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變法究竟是不是醫治北宋積弱沉痾的“良方”?

王安石變法究竟是不是醫治北宋積弱沉痾的“良方”?

宋神宗

宋神宗趙頊二十歲繼位,正是人生好年華。

據記載,他剛繼位便讓人刮目相看,因發出的第一道詔令居然是大行皇帝的喪事從簡。對此,他的解釋是,仁宗皇帝賓天之時,先帝(因不是仁宗親生)要避嫌,不敢裁減。朕卻沒有這個顧慮,正好繼承先帝遺志,厲行節約。

於是大臣們好評如潮。

而且大家發現宋神宗第一仁慈,體察民情恤孤養老;第二謙恭,克己復禮敬畏輔相;第三簡樸,從不大興土木遊山玩水;第四勤政,總是把國家事務放在首位。

看起來這個皇帝不錯。

但是,

這個皇帝死後的廟號卻是神宗。

按照諡法,神宗的意思是“無法評價”。

為什麼?

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在位期間搞了一場變法,引起軒然大波。

自變法開始,反對的聲音就沒有停止過,而且一浪高過一浪。

變法派和反對派就像兩個輪番上場的戲子,你方唱罷我登場。最後,變法以失敗告終。

這場變法就是千百年來爭議很大的王安石變法。

王安石變法究竟是不是醫治北宋積弱沉痾的“良方”?

王安石

王安石字介甫,號半山,臨川人。他從小博覽群書,考中進士。據說,王安石原本排名第一,只是由於仁宗皇帝不喜歡他考卷中的一句話,這才屈居第四。宋神宗於熙寧元年(1068年),召王安石上殿對策,這時的王安石已經48歲,此前他多次懇辭進京為官。次年,王安石被提拔為副宰相。熙寧四年,王安石50歲,以宰相的身份掌握了中央的執政大權,提拔的速度猶如坐了火箭。

熙寧二年,史稱熙寧變法的王安石變法拉開帷幕。王安石的得意之筆和最為人詬病的,首推青苗法。

一年當中,農民最難過是在春天。這時,秋糧已經吃完,夏糧尚未收穫,正是青黃不接,春耕夏耘又時不我待。於是有錢有糧的富戶人家,就在這個時候借錢借糧給農民,約定夏糧秋糧成熟後再加息償還。利息當然是很高的,屬於高利貸。

青苗法的構想即基於此。簡單說,就是由政府代替富戶借錢給農民,相當於國家農業銀行以低於民間的利率發放抵押貸款。按照王安石的想法,農民反正要借錢,借誰的不是借?借政府的,安全可靠,利息還低,何樂不為?

經費也不成問題,因為國家在各地都有常平倉和廣惠倉。常平倉,是政府拿出錢在豐年谷賤的時候平價收購糧食,儲存於官方糧庫,等到災年米貴時,再平價賣給百姓。這樣能防止富戶奸商囤積居奇投機倒把,做到物價常平。廣惠倉,則是將無主土地由官府僱人耕種,所得田租專款專用,救濟境內的老弱病殘和災民難民。

王安石的方案,就是將常平倉和廣惠倉的錢,用來做農業銀行抵押貸款的本金。反正兩倉每年都必須賣出陳谷,選在青黃不接糧價飛漲之時出售還可以平抑物價,豈非一舉兩得?

總之,青苗貸款利息較低,農民負擔得起;所賣原本庫中陳糧,國家負擔不重。何況官府借出餘糧,可解農民燃眉之急;秋後收回利息,可增王朝國庫之資。怎麼看於公於私都是好事。

除了青苗法,還有免疫法、市易法、均輸法、保甲法等等。

但這些新政,一經施行便阻力不斷,反對派可謂群起而攻之。

熙寧二年五月,御史中丞呂誨彈劾王安石,八月侍御史知雜事、侍御史和監察御史裡行劉述、劉琦和錢顗三人聯名彈劾王安石,同知諫院範純仁發表公開信彈劾王安石,翰林學士司馬光彈劾王安石,十二月呂公著攻擊變法機構制置三司條例司,蘇軾上七千言書……

熙寧三年與熙寧二年一樣驚心動魄,參政知事趙抃、司馬光、監察御史裡行張戩、林學士、知通進銀臺司範鎮、御史中丞楊繪和監察御史裡行劉摯皆因反對變法遭貶謫……

王安石變法究竟是不是醫治北宋積弱沉痾的“良方”?

