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生命盡頭的那些日子——重症監護室(華西28天)

無法平靜下來,時隔3月有餘,自己的心被梗阻了,只要不做事就會想起,一直想把那段經歷完整的記錄,不為別的,只為自己無處安放的靈魂,回想以前每一次回到家裡,哪怕再晚,母親也會走出房間走道走廊的臺階邊迎接我,問一句“回來了啊”!我簡單地回一句“啊,趕緊去睡啥”,然後她轉身回房間睡覺,而今回家已是物是人非,我們已是天上人間,臺階上再也見不到您那慈祥的笑容,我再也沒有親媽可喊,您們的房間裡也只剩下父親一人,熬吧!熬得過也得熬,熬不過還是得熬!

6月25日找了一輛救護車將母親從川北轉往華西,那場細雨是否也是告別,猶如您眼角的淚水,讓我們心痛萬分,我和駕駛員坐駕駛室,愛人陪著你和醫護人員在救護室,一路奔向我們還存一線希望的華西,我拽著那塊佛牌,一路祈禱,經過蓬溪高速路口時,我多希望下次回來我開車帶您回來啊,可惜,造化弄人。

華西跟我們想象的一樣,人山人海,急診科外面救護車進進出出,院子裡站守候訊息的人們,就這樣您只能住進EICU,等待中心ICU的床位,那裡的床位不知道是病人走了還是“走了”空出來的,命懸一線的您就這樣被無助的我們送進的EICU,我們每天都期望那邊有床位出來,那您就還可以住進去了,可是第三天您的氣道就大出血了,再一次病危通知單交到我手裡,醫生說要放棄了,我只知道我沒有選擇,我只想把您救回來,哪怕就是上“X膜”,就這樣您的氣道在反覆出血中熬過了兩天,我們就在急診科外面的院子裡守著,期待奇蹟出現。

第五天終於有床位了,6月29日您被收進了中心ICU,那裡是傳說中很神奇的地方——要麼走出來要麼走了,我們再一次寄希望於教授、醫生,當天就進行了CT檢查,但在CT檢查完回中心ICU的途中,您再一次出現了狀況——心跳驟停,推進急診搶救,步步驚心!第二天進行氣道介入手術封堵,父親一直哭著,我無法想像他的心有多痛苦,他說當初,當初應該如何,但一切都沒用了,手術室外我坐立不安,已經沒有言語可以安慰父親了,術後醫生說堵住了,但不排除再次出血,從醫教樓把您推出來,外面陽光燦爛,父親給您撐著傘,回ICU的路上人流如織,樹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叫著,我們又覺得肯定有明天,我們跟您講我們每天都在監護室門外面等您,只隔了一層厚厚的鐵門,您說給您孫子獎勵1000塊錢,我們對明天燃起希望之火。母親送進ICU 後,我帶父親去了趟昭覺寺,當時有一居士正在跟一位老太太講解生死,父親聽後似乎有些頓悟,出了寺廟,我們父子兩找了塊石頭坐下,父親說要回去修墓地,我說行,他說我看你媽難,我不敢回聲,我們起身離開,身後昭覺寺的大門矗立。

我們在華西附近的華西國際公寓租房住了下來,我和妹妹輪流進來看您,給您按摩給您揉肚子,關注到您住單間了,您住雙人間了,每天都找醫生了解您的病情,看似好轉了,您可以看電視了,您可以吃點東西了,我以為我們勝利了,我們買了牛肉,買了高壓鍋,準備給您做燉牛肉,我每天早上到錦江邊走步也輕快了,看著白鷺飛,看著江水流,看著來往的老頭老太,想著有一天我也可以帶您到處走走了,於是我想著很久沒有上班給回去後處理一些事情了,於是7月9日我就回江蘇專案了,您依然每天都會找我影片,不敢跟您說我回江蘇專案了,告訴您我在成都公司開會,但離得比較遠,12日您在我影片時您再次說您活不了,我不信,我還在安慰您,我說現在都好起來了,其實那時候您已經知道了,只是我們不願放棄,影片中的您突然又不行了,然後又是一番搶救,妹妹趕過來安慰您,嚇壞了!我也立即買了張機票趕回成都,第二天我持核酸證明進了ICU,看起來神情不錯,我真以為一切都好轉了,就這樣我們在ICU外面守候,怕醫生呼叫有期待了解病情,我們就儘可能求醫生安排我們每晚見一面,進來說說話。

天有不測風雲,突然母親的腸道出問題了,氣道再次出血,抗凝血藥物不能使用了,就在上一天還通知可以吃肉的,第二天就不行了,肚子痛,手腳長血栓,20日晚上我進ICU病房,左手左腳已經完全不能動彈了,但右手右腳還能動,我給您弄了養樂多在針管裡要喂您,您卻要求自己喝,看著您艱難地舉起右手送進嘴裡,我卻不敢表達那份心痛,我給您按摩手腳、給您揉肚子,您說您肚子痛,喊來醫生,醫生都很忙,護工也很忙,匆匆,說是藥物量已經很足了,要忍著!唉!您不要我離開,要我拉著您的手,像極了嬰兒,估計您說您要我抱著您,可我沒有,我親了一下您,用手撫摸您的臉,理您的頭髮,看著您看看睡去,氣管切開的您無法說話,這兩個月來熬得!護士一遍一遍地要求我了出去了,可我怎麼丟得下,我也不得不離開了,這是臨終前唯一清醒的樣子,我卻沒有好好珍惜,第二天父親趕到,您卻已經重度麻醉,無緣見您真正最後的一面,也是父親一直遺憾和責怪我們的一面,住院期間擔心76歲高齡的父親扛不住,不敢要他陪啊,卻沒想到留下了那麼多遺憾。

天堂一定很美,媽媽您才會一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