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的時代,呼喚偉大的企業精神

偉大的時代孕育偉大的精神,偉大的精神孕育偉大的企業。

上世紀八十年代,美國的學者們驚訝於日本企業的崛起,不過他們更多關注的是日本企業的文化風格、價值觀,而沒有那麼注意大時代背景對日本企業的啟用。無論是松下的“生產報國”、豐田的“以產業成果報效國家”,還是索尼的“提升日本國民文化地位、改變日本產品在世界上的劣質形象”,都表明了了企業文化的重要性。在生死攸關的時代,日本企業爆發出強烈的產業救國精神,從戰後廢墟中迅速崛起,成就了戰後騰飛。做強企業文化帶來的是企業的崛起和繁榮。

當下,對於中國企業來說,同樣是一個關鍵的大時代。這是一個迷茫的時代,也是一個激動的時代;這是一個殘酷競爭的時代,也是一個溫情脈脈的時代;這個時代讓安穩的人不知所措,這個時代讓求變的人歡欣鼓舞;這是守成者的嚴冬,是冒險者的春旭。

從國際形勢上看,中國已經扛起了全球化的大旗,進一步深化對外貿易體制改革,為所有有志於走出去的企業提供了廣袤的市場。另一方面,大國競爭已經進入白熱化,作為後起之秀的中國企業,不但要與強大的外國企業激烈交鋒,還要面臨越來越多不公的制度、政策打壓。這樣的時代,正呼喚偉大的企業精神,引導中國企業走向國際舞臺,成為世界企業的領舞者。

從市場需求看,巨大的產能、便捷的交通和高效的數字平臺,提供了超量的選擇性;客戶的需求不但在日益增長,而且愈發精細化、多元化、個性化。如何迎合這些趨勢,超前地滿足需求,將成為棘手的問題。這樣的時代,呼喚源源不絕的企業精神,永遠緊貼市場的脈搏。

從人才看,劇變的時代正迎來個性化、價值多元、需求多樣的新勞動者。這樣的時代,呼喚共通的企業精神,激發不同的人為同一個事業而奮力拼搏。

我們透過三個物件來尋找時代呼喚的企業精神,一是偉大的企業和企業家,我們透過該物件提煉出共性的精神;二是著名的理論,我們透過該物件總結前人的智慧;三是中國傳統精神,我們透過該物件追尋中國企業的根本。

偉大的時代,呼喚偉大的企業精神

一、企業精神是核動力

觀察企業文化潘式模型,可以看到企業精神的特殊地位——它處在企業文化的中心,這是因為:

1、它最原初。從它的不斷運動中,產生了企業文化的其它部分。

2、它是企業文化的動力核心。沒有它的注入,企業文化其它的部分都是靜態的;有了它,模型才真正地運轉起來。

精神是“主星”的核心,是從先天、本能中萌發的生命衝動。它能作為動力核心的原因如下:

1、人的精神是無限的,她蘊含著衝破自身有限性的激情,衝破經驗束縛的想象力,衝破艱難險阻的勇氣,衝破長期壓抑的意志。沒有強大精神的推動和源源不斷地注入,20世紀初的福特喊不出“人人都買得起汽車”,80年代初的蓋茨不會夢想“讓所有家庭的所有辦公桌上都有一臺計算機”,1995年不懂電腦的馬雲不可能辭職去做網際網路……以此類推,沒有精神的推動,這個世界可能不會有任何卓越的企業。

2、精神一定會向外輻射,一定會對現實世界產生強烈衝動,也就是有所作為的強烈衝動。當我們說一個人“老實”、“高雅”、“隨性”時,我們一般不會說這些特性是精神,因為它們往往不會激發人去作為。反之,“奮鬥”、“創新”、“冒險”等就是一種精神,伴隨它們出現的是強烈的作為衝動。

