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任澤平

微臣任澤平

作者:馮超

任澤平在成為恆大首席經濟學家2個月後,曾到山東棗莊市做了一個宏觀經濟的演講。在講到經濟轉型的必要性時,他舉例子說,德國的朋友讓他帶一口德國鍋回國,因為產品質量好。

這次演講之後,任澤平就成為棗莊市人民政府經濟顧問。棗莊的GDP一直在全省排名靠後,任澤平演講之後的這幾年,它的GDP排名也沒有多大變化。

他能成為該市經濟顧問,其中一個原因是他生於山東棗莊。前幾天,任澤平寫下一篇長文章,《諫言、真相與幾句心裡話》,試圖澄清誤解,解釋他在恆大的角色。

微臣任澤平

在現代職場關係裡,下級向上級反饋,多是用“提建議”此類的描述,而任澤平在文章裡多次使用“諫言”二字,這更像是迴歸到古代的君臣框架,作為知識分子的臣子規勸君主,使其改正錯誤。

任澤平的山東老鄉孟子曾經總結過四種類型的臣子:

“有事君人者,事是君則為容悅者也;有安社稷臣者,以安社稷為悅者也;有天民者,達可行於天下而後行之者也;有大人者,正己而後物正者也。”

臣子從低到高,分為四個等級:事君之臣、社稷之臣、天民、大人。後兩個等級中,“天民”指的是不求一般功名,自視甚高,能遁世隱居,不到關鍵時刻絕不出馬的人;“大人”指的是修身立道,感化萬物的模範,君臣百姓皆向他看齊。

“天民”與“大人”,標準太高,普通人很難做到,任澤平也沒做到。

任澤平入職恆大,食君之祿,便是事君之臣。而他在文章裡又寫到,自己年紀大了,“相比當多大官、發多大財,踏踏實實做點對國家對社會有價值的事更重要”,“勉其一生為改革鼓呼,為民生請命”,這自然是想當社稷之臣,盼國富民強。

作為事君之臣,任澤平飽受爭議。

今年9月,國是金融改革研究院院長劉勝軍發文說,任澤平的特點就是“煽情”、“忽悠”、“見風就是雨”,他影響了許家印,進而導致了企業的困局。

微臣任澤平

孟子曰:“長君之惡其罪小,逢君之惡其罪大。”

長君之惡,是君有過錯,臣子不勸阻,還去努力助長君王的過錯。逢君之惡更壞,君主想幹錯事,臣子就編出一套理論,提前營造輿論,讓君主甩開膀子往前衝。劉勝軍批評任澤平,但是他並沒有點明任澤平之惡是哪種惡。

任澤平在長文章裡對劉勝軍進行反擊。

他說,他剛加入恆大時就已經諫言降負債,反對多元化,但受到很長一段時間的批評,被批為格局不夠,對公司戰略認識不清,“人要忠於所事,我該講的都講了,只是沒效果;我做了該做的,但最後每個人的觀點立場不同”。

一些人認為,這種大而無當的意見沒什麼含金量。

而在另外一些人看來,這就有訕君賣直的嫌疑了。

訕君賣直,在歷史學家黃仁宇眼裡,就是臣子把正直當做商品,去諫言非議君主,如果君主反對他甚至懲罰他,那麼他正直的聲望就會寫進史書,流芳百世。

具體到任澤平,一些人覺得,因為他被人質疑,影響了聲譽,於是便把前東家批評他的話語寫出,並強調自己已履行責任,撇清關係,這是對前東家的背叛。

這就是事君之臣任澤平的困境,在迴應之前,他要麼是長君之惡,要麼是逢君之惡;在他迴應之後,他又是訕君賣直。

而希望為國家做貢獻,做社稷之臣的任澤平同樣受到爭議。這是由其性格以及宏觀經濟研究的特點所致。

哲學家以賽亞·伯林曾寫過《刺蝟與狐狸》一文,將知識分子分為兩類,狐狸和刺蝟。狐狸狡詐,多元多變;刺蝟一以貫之,果斷。

狐狸一般會給出一個可能性答案,使用“可能”“或許”等詞彙。這是一種安全的、保全臉面的表述方式。而刺蝟在表達上一針見血,在下結論時比較絕對,這就很容易被打臉。

任澤平在文章中說,“我堅持專業與客觀,觀點鮮明,因為我認為民眾大多不需要模稜兩可的觀點預測”,他似乎更像是一隻刺蝟。

但經濟學是人文社科,而涉及到宏觀經濟,難度更大。例如2008年次貸危機,很多經濟學家沒有做出正確預測,這是因為變數龐雜,還受到未知因素的影響。

就像任澤平自己在文章中所說,“我雖然一年前判斷房地產的好日子要過去了,但公司以及其他部分房企形勢這麼快急轉直下還是超出了我的預期”“A股以股災的方式進行調整也超出了我的預期”。

這就是想做社稷之臣任澤平的困境,既想直白闡明觀點,但又很容易在預測上出現失誤。這其實也是宏觀經濟研究裡難以避免的問題。只不過因為捲入輿論之後,他的這些問題被放大。

不過,任澤平在恆大的工作,除了寫寫文章出出書之外,其主要功能似乎就是藉著1500萬年薪的由頭,替恆大做形象廣告。

他如何總結這段履職經歷呢?我看就五個字:

“微臣任澤平。”

*題圖購買於視覺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