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章和軾
【前言】
2006年左右，我還在上海四季酒店業主公司擔任副董事長總經理，因為上實集團蔡來興董事長挽留我一年，即將退休，手頭還有一個四季酒店公寓的小專案，當高階顧問。原來市外經貿委老領導陳正明先生，他曾在浦東陸家嘴的金茂大廈擔任董事長，因為他手下有金茂君悅大酒店，在我倡議下，我們組織了一個奢華國際品牌酒店的業主公司沙龍，還邀請了JW萬豪大酒店、ST紅塔大酒店等業主老總參加。大家經常一起定期開會討論：上海高階五星級酒店的經營狀況、市場趨勢分析、員工福利政策、業主投資回報業績等酒店業主關心的話題。因工作關係，大家熟悉。
作者：章和軾
一次陳董事長向外灘18號的董事長張瑗玲女士推薦介紹了我。由於外灘18號經改造施工在保護建築工程中取得了成功，張瑗玲在上海註冊的公司打算在上海大展拳腳，在徐匯、盧灣區等地尋找機會，進一步發展老建築保護利用業務，很需要懂專案工程籌建、又懂高階酒店會所經營管理業務的高階顧問人才。
她
2007年3月31日章和軾與張瑗玲在一起
一心邀我擔任他公司的首席高階顧問，不用坐班很寬鬆，有事提早約我。我想為開發上海高階涉外會所對上海改革開放很有意義，另外，又是與她一起為保護上海歷史建築的工作，既有個人興趣又能發揮我的特長。於是，我欣然接受了任務並開始了有關工作。
【關於外灘18號的前世今生】
現在說起外灘18號，幾乎中外高階消費者大都知曉，它在魔都上海的地位。
追遡它的前世今生，這幢近百年的老建築有著一段不平凡的故事。據網路文章《萬國博覽建築群—-外灘18號》Cynthia shen（原創）所述，【麗如銀行】裕記洋行即太倫客理公司（Dorim Grag &Co。）從本地人（邢炳、吳建勲、奚敬芳）手裡承租了18號的土地。咸豐二年十月十二日，太倫客理公司將部分土地又轉讓給英商達賴士。同治元年二月初一，太倫客理公司（裕匯洋行）再將剩下的土地轉讓給了麗如銀行。麗如銀行在同年十二月十五日把租到的地塊，又分了一部分土地再轉讓給英商楷美耳。
最初的麗如銀行大樓
1870年拆除後重建的麗如銀行大樓
麗如銀行原名Oriental Bank，前身創立於1842年的西印度銀行（Bank Of Westeren India），主要從事兌換匯票業務。1845年，該行總部由印度孟買遷至英國倫敦，更名為東方銀行。同年在香港開設分行，又在亞洲設立辦事處，是第一家進入中國的外資銀行。1847年，該行在上海設立分理處。1851年，經英國皇家特許，該行英文名改為Oriental Bank Corporation。1853年，成立分行，成為上海開埠後第一家在上海設立分支機構的英資銀行。該行在中國的譯名各有不同：在上海，最初的代理人Mr。Elangley經營，該行被稱為麗如銀行；在香港，稱為東藩匯理銀行；在橫濱，則稱為東洋銀行。上海所譯的“麗如”，則出自《周易繫辭》，八卦中的離卦，是象東方之卦，卦象如旭日東昇，有“東方麗如”之說，“麗如”即豔麗、興旺之義。
麗如銀行大樓最初是一棟高兩層，帶內陽臺走廊的東印度風格的磚木房子。在1869-1870年間被拆舊翻新，改建成一棟高三層英國古典主義風格的磚木結構建築，屋頂前沿的一座塔樓別具一格，是外灘第二期建築樓的地標。1865年，匯豐銀行進入上海後，麗如銀行業績逐漸滑坡。1885年該行因蠶繭貿易貸款嚴重虧損，停業清算。半年後由原創辦人卡基爾（W。W。Cangin）重新整頓，改組後成立New Oriental Bank Co。Let。又稱新麗如銀行。1892年，受世界經濟危機影響，銀行外匯經營遭受重大損失。6月9日，倫敦市總行決定結束該行的營業，隨後上海分行即告清理，其滬行產業全部由麥加利銀行接手。外灘18號地塊也變成上海麥加利銀行行址。至此，麗如銀行結束了在華經營四十七年的歷史。
【麥加利銀行】
