是魏晉風度——不計最終結果,惟重生命體驗。
陶淵明41歲時,當上了彭澤縣令。
上任不到三月,就碰到督郵劉雲來檢查公務。
劉雲常以巡視之名索賄,兇狠貪婪遠近聞名。
縣吏提醒:“我們當備好禮,穿盛裝,恭敬迎之。”
陶淵明一甩衣袖:“吾不能為五斗米折腰,拳拳事鄉里小人。”
他脫下官服,交出官印,絕塵而去。
這就是魏晉風度——不求一世奢華,只求活出自我。
公元262年,中國文化史上一個黑暗的日子。
嵇康身戴木枷,被兵丁押往刑場。
因得罪權臣鍾會及司馬氏,
他被汙以破壞禮教之名判處極刑。
刑場之上,嵇康對哥哥說:“取琴來。”
夕陽殘照下,嵇康撫琴長嘆:
“袁淮曾讓我教他《廣陵散》,可我沒答應,此曲於今絕矣!”
一曲彈畢,嵇康從容赴死,年三十九歲。
這就是魏晉風度——不求長命百歲,但求活得精彩。
所謂魏晉風度,一言以蔽之,就是要活得美、活得有趣、活得漂亮。
活得不美活得無趣,毋寧死。
3
現在大家開玩笑,喜歡說一句話:
“長得帥管什麼用,能用來刷卡嗎?”
在魏晉時代,還真能。
比如西晉的潘岳,也就是大帥哥潘安。
生得容貌俊美、身材修長,
有玉樹臨風之態,飄逸颯爽之姿。
他每次坐馬車出去閒逛的時候,
女人們就會像潮水般蜂擁而來,
手拉著手把他圍在中間,向他溫柔地拋擲水果。
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擲果盈車”的故事。
你看,長得帥,就可以用臉刷水果。
魏晉時代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看臉時代,
魏晉人覺得:要活得美,首先儀容要美。
儀容要美,第一要懂得剃鬚。
魏晉之前,美男大多都留著鬍子,
比如,關羽就是著名的美髯公。
今之剃鬚刮面之美,始於魏晉也。
儀容要美,第二要懂得敷粉。
不但女人敷粉,男人更是要敷粉。
說到敷粉,還有一個好玩的故事。
大美男何晏,天生膚白。
白到別人都懷疑他偷偷抹了粉。
有年夏天,魏明帝曹睿心生一計,
他宴請何晏吃“熱湯麵”,
何晏吃得大汗淋漓,不斷用袖子擦臉。
結果沒想到他擦汗之後臉竟然更白了。
曹睿羨慕得連連感嘆:“君原來是真白啊!”
儀容要美,第三要懂得穿衣。
熱衷於新奇美服,甚至以著女裝為時尚。
儀容要美,第四要懂得薰香。
薰香,就相於咱們現在的抹香水。
說到薰香,也有一個好玩的故事。
魏文帝曹丕,有次薰香燻得過分了,
連馬都受不了,就咬了他膝蓋一口。
氣得曹丕把馬給殺了。
魏晉人就是這麼注重儀容之美,
注重到什麼程度,與潘安齊名的美男衛玠,
他出門既不坐馬車,也不坐牛車,而是坐羊車。
因為羊漂亮,還能襯托出他的面板之白。
他每次出門,都是“觀者如堵牆”。
有一次他生了大病,強行外出。
結果被女粉絲們圍了個水洩不通。
為了讓粉絲們看個夠,他苦苦咬牙硬挺。
結果當天回家,就一命嗚呼了。
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看殺衛玠”。
不美帥,毋寧死。
4
竹林七賢之一的阮籍很有趣。
一次,他嫂子要回孃家,
按照禮數,嫂叔不通問,他不得去送行。
可阮籍不僅設宴為嫂子餞行,
還特地來了個十八里相送。
一些道學夫對此指指點點,
阮籍白眼一翻:“孔孟禮教,與我何干?”
還有一次,鄰里一少女因病夭折,
阮籍並不認識,竟跑到靈前大哭一場,
直到哭爽了,才盡哀而返。
一些道學夫對此議論紛紛,
阮籍白眼一翻:“老子就是喜歡。”
鄰家美婦,當壚賣酒。
阮籍經常前往,喝得酩酊大醉。
醉後,就直接躺在美婦身邊呼呼大睡。
一些道學夫對此唾沫橫飛,
阮籍白眼一翻:“關你等屁事。”
魏晉時代是一個最蔑視禮法的時代,
魏晉人覺得:要活得美,就要脫俗。
正如阮籍所言:“禮豈為我輩設也!”