拗相公王安石

新法推行過程中,王安石就像一個擁有小宇宙的無敵聖鬥士,

毫不留情地一個一個肅清了變法路上的一切障礙。而他也正是那種為了主義和主張可以放棄一切的人,包括生活情趣和個人享受,當然,也包括親朋好友。只是他不知道,在失掉一個又一個朋友、同事、甚至學生的時候,失敗的種子也悄悄埋下。

熙寧五年,朝中對王安石已是怨氣沖天

。積怨總是要爆發的,只看什麼時間,什麼方式。

熙寧六年,身為監察御史裡行,且支援新法的蔡確突然站了出來,彈劾宣德門騎馬事件中討好王安石的開封府,讓王安石不得不吞了一口惡氣。

究竟蔡確為什麼彈劾開封府,動機不好確定,但沒有疑問的,是王安石的不得人心。甚至當宋神宗就此事詢問宦官們意見時,宦官們一致跪地流淚要求宋神宗罷免王安石。

不難看出,王安石已經幾乎把所有人都得罪完了,就連同一戰壕中人也開始離心離德。

熙寧七年,王安石的學生,安上門監鄭俠獻流民圖請廢新法。

之所以

一根小小的稻草能夠壓死駱駝,並不是稻草有多重,而是駱駝早已負載太多。

鄭俠雖不是最後一根稻草,但駱駝的倒下,似乎已成定局。

這一年,王安石終於被貶為江寧知府,離開了相位。儘管這不是最後的結局,他本人也在十個月後官復原職,但顯然已經風光不再,與宋神宗關係也大不同於前,以至於在一年多後再次被貶到江寧,永遠離開了政治中心。而失去了這個主心骨,改革其實已難進行。

近千年來,

王安石是一個頗有爭議的人物,他和他的新法一直遭人詬病,人們把他當作歷史上最大的奸臣,認為他的新法“禍國殃民”,北宋滅亡的責任也要讓他承擔,《宋史》對他全盤否定。

王安石下臺後,

司馬光對王安石新法全面反攻倒算,凡是王安石主張的他就推翻,凡是王安石廢除的他就恢復。

如果說王安石是寧可得罪所有親朋好友,也要將變法進行到底,那麼,司馬光就是拼了命來唱反調,累得吐血也要把那些新法都推翻了。

而梁啟超卻一改近千年來的否定而為肯定,高度稱讚王安石變法“

實國史上、世界史上最有名譽之社會革命”

,他把青苗法和市易法看作近代“文明國家”的銀行,把募役法視作“與今世各文明國收所得稅之法正同”;並以為保甲法“與今世所謂警察者正相類”。在他眼裡,

“今世歐洲諸國,其所設施,往往與荊公不謀同符”。

他還將王安石視為千古一人,感嘆“悠悠千祀,間生偉人”, “而國民所當買絲以繡,鑄金以祀也”。

在他看來,王安石無人能比,如果在堯、舜、禹之後尋求一個完美之人,那麼只有一位王安石可以勝任。

王安石變法究竟是不是醫治北宋積弱沉痾的“良方”?

梁啟超

解決爭議的關鍵問題在於,新法究竟是不是良法,是不是醫治宋朝積弱沉痾的“良方”?

但這個問題,猶如之前我們所看到的爭議一樣,無法得出結果。

梁啟超認為,從挽救當時的形勢考慮,新法的利還是大於弊的。而易中天說,王安石變法直接或間接導致了徽宗的亂政和亡國。

也許本身就不僅是對與錯的問題,而是在對與錯之外,還有其他的答案。

不管怎麼說,可以肯定的是,

王安石是改革家,他創立新法,沒有一絲一毫是為個人謀利益,沒有一個不是以國家得到利益、百姓得到幸福為前提。

王安石去世後,司馬光寫信給呂公著:介甫道德和文章都有過人之處,只是性格有點問題。如今仙逝,朝廷又在撥亂反正,那些無恥之徒必定趁機詆譭。因此,拜託仁兄奏請天子對介甫優加厚禮,以彰節義,以正世風。

蘇軾則認為王安石:名高一時,學貫千載;智足以達其道,辯足以行其言;瑰瑋之文足以藻飾萬物,卓絕之行足以風動四方;用能於期歲之間,靡然變天下之俗。

對於王安石及其新法是非對錯,歷史雖無答案,人心卻自有天平。

參考:梁啟超《王安石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