麥加利銀行總部設在英國倫敦，英文名Chartered Bank，是英國皇室特許開展殖民地業務的銀行。1857年11月在上海設立分行，用第一任總經理的名字叫麥加利（John。Mackellar），被叫做麥加利銀行。該行在內地的上海、漢口、天津發行過紙幣，上面印的中文行名為“印度。新金山（即澳大利亞墨爾本的舊譯），中國銀行。麥加利銀行的創始人詹姆斯。威爾遜參加過侵華戰爭，瞭解中國國情。所以，當他在組織創辦麥加利銀行的發起書中就明確宣告，銀行成立的目的就是要在包括中國、印度、澳大利亞等國在內的遠東地區從事金融活動，以適應大英帝國日益擴大的貿易需求。
1923年重建的麥加利銀行上海分行大樓
在麥加利銀行的股東名單中，大部分是在東方的殖民地有著切身利益的成員，如紡織業的巨頭、航運老闆等等。該行最初為商辦，後改為官商合辦，成為在華歷史最悠久的外資銀行。隨著英國在華勢力的擴張，麥加利銀行基本上覆蓋了中國東部地區。一戰以後，該行的發展進入了鼎盛時期，業務量位居在華外資銀行的第二位，僅次於匯豐銀行。
1914年，北面的匯中飯店發生大火，殃及這幢建築。1921年11月，當時麥加利銀行準備拆除重建，直到1923年5月4日才動工。新大樓由公和洋行設計，英商德羅。考爾洋行承建。鋼筋混凝土結構，外觀呈文藝復興時期的建築風格：外牆為三段式立面，底層以齊整的花崗石為貼面，中央是雕花大鐵門。中段2-4層立面用二根巨大的奚奧尼克立柱作支撐和裝飾，5層以上形成第三段。其中每扇窗前都用二根小石柱做裝飾，與下面的二根大柱形成呼應，屋頂上設有平臺。麥加利銀行上海分行業務解放後併入香港分行。1955年上海市房管部門接管該樓，改名為“春江大樓”。先後使用單位有：上海家用紡織品公司、中波輪船公司、上海水產局與水產協會等。麥加利銀行在上世紀九十年代重返上海設立分行，沒有回到原址。
1955年的春江大樓
【保護舊建築重新修繕裝飾 再現輝煌】
1995年外灘18號大樓被上海市政府列為市級歷史保護建築。本世紀初，上海市政府統一部署，由國資久事集團公司操作，安排外灘沿黃浦江的舊建築置換，保護舊建築，裝修後用作其他商業用途。
保護修繕以後的外灘18號
2002年有臺資背景的上海珩意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與久事集團簽訂了協議，該公司取得了該大樓的經營權並進行整體保護與修繕。2004年11月底改造竣工重新開放。成為上海南京東路外灘的時尚新地標——外灘18號（Bund 18），一直不乏溢美之詞。給魔都上海增添了無限新魅力。
為期兩年多的外灘18號大樓保護修繕改造工程，集中了義大利Kodak Studios 建築事務所、同濟大學建築設計研究所、柏誠機電設計公司、上海大棟工程管理公司、上海裝飾集團公司等一批中外著名公司和能工巧匠。以意籍首席設計師Filipino Gabbiani為首的七位外國設計師團隊，採用了一種新的修復古建築的模式和理念。
義大利威尼Kokai Studios建築事務所首席設計師Filippo Gabbiani
我曾經與這位設計師探討過，他說：舊建築不只是“修舊如舊”，而是將現代設計元素與原來建築風格自然融合，富於新的活力，讓來到這裡的每一個遊客、消費者覺得新舊分明卻又渾然一體，既能找到大樓的歷史記憶、舊時的沉澱，又不妨礙其發揮新的功能、新的魅力。
中外專家和工匠清晰的大樓外牆和修復的銅大門
外灘18號整體保護、修復工程，遵循的是國際翻新古建築的標準，也稱為“威尼斯憲章”，是義大利威尼斯大學建築學院首次提出的囯際標準。他們堅持三不原則，即是“不移動、不亂真和不重建”。他講：“舊建築有歷史的沉澱，不能用移動拆毀，破壞原有的建築形態；不亂真，是不能現代手段現代材料去新增或改變原有設計；拆毀重建，實際上對老建築是種破壞，不尊重歷史設計……”他在中國也見過不少後人重建的專案，他為之嘆息，他說中國有古老文化、各地有許多老建築、如何保護好這些老建築，是我們必須認真對待的。拆除重建很容易，要精心保護好這些古老舊建築難度很大，他決心在中國為做好這件保護老建築的事業而繼續努力。
中外專家和工匠清晰的大樓外牆和修復的銅大門