有一天,阮籍正和友人下棋。
突然傳來母親死訊,友人敢緊停棋。
阮籍卻一揮手說:“下完再說。”
下完棋,他要過酒杯。
飲酒二斗,舉聲一號,吐血數升。
給母親辦喪事時,他不拘禮法,
照樣大塊吃菜,大塊吃肉。
母親下葬之時,他又飲酒兩鬥,
大喊一聲“窮矣”,又吐血數升。
他用鮮血來灌溉蔑視禮法的“脫俗之美”。
不脫俗,毋寧死。
5
阮籍發明了一種待人處世的方式:青白眼。
其母病故後,朝中大官嵇喜來弔喪。
阮籍不喜歡他,就一直對他翻白眼。
弄得嵇喜很尷尬,最後悻悻而去。
隨後,嵇喜弟弟嵇康帶著酒來弔喪,
阮籍立即將白眼轉為青眼,笑而迎之。
喜歡你就給青眼,不喜歡你就翻白眼,
阮籍就是這麼真率。
文學家王粲生前喜歡聽驢叫,
他死後,文帝曹丕來弔喪,對同來的人說:
“我們一起學驢叫來為他送行吧。”
於是,大家便一起作“驢鳴”。
你看,魏晉人是多麼真率啊!
魏晉人覺得:要活得美,就要活得真率。
太尉郗鑑聽說丞相王導家族的子弟非常優秀,
於是便想從王家挑選一個女婿。
王導說:“凡你相中的,我都同意。”
郗鑑便派管家前去王家仔細挑選。
管家回去後對郗鑑說:“王府子弟個個都很好,只有東廂房一個青年,袒胸露腹,毫不理睬地在那看書。”
郗鑑眼睛一亮:“夠真率,就他了。”
這位袒胸露腹的青年,就是王羲之。
這也是成語“東床快婿”的由來。
不但男人尚真率,女人也尚真率。
大將軍桓溫滅成漢後,將李勢之妹偷偷納為小妾。
桓溫之妻南康公主是個有名的醋罈子,
知曉此事後,立馬提刀:“我要殺了那個賤人。”
南康公主闖進書房,見李氏正在梳頭。
青絲如瀑,肌膚勝雪,容顏照人不可方物。
李氏淡淡說:“我國破家亡,本來就不想苟活了。你要殺我,正合心意。”
南康公主扔下刀,一把抱住李氏說:
“我見你尚憐惜,何況那個老色鬼呢!”
於是便有了“我見猶憐”這個成語。
魏晉人就這樣追求“真率美”——內不以自欺,外不以欺人。
“我與我周旋久,寧作我!”
要活得美活得有趣,就是要做自己。
6
王獻之,東晉大書法家,
其“風流蘊藉,乃一時之冠”。
新安公主喜歡他到“茶飯不思”,
便央求孝武帝:“我要嫁給王獻之,你讓他把妻子休掉吧!”
於是,孝武帝便頒發了聖旨。
王獻之捨不得結髮妻子郗道茂,
便用艾草燒傷雙腳,落下終身足疾,
希望新安公主知難而退。
哪知公主毫不介意,還是強行嫁給了王獻之。
從此以後,王獻之便躲在書房裡,
用優美的書法,一封一封給郗道茂寫信,
於是留下了一張張千古名帖:
《思戀帖》《姊性纏綿帖》《奉對帖》……
臨死之前,他念念不忘的還是郗道茂:
“不覺有餘事,唯憶與郗家離婚。”
夫妻情深如此,真是讓人扼腕而嘆啊!
公元386年,王徽之王獻之哥倆相繼病危。
當時天師道流傳一種說法:人快死之時,只要有人願意自折陽壽,那快死的人便能轉危為安。
於是,王徽之請來術士:
“請大師用我的陽壽為我弟弟續命吧。”
術士說:“你的陽壽也盡了,拿什麼替別人續命!”
“蒼天啊,為什麼?”王徽之大叫一聲,昏死過去。
數日之後,他才醒來,睜開眼,
第一句話就問:“我弟弟怎麼樣了?”
夫人不答,眼中淚光閃閃。
王徽之立馬爬起來:“我要去奔喪。”
他坐在弟弟靈床上,拿起他最喜歡的琴,
卻悲痛得怎麼也彈不出完整的調子,
他把琴摔在地上,仰天大哭:“嗚呼子敬,人琴俱亡!”
不到一月,王徽之就追隨弟弟而去。
兄弟深情如此,真是讓人擊掌而嘆啊!
荀巨伯從遠方來探望重病的朋友,
正好趕上胡人來攻打城池。
朋友說:“我就要死了,你趕緊離開!”
荀巨伯說:“為了偷生而毀道義,這難道是我荀巨伯做的事嗎?”
不久胡人殺到城下,問荀巨伯:
“整座城都逃空了,你為什麼不逃?”