精神甚至與理性也完全不同。理性並非天生顯性,而需要經歷思想的訓練、長期的學習、經驗的積累,然後轉化為一套嚴密的、體系化的、有明確方向的思維方式。理性必需思考,理性也傾向於追尋確定性,把多變、未知的事物用思維轉化為不變、可知的物件。而精神完全不需要思考,而是直接拖著人向著未知衝鋒。一言以蔽之,理性乾的是“抽絲剝繭”的慢工細活;精神要的是“快刀斬亂麻”的蠻橫決絕。

如果說精神是個體的非理性部分,那麼企業精神就是企業的非理性部分,是企業最為原初、自然的力量。它使企業中的個體被感染和激發,不假理性思索,自然而然地反應和行動。這種深入骨髓的衝動隨時隨刻能夠顯露出來,最為容易被他人直接感知,因此企業精神既是最深層的,又是最顯性的部分,可以看成是企業的無形名片。而其顯性的特徵也使其具有最直接而強大的感召力,激發和吸引具有相同精神的人,甚至感染那些該精神尚處隱性的人。

偉大的時代,呼喚偉大的企業精神

二、企業精神的特點:高效

在上一節中,我們透過精神和理性的對比,已經看出精神的一個基本特點——高效,這同樣是企業最需要的特性之一,也說明了為什麼我們如此重視企業精神。我們可以透過一些企業中的場景來展現精神的高效性。

面對未知的機遇和挑戰:

理性常見路徑:得到資訊→蒐集資料→分析→假設→設計實驗→求證→(驗證後)應對

精神常見路徑:得到資訊→直覺判斷(條件反射)→(可以做)應對→根據應對的結果再判斷→應對

文化傳遞:

理性常見路徑:學習→字面理解→實踐→深化理解→反覆以內化

精神常見路徑:實踐→引領者的精神激發→暫時性感召→不斷與引領者共事以內化

可以看出,精神省略了理性所需的思維時間,幾乎是直接面向實踐、直接影響他人,在初期顯得非常高效。而精神的缺點也很明顯,缺乏理性探索出的更安全、更確定的道路,精神衝動很可能走偏、碰壁、做無用功。缺乏理性對經驗的整理、提煉、總結、固化,文化沒法穩固可靠。只靠引領者實踐中的影響,首先影響範圍不夠,只有能接觸引領者的人才能被影響;其次也不夠清晰可信,一旦精神激發下的實踐沒有取得收穫,勁頭過後,很難讓大家持續。如果有充足的時間,在更長遠的維度下看,理性會透過不斷積累經驗、掌握規律,最終在效率上超越精神。可惜的是,商業環境變化莫測,一旦變化來臨,不會給理性太多發揮時間。這個時候,企業如果不能憑精神的衝動迅速決斷,很可能隨時間推移越來越被動,錯失短暫視窗期。

總之,理性和精神必定要搭配使用。理性是日常狀態下提升能力的必要因素,整個企業文化中,99%的成分都是理性。一旦非常狀態來臨,則除了理性的助力外,更關鍵的是1%的精神撬動企業投身於亂局中,用不斷地行動去應對破局。

偉大的時代,呼喚偉大的企業精神

三、回到企業家原初精神

如果細究企業精神的出處,則必定要從最初創造企業的人們那裡探尋,而企業家作為企業的創始者,往往在企業精神的形成和發展過程中起決定性作用,企業家的精神特徵往往為企業打上深深的烙印。換言之,研究企業精神,必須先回到原點——企業家精神,然後再去分析企業家精神是如何不斷向外推廣,而形成組織性的企業精神。

企業家們可以回想一下:當初是什麼驅動著自己,去踏入商界這個波濤洶湧、角逐激烈的危險區,並在前途不明的情況下,義無反顧地繼續自己的旅程,一直走到今天?

