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掏空”的曹妃甸溼地保護區，不能再任性下去了｜綠會研究室調研
綠會 中國綠髮會 202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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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追蹤候鳥的行蹤，關注到曹妃甸溼地和鳥類省級保護區的。
2019年冬天，跟往年一樣來到渤海灣畔停歇補食的東方白鸛，卻出現了明顯的行為異常：看到中華水鳥保護地的魚塘內有魚，長途跋涉而來的它們，不顧有鐵絲網遮擋，硬想闖下去進食。且在河北曹妃甸一帶，屢屢出現漁民轟鳥事件。這個現象，引起了中國綠髮會的高度關注。
因為包括天津、河北、遼寧等環渤海灣一帶，有著世界上面積最大且連續分佈的泥質灘塗海岸，生物多樣性豐富，也故此成為全球8條候鳥遷飛路線——東亞-澳大利西亞一線上的關鍵性鳥類棲息地，或者說是加油站。全球極其珍稀瀕危的許多野生候鳥，每年冬春都來回遷徒在這條路線上，如丹頂鶴、小青腳鷸、大濱鷸、大杓鷸、東方白鸛等。而且候鳥對遷徒路線，有著相對固定的規律，通常不會輕易改變。
為什麼東方白鸛會明顯出現捱餓？2019年冬天，綠會研究室在天津、河北志願者的大力支援下，前往環渤海灣的天津、河北等地調研。經過接近兩週多的調研，綠會研究室發現天津的七里海溼地、北大港溼地水位太高，均已不適合涉禽類的東方白鸛覓食，而同樣位於環渤海灣重要溼地帶上的河北曹妃甸溼地和鳥類自然保護區，卻是大片大片被出租了的魚塘，連核心區亦是如此。
“按理說，國家建立保護區，就是為保護這些候鳥及棲息地而成立的，這些跋山涉水遠道而來的鳥兒，就應該在這些保護區裡得到食物補充，休憩好之後再次遷徒，但現在它們卻在保護區內四處被人轟趕……”，當時讓志願者特別想不通的是，每天看著這些飢腸轆轆的東方白鸛跟魚塘承包人搶魚吃，又是著急，又是心疼。
“其中核心區所在的5鬥、6鬥等溼地，從來都是東方白鸛停腳覓食的集中區域，但也全部被出租成了魚塘”，志願者們記得很清楚，2019年11月3日，第一批南遷的東方白鸛就來到了5鬥12隴的蝦塘附近。這個池子非常大，有440畝大小，去年主要是在養蝦，東方白鸛一去，就是上千只的大群，一早一晚就等著去趁魚塘主不注意，偷點、搶點魚吃。蝦塘主自己由於早就交足了一年的承包費，為減少損失，他只能一直放炮轟鳥，直到半個月後，這些東方白鸛才全部飛走。
綠會調研人員兩次進入曹妃甸溼地和鳥類保護區，對保護區管護之鬆散印象深刻。且不論保護區外圍工地、度假區等隨處可見，就是在進入核心區時，看似周邊有一人多高的鐵絲網、以及沿著鐵絲網密密生長的蘆葦牆遮擋，通常讓外人根本看不清核心區裡邊是怎樣的狀況，但只要走進去，就能清楚地看到：蘆葦牆後，是一片一片被出租承包的魚塘和水稻田，租金300-800元/畝不等。等東方白鸛等候鳥遷來時，這一帶的魚塘主正好也要在年底乾塘出魚，魚撈得一乾二淨，最後連塘水也放光了曬塘底，東方白鸛等候鳥們捱餓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然而，對候鳥而言，由於保護區內部人類的生產區與候鳥保護的生態功能區重疊，它們不僅沒有了食物補充和安全的棲息地，而且還要面臨防不勝防的投毒傷害。據綠會研究室統計，去年冬天，在天津、河北發生的6起東方白鸛中毒事件中，河北曹妃甸溼地佔了3起。
正是這成片成片長年對外出租的魚塘稻田，讓總面積10081。4公頃的曹妃甸溼地和鳥類自然保護區被掏空，幾乎徹底喪失了其生態保護功用。據綠會志願者目測，該保護區目前能保留下來的原生溼地生態，面積已不足1/10。同樣，位於河北滄州、佔地10萬畝的南大港溼地（省級自然保護區），也和曹妃甸溼地保護區一樣，長期對外承包養魚，終使得華北濱海和近海區域（天津、河北兩省市）適宜大型涉禽、遊禽和小型涉禽的四個最重要的保護區（七里海、北大港、南大港、曹妃甸），全部間接失去了原應有的生態價值和保護功能。
2019年底，綠會研究室也曾就曹妃甸溼地和鳥類保護區大面積非法出租魚塘一事，向河北省相關部門負責人反映，此後卻再無迴音。
如今已是陽春三月，越冬後的東方白鸛及其他候鳥也將再次途經曹妃甸溼地保護區，在短暫停歇後返回北方。萬萬沒想到，開春後的保護區，居然再次傳出要將核心區近8000畝的溼地公開招標出租的訊息。要知道，這些即將要出租的魚塘區，從生態價值而言，可是核心區中的核心區，莫非是嫌這個已經連續數年空心化的保護區，還被掏空得不夠嗎？
2018年冬春，一隻被研究人員救護並環志的東方白鸛N35，被觀察到在它北返途經曹妃甸溼地時，並沒有按傳統路線遷徙，比如沿海岸線從河北飛天津，而是直接跨海飛往了遼東半島，然後取道北上。這讓人聯想：如果曹妃甸溼地依然管理混亂、生態價值空心化，那麼接下來當地政府正積極申報的2022年黃（渤）海候鳥棲息地（第二期）世界自然遺產工作，會否也像N35一樣跨海飄然而逝呢？
候鳥年年都會來，但沒有人希望過錯年年重複。無論如何，類似曹妃甸溼地和鳥類保護區這樣被掏空的保護區，不能再任性下去了。
（注：圖片全部來自綠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