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醫生,你支援合法安樂死嗎?

唉,這個話題啊,不得不說,有點兒沉重,聊起這個話題來,總是心裡沉甸甸的,壓得難受,給人一種心絞痛的感覺。但是話題再沉重,還是要面對,迴避總不如勇敢的面對,把頭藏到被窩裡,屁股撅到外面的形象總是不好看。

在醫療界摸爬滾打20年,蹉跎半生,看過了太多的生生死死,也就對生死看淡了。用魯迅的話說就是:“人生,大抵,總是如此”。死亡,是每個人都必須面對的,只是早晚的事兒,都逃不過這一關,無論貧苦賤民還是貴為帝王將相。被人山呼萬歲者,也沒有誰活過100歲,甚至活的更短,死的更快,更痛苦。

所以,死亡,是個正常現象,是迴避不了的,既然迴避不了,那就不如勇敢的面對。

雖然死亡無法迴避,但是,你可以選擇死亡的方式!也就是謝幕的方式。也就是你講PPT的時候的最後一幀完全可以選擇“謝謝!”也完全可以選擇“thank you”,這是你的自由。

從生物學的角度上來說,死亡是生物群體在長期進化過程中為了維持種群的長期健康穩定的發展和進化,對種群中的個體進行新陳代謝的過程,人類這個種群從生物學的角度是哪個來說,和別的動物種群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區別。如果某個生物種群的個體都是長生不老的,那麼這個種群就無法適應變化的自然環境,無法進化,達到更高層級的物種。你以為從猴子進化到人,是靠一群長生不老的猴子,越長越像人,小的時候是猴子,慢慢的就長成了人,不覺得這是件很扯的事情嗎?那是靠一代代的猴子的死亡,然後一代代小猴子的出生,在這些代際更替的過程中,DNA被一代代,一點點改寫的過程。這個過程就伴隨著一代代的生生死死。你看看,又扯到死亡上來了!所以,死亡是必須的!適當的合適的死亡是對整個種群的貢獻。人類也大抵如此,不是大抵,是總是。

再回到人類微觀的個體上來。每個個體,也就是說每個人都不想死。

但是,不想死的人並不代表他願意活著,好多人活著,只是因為缺少死的勇氣(這是俺老吹瞎編的名言,沒有抄襲任何名人的)。

跳樓、上吊、喝百草枯、跳井……。想想哪樣都非常的痛苦,都沒有這個勇氣,想想,還是算了,既然這麼痛苦,還是活著吧!唉!活著也非常的痛苦,但,總比上面的那些死法好受點兒,唉,我也大抵因為如此才活著。

所以,當你我的生命走到了盡頭,已經沒有迴旋的餘地了,也就是說,再活下去,只有痛苦,除此以外沒有任何的快樂和尊嚴了。這樣的生命和時間對你我又有什麼意義呢?不能喝酒了,不能泡妞了,也不能開車打獵了。只剩下苟延殘喘的最後一口氣吊著,消耗的是兒女們的財富和孝心,增加的是自己的痛苦。瀟灑的活了一生,最後死的時候搞得狼狽不堪,難受的齜牙咧嘴。

何苦呢?

毫不客氣的說,我是贊成安樂死的!因為在我的醫療生涯中,有些事情真的刺激到了我,但是,我也是無能為力,因為,我一旦做了,我的職業生涯也就會面臨巨大的挑戰。面對患者的哀求和痛苦,我只能選擇迴避,這是種懦夫的行為。但是我實在無法勸慰患者,總不能說:“你忍忍吧!忍忍就過去了!”其實,這句話就相當的殘忍。

我的親叔是肝癌去世的,他去世時還是中年,別的器官的各項功能還相當健康,在他臨終的時刻,是非常的痛苦的,真的真的非常痛苦,痛苦到無法描述,也可能是至親的原因吧!我是真的感受到了那種痛不欲生的痛,有一種絕望,是看著自己死亡,絕望中的絕望,就是看著自己在痛苦中死亡,我的親叔就經歷過了,因為他自始至終都是清醒的。他抓著我的手不放,說:“孩兒啊!我受不了了!給我想想法吧!我真的受不了了!我知道你有法子的!”其實,他知道我有法子的,我也知道我有法子的。但是,面對好多的人都在場,雖然是我的親叔,但是,這是違反法律的事情,真的是違反法律的事情。即使自己的至親,我也無法保證不影響我的職業生涯和前途。我可恥的選擇了退縮和逃避。我的回答是:“叔啊,我有法讓你活著,真的沒法讓你走,”他知道我選擇了逃避,他絕望了。但是也沒有說什麼。大概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緣故吧!只是失落的鬆開了我的手,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言語。我逃避了!他又折騰了一天多,才徹底解脫了!去世的時候頭上的頭髮少了一半。唉別問我怎麼少的,另一半都在床上和他的手上!

唉!讓人淚目!

像和我叔叔這樣的我經歷的患者不能說如過江之鯽,那也是非常的多了,只是我不便多說而已!畢竟我說我的親叔,風險還是基本可控的,更何況過去了N多年。就在我寫這篇文章的這天凌晨,一個患者又去世了。

我只是講一下我的切身經歷。從一個微觀角度上說明一些問題,說明一些導向。

我完全不說什麼當醫療失去價值,只會空耗社會財富,對一些無希望的患者進行醫療都是些無效醫療甚至是過度醫療什麼的話,這些都是極易產生歧義和吵架的導火索,這些不是我所討論的範圍,畢竟,我不是肉食者,我是被肉食者。

阿門!+阿彌陀佛!

但願世間少一些死亡的痛苦,多一些活著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