很多企業家並不願意向他人透露自己的創業經歷,我甚至懷疑很多企業家也不會多去回想那段最初的時光。一些回憶過這段歷史的企業家,對這段日子也總是透著悔意和自嘲:“當初年少無知,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趟了這渾水”。能夠真正坦然面對、反思並珍視這段歷史的企業家寥寥無幾。

也許那段時間是人生路上最窘迫的時間,沒有錢也沒有地位,想起來面上無光;也許那段時間因為自己的青澀幼稚,撞了很多牆,吃了很多苦,受了不少家裡家外的委屈,到現在成了企業家心頭痛處,因而不願意再去面對;也許因為當初的衝動,企業家到現在還揹負著債務和抵押,不想去考慮這些煩心事。總之,出於人之常情,很多企業家們遮蔽了這段記憶,但卻忘記了這段最初的歷史對自己走到今天的巨大作用,那些日子中必然蘊含著推動企業家前進到今日的精神原力。我想,這或許是和商業客觀環境、資本運作邏輯相契合,這樣才能讓這些人選擇進入商道,成為企業家。

商界雖然看上去光鮮亮麗,但凡是涉足過或準備涉足這片領域的,都應該知道這方土地並不是安穩閒適的去處。

商界的第一個特徵是永恆的變化。社會的任何變動都可能引起商界震動,機會與危險永遠存在並不斷變化。隨著技術的發展、市場的開放、資訊流通加速、新需求和增長點的不斷湧現,商界中的變數不斷增加,愈發變幻莫測,很難在其中找到一片高枕無憂之地。

商界的第二個特徵是殘酷的競爭。面對相同的機會,准入門檻對大家是平等的,意味著只要有一定實力,且發現了機會的人,都可以參與到機會的爭奪中,就有了機會的競爭。大量人員湧入同樣的領域,而實際的資源並不夠滿足所有人,就有了資源的競爭。客戶按照自己的需求,選擇為其服務的企業,而名額往往有限,這是客戶的競爭。有能力的人往往能改變競爭局勢,因此多家企業為一位人才擠破門檻,這是人才的競爭。為了存活下去,企業往往要同時面對多種競爭,還不能犯太多的錯誤。

商界的第三個特徵是不確定性帶來的賭博。很多時候,企業是先風險,後機會,先付出,後收穫。企業為了抓住一些機會,為了滿足客戶需求和自身增長需要,往往需要先承擔風險,投入人力物力,甚至為此不惜揹負長期債務。企業家時常資源不足,但也不能隨意止步,偶爾孤注一擲,一旦回報跟不上,現金流出現問題,不但企業會一朝分崩離析,企業家也會一夜之間血本無歸。

商界的這些多變、殘酷、危險的特徵,只能在那些充分競爭而缺少保護措施的領域,比如政界、軍界中,找到相似點。這也是為何商界精英像任正非、馬雲、史玉柱,往往會向政界、軍界學習從商的道理。這樣的領域,從來與一般人嚮往的安穩、清閒無緣。曾經在相親的圈子看過擇友的傾向:五千元的公務員≥一萬元的企業人。對絕大多數人來說,只要收入能夠滿足一般需要,安穩、舒適地過日子,比去掙不一定能到荷包的大錢,要更有價效比。企業員工尚且被認為不夠安穩,何況那些還在創業期掙扎的人呢?

商界這些客觀狀態篩掉了大多數人,能夠最終決定去做企業家的勇者,身上必然存在這些衝動:

1、不滿足於自己所處的現狀,急於改變現有的狀態,不論他是在馬斯洛五項需求中的哪一項上對現實處境感到不滿,他都已經產生了一種打破現狀尋求變化的衝動——即使這種變化不一定會向好的方向發展。

2、對不確定的事物樂觀面對積極應對,主要專注於現狀改善的可能性,儘管因此承擔相當大甚至大得多的惡化風險。如果沒有這種對改善的執著,他不可能選擇成功率不高、風險卻極大的工作——創業。

3、專注於一點上的不斷擴張的欲求,即他並不甘於做一個機會主義者,靠冒險拿了一筆錢後見好就收,而是將企業生存和發展作為自己生命最重要的部分。企業要生存和發展,就需要符合資本不斷增值的邏輯,這會驅使他不斷地將獲取的利潤重新投入到企業中,自己的大部分精力也被企業牽引。