荀巨伯說:“朋友重病,我怎能捨他而去,請用我的性命來換他的吧!”
胡人說:“如此仁義,讓我等甚愧。”
於是胡人不取城池,竟斂兵而去。
朋友情深如此,真是讓人拍胸而嘆啊!
這就是魏晉:要活得美,就要活得深情。
《世說新語》中有這樣一段記載:
王戎喪兒萬子,悲不自勝。
山簡前往拜忌,說:“孩抱中物,何至於此?”
王戎隨口說出了千古名句:
“聖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鍾,正在我輩。”
聖人心滌世外,不會被情所擾;
最底層的人憂於生存,顧不上追求感情;
能情有所鍾的,正是我這樣的人啊!
人不深情,那是多麼無趣啊!
7
東晉阮裕,有一輛絕好馬車。
但只要有人想借,他都借之。
有一天,一個人想為母親送葬,
心裡想借車,卻不敢對阮裕說。
阮裕聽說此事後,嘆息說:
“我有車卻讓人不敢來借,那要車有什麼用呢?”
於是,他立馬就把這輛豪車給燒了。
這就是魏晉:要活得美,人格必須也要美。
八王之亂時,嵇康之子嵇紹奉命護駕惠帝。
臨行前,有人提醒他:“你準備好馬了嗎?”
意思是“見勢不對,立馬撤退”。
但嵇紹說:“此事只有兩種結果:要麼逆賊伏法,要麼忠臣死節,帶好馬乾什麼?”
結果蕩陰戰敗,他挺身立在惠帝身前,
用血肉之軀擋住了萬千刀劍和滿天箭雨。
這就是嵇紹追求的人格美——忠臣死節。
魏晉玄學的開山宗師夏侯玄,
不幸成為曹魏家族與司馬集團鬥爭的犧牲品。
無論如何嚴刑拷打,他始終一言不發。
眼看司馬師規定的期限就要到了,
鍾毓無法交差,只好代筆替夏侯玄撰寫供詞。
寫完,還忝著臉讓夏侯玄過目。
夏侯玄看後大笑:“難道不就該如此嗎?”
此後直至走上刑場,他都神色不變。
這就是夏侯玄追求的人格美——威武不能屈。
在魏晉時代,總有那麼一群人,
不求生命之榮華,不求生命之長遠,
只求活出人格活出骨氣活出血性,
所以魏晉風度,便也成了“魏晉風骨”。
8
嵇康有多帥?
帥如“巖巖若孤松之獨立”,
就是喝醉了,也被形容為“玉山之將崩”。
但他最帥的不是儀表,而是思想。
嵇康不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還寫下了《養生論》《聲無哀樂論》等千古名篇。
大書法家鍾繇的兒子鍾會,
就是與鄧艾一起滅蜀那小子。
一直視嵇康為偶像,崇拜得不得了。
他寫了一篇很得意的論文《四本論》,
想讓嵇康看,走到嵇康家卻不敢敲門,
於是把文章從院子裡扔進去就跑了。
幾年後,鍾會再次前來拜見嵇康。
這一會,他邀請了諸多社會名流助威。
於是出現了歷史上那段著名對話:
嵇康:“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
鍾會:“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
…………
最後,沒討到好的鐘會便懷恨在心,
以破壞禮教之名將嵇康送上了刑場。
魏晉時代,大家就是這麼在意思想之美。
所以那時的知識分子們都喜歡玄談,
所謂玄談,說白了就是現在的辯論大賽。
如今的《奇葩說》雖然火得一塌糊塗,
但與那時的玄談相比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東晉名僧支道林才思俊逸,
赴京城講學時吸引了一眾名流。
學堂上,人人都以坐在他身邊聽課為榮。
有一次,坐到他身邊的人有事離座,
宰相謝安連忙跑過去搶佔了他的座位。
那人回來後,二話不說,
一下將謝安抱起扔開,自己重回舊座。
謝安被摔得衣帽歪斜,老半天才站起來,
坐回原座,也不生氣,一幅很知足的樣子。
你看,魏晉人是多麼追求思想之美啊!
不僅要求儀容美,還要求美得有內涵。
▲ 《蘭亭序》區域性
9
王徽之喜歡竹子。
聽說一讀書人家裡有片好竹林,就前去觀賞。
主人聽說大名人王徽之要來,
趕緊打掃屋子,準備了好飯好菜。
哪知王徽之來後,也不和他打招呼,
直接就觀賞竹林去了,邊看還邊吹口哨。
賞完也不打招呼,上轎就要出門。
主人怒了,關上大門,不讓他出去。
這一舉動卻讓王徽之很是欣賞,
他立馬下轎,和主人喝酒去了。
還有一次,王徽之臨時借別人房子住,
剛安頓下來,就讓僕人在院裡種竹子。
僕人說:“就住那麼幾天,何必麻煩。”
王徽之指著竹子說:“何可一日無此君!”