在保護歷史建築修繕過程中，有許多故事。例如，上海天氣潮溼的氣候和空氣中有最高的鹽分，長年累月，對大樓外牆的花崗岩和內部大理石造成較大破壞。修復專家和能工巧匠們，採用了義大利傳統手工工藝清洗方式，清潔了大部分外牆。唯恐堅硬的鋼絲刷子有損於外表風化的花崗岩，改用牙刷像刷牙一樣一點點清洗，花費了30多個人工二個多月的時間才完成作業。另外，現在遊客進大廳地面的小塊裝飾的義大利大理石鋪地設計，也是設計師和工匠們的傑作。
中外專家和工匠清晰的大樓外牆和修復的銅大門
由於大樓變遷的歷史，原先門廳和大堂地面是大塊白色大理石裝飾，日久天長有裂縫和損壞，也有地面沉降所致，設計師和工匠們，將大塊地面大理石小心翼翼地拆開、清洗、並切成小塊，材料不足還增加了些彩色相似的新料，製成大塊新板材，然後覆蓋在地面重新打造平整的基礎上，最後打磨上光。使門廳和大堂大理石鋪地，不失原來的歷史風貌，又增添了現代時尚的色彩。
用於商業用途的成功範例
不少行家進入了外灘18號的底層大廳，都為這一巧妙設計和精心施工，讚歎不已，成為時尚之都的新賣點！
用於商業用途的成功範例
外灘18號大樓的一磚一木訴說著歷史塵封的故事。負責修繕工作的專家們驚異地發現，門口4根大理石柱的用材由於礦山開採枯竭，早在18世紀就已經在義大利建築界絕跡了，為何它還會出現在1923年的上海？查閱歷史後發現，原來這4根柱子來自200年前的意大利托斯卡尼教堂，由於教堂荒廢，它們便經英國商人之手輾轉來到上海。還有，門口那扇中西合璧、花紋異常精美的銅質大門，當修復的工匠們用特殊溶劑，把一層層加上去的油漆清除掉以後，大吃一驚，原來它採用了青銅和黃銅兩種材質，它們卻如此天衣無縫！見多識廣的藝術家設計師們，不禁由衷佩服前輩們的精彩設計和高超藝術。
有人說上海老建築是一本歷史教科書，是會說話的藝術，一點不假！它述說著上海灘的昔日輝煌、也展現今日魔都的動人魅力。
【榮獲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獎項】
當年，有來自亞太區11個國家地區的36個專案提出申請聯合國文化遺產保護獎，中國地區有8個專案申報，僅上海就有：外灘9號輪船招商總局大樓、外灘18號、虹口區東大名倉庫、長寧區陶家宅等5個專案申報，競爭相當激烈。外灘18號是唯一入選的專案。為此，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曼谷辦公室亞太區文化顧問理查德。恩格爾哈特將專程來上海，向參與外灘專案的公司與個人頒發獎牌。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專家評委會認為，外灘18號的成功之處，在於將中國第一家外資銀行修復改造成高檔商業大樓，並採用了最嚴謹的技術水準和最高的技術標準。本專案成功地結合國際技術專業人員和中國當地的專家和工匠，融合了最前沿的修復技術以及中國建築的傳統。專家特別提到，外灘18號的地理位置優越，加上其目前受歡迎的程度，不僅重新定義了新上海的摩登相貌，在歷史建築保護技術的考量、質量的堅持與商業的成功等方面建立了新的楷模、理念與標準。
除了因其在大樓修復上的功不可沒以外，商業上的成功也是一個很重要的砝碼。聯合國評審專家認為：外灘18號在用心保護歷史建築與商業成功之間取得完美的結合和平衡。對亞太地區其他地方的文化遺產保護專案起到很好的示範作用。正如珩意房地產經營有限公司執行董事總經理張瑗玲指出的：“我們希望藉助外灘18號重新賦予奢華以無限的想象力，讓人體驗到一種有別以往的知性摩登，從而塑造屬於上海新生活的美學。”
（作者介紹：章和軾 上海四季酒店業主公司原副董事長總經理、上海四季酒店原籌建處主任、香港南洋酒店管理有限公司原董事長、上海酒店業資深專家、上海珩意房地產經營有限公司外灘18號首席高階顧問）
2022年6月8日寫於景坡書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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