4、為了增加未來狀況改善的可能性,可以暫時忍耐現狀的惡化,做出犧牲。無論是犧牲時間加班加點,還是暫時的讓利,都是為了暫時可能模糊但未來清晰可見的圖景。

如果沒有這些最初的衝動,沒有企業家身上這些與生俱來的精神的激發,企業家很難邁出關鍵性的一步。未來永遠是不確定的,準備永遠是不充分的。如果一個人過於謹慎地在理性權衡階段猶豫不決,他很可能錯過機會而告別企業這條道,即使他是暫時地被別人牽引著創業,他也很容易失去企業的主導權,這無關對錯,而在於個人的精神特質是否與商業的客觀環境符合。

不需要理性思考,企業家精神和他個人的基本假設就足以構成企業文化的雛形,即企業文化1。0。它已經蘊含了企業文化的基本要素:

動力——企業家精神

判斷標準——企業家精神+基本假設

方向——哪裡有機會就往哪裡去

企業文化1。0階段是企業的創業階段:企業規模小,員工數量沒有超過企業家管理的上限,這時往往依靠其精神就能夠支撐企業前行。企業家依靠有限的資訊迅速判斷哪裡有機會,然後靠著精神把自己和有限的資源扔向機會,再用源源不斷的精神動力完成客戶需求。在這個幾乎一無所有又缺乏經驗的階段,企業家往往得依靠精神支撐,去完成很多實際上到手才發現難如登天的訂單,去擊敗很多比自己強大得多的對手,去承擔精神衝動和經驗不足帶來的近乎致命的失敗,去感召能跟自己同甘共苦的夥伴。由於對精神的充分使用,創業階段的企業家能夠因很小的回報而產生巨大的動能,也可以在沒有良好報酬和工作條件的情況下,靠強大的精神吸引力凝聚一批骨幹成員。

但是精神的盲目性也為創業期的企業埋下很多地雷。這時候的企業家往往缺乏對自身的反思,不知道自己企業的定位和能力上限,經常給出輕易的承諾、矛盾的指令,作出輕率的決策。這些精神衝動都會帶來懲罰,例如客戶的丟失、人才的流失、組織的震盪,但在企業家獨木能支的時候,他可能還意識不到自己的問題,他還能憑著精神衝動自然而然地做事,也不用去反思自己有哪些根深蒂固的基本假設,因為一切都還能憑自己的努力應付過去。

1。0階段的企業精神,更多的是企業家精神的不自覺外化,是面對外界的條件反射的積累,以及前兩者的不斷強化的產物。企業家和員工們朝夕相處,他的精神不斷地展示給員工,自然而然產生了一種持續性的感召,當感召透過反覆內化為習慣,員工也就耳濡目染了企業家的一些精神特點。另外,企業家將企業精神運用到實踐中,會不斷積累到正面的成功經驗,反思反面的教訓,在應對中逐漸提煉出合適的精神養分。用這些精神養分去服務客戶、管理人才更有成效,於是企業家,以至於企業,會無意識地反覆激發這些有益的精神養分。透過組織內用進廢退式的自然強化,和員工之間的互相強化,一些企業家精神逐漸為員工們所吸納,逐步變成了企業精神。

當企業發展到企業家已經沒法靠自己支撐增業務,也沒辦法靠企業家精神感召到所有員工的時候,企業家必須開始使用理性梳理自己的精神和基本假設,按照實踐的情況對其進行聚焦、取捨,形成更清晰、明確的企業文化,來更好地治理企業、激發員工精神。

一些關鍵性負面事件,如關鍵人才的離職,業務的重大挫折,企業家健康惡化,往往會成為企業家理性反思精神的契機。精神的火焰還沒熄滅,在遇到重大外部阻力後反噬自身,給企業家帶來極大的精神痛苦。一些企業家甚至在這一階段產生自我懷疑,用自己的精神反覆考驗過去深信不疑的基本假設。在這些反思當中,企業家剔除了不適合自身和企業成長的基本假設,聚焦了精神的方向,找到了更適合企業發展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