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個書生,他爹是那種白衣飄飄的亂世謀臣,跟著將軍三言兩語,就打下了山東。
書生就出生在山東,脾氣卻一點都不像他爹。
他爹常說,人吶,該隱忍還是要隱忍,該腹黑還是要腹黑,等時機到了弄死他個龜孫。
書生就不這麼想,書生剛正,嚴肅,說不行,真碰上作奸犯科的,我上來就要把他弄死。
酈道元
他爹:……
他爹說:你這樣何苦呢?
書生說,你晚弄死他一天,就多一天有人受苦。
他爹就嘆氣,搖頭,說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大仁大勇的兒子呢,我看我家的血脈是保不住了。
話雖然這麼說,爹對書生還是基本滿意的,畢竟書生學富五車,又剛正不阿,古典小說裡的男主都是這種人。
那年爹死了,叫來書生,說我沒啥別的要求,你就以後悠著點,行吧?
書生噼裡啪啦流著淚,說爹啊,不行。
爹笑罵一頓,走了。
好了,以上這些都是根據父子倆的做事風格瞎編的,下邊請觀賞歷史上書生的表演。
守孝三年,書生開始當官。
幾經起落,書生來到了北方邊遠地區。
那地方胡漢交雜,賊不好處理,書生到任之後不管這麼多,誰犯事就辦誰。
還辦得賊狠。
三年以後,作奸犯科,兇惡匪徒紛紛拉著自己的兄弟溜了溜了。
書生望著天,笑,說老爹,你看我乾的不錯吧。
這會兒書生才二十七八,正是志得意滿,覺得天下無不成之事的年紀。
後來書生趕走了惡人,又興辦教育,一時間風生水起,朝廷十分欣賞,就把他調到了外地。
書生到了什麼地方,就把臉一板,死命辦那些搞事的權貴地主。
然後,然後就被人給搞了。
權貴們不自己告書生,畢竟書生有家世有才名,他們鼓動蠻人去告,說書生執法嚴峻,這就是損害了民族感情啊。
書生遂罷官。
書生:……
那幾年書生比較低落,喝點小酒,周遊天下,得了空就隨便寫寫書。
直到天下又有亂事,朝廷才啟用了他
那是一波叛亂,朝廷本來準備讓書生處理一下邊陲的後勤軍務,叛亂一來就順便讓書生直接領兵殺敵了。
我:???
反正我是不太懂朝廷的思路。
但是!算了也別但是了,兄弟們是知道的,這種歷史上的書生從來都開掛的。
領兵打仗,說上就上,還偏偏打得贏。
這書生怎麼也得高升了,書生幾經沉浮,從兵荒馬亂裡殺出來,再一次回到京城。
京城不比外地,權貴更多,惡事也就更多。
有時候書生會望著天,想他的父親,他想父親說得對啊,自己如果不忍一忍,恐怕會有大禍。
然而書生還是忍不了了。
或許是有他浪跡天涯時認識的朋友,進京找他喝酒,一吐胸中的苦悶。
朋友說,你知道丘念這個人嗎?
書生:聽說過,好像跟王爺關係不清不楚。
朋友說,還不清不楚,就是王爺的男寵,最近朝廷要選官,這小子軟磨硬泡,讓王爺把這差事給他求來了。
從此,給他錢多的當大官,給錢少的就罷官,就在王爺給他買的宅子裡交易,這誰敢查啊?
書生拍案而起,怒道:我查!
一把年紀了,書生還是憋不住,如果他爹在天有靈,此時或許欣慰,或許嘆息。
那年,書生在丘念往返大宅和自己家裡的路上埋伏,一舉抓獲了此人。
奈何王爺跑到太后面前汪汪的哭,這事朝廷就不打算追究了。
書生長嘆口氣,說不該是這個道理。
於是手起刀落,在放人的命令抵達之前,把丘念給斬了。
京城譁然,書生名動天下。
只是這離書生的結局,亦不遠矣。
那年又有叛軍坐大,滿朝無人敢去對談,王爺就在這個時候舉薦了書生。
書生只有去。
他不去,他就不是這個黑白分明的書生。他剛離開京城,王爺就給叛軍送了信。
大意是,我們就是要弄死你,沒得商量。
這還談個屁,叛軍圍住了書生,刀槍劍戟,都閃著森森寒芒。
他們說,狗官,你就要死了。
書生面不改色,甚至還破口大罵,說你們助紂為虐枉顧蒼生,有多少人會因你們而死,有多少血又要白流,打完這場仗,什麼都不會改變,什麼都不會變好。
奈何人們只想從一個亂世,向另一個亂世裡逃。
他們聽不懂書生的話,他們想,這個狗官好像跟其他的狗官不太一樣。
但他又不能給我們錢。
於是手起,刀落,書生大好的頭顱被熱血衝上了蒼穹。
很多年以後,或許有很多人看不起書生,你我都不是刀下瑟瑟發抖的百姓,在亂世之中,誰不希望遇到的是書生呢?
能早一分出手,就早一分出手,能多救一人就是一人,只可惜那個世道不太平,他為自己心中的道義而死。
若是太平盛世,未必不是另一個包青天。
他的名字其實大家應該都聽過,那年他浪跡天下,寫過一本書。
名叫《水經注》。
這個書生是酈道元,許多年後,人們已經忘記了他的熱血和道義,也忘了那個時代的黑暗與無力,只有他胸中的山水,不休的流淌了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