魏晉人就是這麼熱愛自然、熱愛山水。
有年春天,王羲之請了謝安等名流,
一起到會稽蘭渚山麓的蘭亭遊山玩水。
一番遊玩後,大家在一條小溪邊坐下,
將裝滿酒的觴,放在木盤裡順水而下,
盤子流到誰那裡,誰就必須作一首詩,
作不出詩,就得罰酒三杯。
這場“曲水流觴”的遊戲,讓王羲之覺得太爽了。
回到家,他信筆一揮,
便寫下了“天下第一行書”《蘭亭集序》。
人生短暫,生命無常,
魏晉人便寄情于山水,盡情釋放胸中之塊壘。
於是中國便誕生了山水詩、山水畫、山水書……
也第一次有了真正意義上的“旅遊”。
並由此產生了一系列千古名句:
王羲之曰:“從山陰道上行,如在鏡中游!”
郭璞曰:“林無靜樹,川無停留。”
桓溫曰:“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美學家宗白華盛讚魏晉:“向內發現了深情,向外發現了自然。”
要活得美,就要懂得發現大自然,“採菊東南下,悠然見南山”。
10
王羲之超級喜歡養鵝。
誰家有好鵝,不管路多遠,他都要跑去欣賞。
山陰一道士,想讓王羲之給他寫卷《道德經》,
但是又怕王羲之不願意,
於是靈機一動,養了一群俊美白鵝。
王羲之知道後,果然興沖沖跑去觀賞。
見到這群白鵝,他眼睛都直了:“賣給我吧!”
道士說:“這是供香客觀賞的,不賣。”
王羲之說:“那我用鵝給你換。”
道士說:“換是可以的,但用鵝換不行。”
王羲之說:“那得用什麼換?”
道士說:“您替敝觀寫一卷《道德經》吧!”
王羲之立馬提筆,抄寫了一卷《道德經》。
這卷《道德經》,便是書法史上著名的《換鵝帖》。
魏晉人超級喜歡養動物,喜歡到什麼程度?
連廟裡的僧人都不顧非議養起了鳥獸,
比如名僧支道林就養了駿馬和仙鶴。
魏晉人不但喜歡養動物,還喜歡養植物。
比如王徽之喜歡養竹,王羲之喜歡養蘭。
中國養植物養寵物之興,嚴格說來始於魏晉。
張岱說:“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痴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
所以魏晉人特別追求“興趣之美”。
要活得美活得有趣,必須培養一癖好。
這種癖好,不單是花木鳥獸等種養之癖,也是琴棋書畫等藝術之癖。
比如,王獻之為了追求書法之癖,
竟把院裡十八口大水缸的水都用完了。
正因追求興趣之美,魏晉人不但活出了趣味,
還將中國所有藝術門類都向前推進了一大步。
11
西晉名士張翰,本在齊王司馬冏處做官。
那年秋天到了,秋風簌簌而來,
張翰便思念起老家的蓴菜羹、鱸魚膾來,
於是他立馬辭去官職,直奔家鄉而去:
“人生貴得適意爾,何能羈宦數千裡以要名爵!”
朋友勸他:“你只圖一時的享樂,難道不考慮以後的名聲嗎?”
張翰回答:“使我有身後名,不如即時一杯酒。”
真是超逸豪邁啊!
魏晉人為什麼活得這麼超逸這麼有趣?
因為他們深深意識到生命短暫無常,所以要竭盡全力去活得漂亮。
“既然無法增加生命的長度,那就開拓生命的密度、寬度和高度。”
美學家張世英說:“人生有四種境界:欲求境界、求知境界、道德境界、審美境界。而審美為最高境界。”
而魏晉人,就活到了這個審美境界。
所謂審美境界,就是要審美地生活,
就是要活得美、活得有趣、活得漂亮。
所以他們全力追求“內不以自欺,外不以欺人”,
所以他們全力追求“向外發現自然,向內發現深情”,
所以他們全力追求“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於是他們活出了儀容之美、脫俗之美、真率之美、深情之美、人格之美、思想之美、自然之美、興趣之美。
他們,創造了中國歷史上最有趣的時代。
現在,很多人總喜歡把“有趣”掛在嘴邊,
但要說真正的有趣,咱還得跟魏晉人學。
有趣不是生活的春藥,魏晉才是。
一個人這輩子要想真正活得有趣活得漂亮,
就得像魏晉人一樣“把人生當成一門藝術來活”,
不計最終結果,惟重生命體驗。
不求一世奢華,只求活出自我。
不求長命百歲,但求活得精彩。
我們活得像個人了,有趣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