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湖河的前世今生

官湖河的前世今生

作者:李永生

黃金水道三百一十年

明朝中葉,官湖河還是一條無名的自然河溝,只起到排水的功能。北起原白埠鄉的最北部,由涓涓細流一路迤邐向南穿過官湖鎮,彙集成潺潺小河最終流入黃墩湖。

官湖河的前世今生

古代的泇運河(如今的中運河)歷經三十餘年的艱辛開掘,在明朝萬曆年間(1604年)全線竣工。從微山湖的夏鎮李家口至邳州的直河口,全長260餘里。從此京杭大運河暢通無阻,真正成為水上南北交通的大動脈。官湖河這條無名的自然河溝名正言順地成為運河的一條支流。

泇運河(中運河)雖然有泇河補充大量的水,但徐塘段還時常枯水,過往船隻擱淺,影響漕運。明朝崇禎十四年(1641年),總河張國維奏請皇上,獲准從沂河盧口(官湖的石壩窩)挖開沂河,把原來的一條流經官湖的自然河道拓寬、加深成為“山河”。沂河水由山河流經官湖,從徐塘流入運河,“七分入湖(駱馬湖),三分入運(泇運河)”,緩解了運河行船之困。從此流經官湖的這條河有了真名稱——“山河”,這一叫就是310年。

山河是“引沂濟運”工程,那時的山河(官湖河)已經成為沂河的一部分,也成為泇運河的一條重要支流,按泇運河命名的方式,“山河”入徐塘段應該叫“沂運河”。

山河,由原白埠鄉的石壩窩村向南微偏西,但在官湖轉了一個東西方向的小彎,到徐塘入中運河,全長24。7千米。

1641年到1951年,這條“沂運河”整整運行了310年,連線起沂河和泇運河(中運河),成為魯南到蘇南的一條黃金水道。想當年山河裡千帆競發,百舸爭流的壯觀景象,現在被人遺忘,無人提起,令人唏噓。

此前,沂河本來就是魯南的一條重要的水上運輸線,臨沂城以南的沂河段通航時間比上游更長。從一百多年前瑞典安娜·拉森女士拍攝的照片中,依稀能見到沂河當年船帆林立、客商雲集的景象。清代詩人朱錫綬有詩《冬夜沂河泛舟》贊曰:

日落大湖中,蒼茫四顧空。

溪雲吞岸黑,漁火射波紅。

水闊聞過雁,天高遇順風。

晨興依棹望,渾不辨西東。

1948—1952年的整沂工程實施後,沂河通航里程達239公里,其中郯城李家莊以下河道常年通航。

乾隆年間《郯城縣誌》記述:“水路由馬頭沂河舟行九十里達邳州徐塘口入運河。”這就是說,從盧口(石壩窩)沿山河(官湖河)過官湖經徐塘口入泇運河。

1854年,時任沂水知縣的吳樹聲在其所撰《沂水桑麻話》中記錄:“沂河入夏,水勢平槽,數百石糧食船可以直入運河……,一切土產皆可販運。可以類推,其船回頭又可載南貨回沂,此無窮之利。”

那時,河上航行的船隻的載重量都非常小,最大的15噸,最小的11噸,即便是1887年官湖修築的磚石大橋下也可以透過。

據常年航行在“沂運河”親歷者回憶:“當年,夏季我們將煤炭,秋季我們將土產如柿餅、核桃、梨、花生、豆油等裝船,沿沂河南下入運河,直接可運到蘇杭,甚至可到浙江湖州。在南方過完年,再裝著新下的可扎條帚的竹苗、及長江邊可編斗笠的粗蘆葦等南貨販運回來。這條水道還運輸著鐵貨、煤炭、藥材、陶瓷等商品,那時,非常興盛,每次都有浩浩蕩蕩數百條船同時揚帆。”

1951年,堵閉了盧口壩(石壩窩),沂河重新歸隊,河水全部流入駱馬湖。運輸船隻從此不再透過官湖河,原來的船隊依然航行在沂河上。據老船工回憶:“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對外運輸還發揮重要作用,那時,蒼山等地徵集的夏糧全部都由沂河航運先發往江蘇,再由鐵路運往全國。當年交通閉塞,夏季河湖氾濫,魯南各地的人要到濟南,都得先沿沂河坐船南下,到江蘇新沂以西的草橋車站改乘火車,輾轉徐州才能到濟南。”

上世紀50年代末,因上游多修水庫、水壩,加上水土流失、河道淤塞,工業、民用水量增加,沂河於1964年斷航,從此“沂運河”真正結束了歷史使命。

山河上的明珠——官湖

官湖河的前世今生

山河流經官湖。官湖一直是邳州的最富庶之地,曾是陸路交通樞紐。“沂運河”的通航使官湖成為水旱碼頭,航運促進了南北貨物、文化的諸多交流,進一步促進官湖的繁榮。清代、民國時期政治中心在邳城,經濟中心在官湖,繁榮程度遠超過泇口、灘上、徐塘。

《邳志補》載:“道光二十二年,言啟方記曰:官湖當邳州新城之東十里,而近入都之孔道也。先是入都有二道:由桃宿而北,山路犖确,有摧轅之患;由銅沛而北,澤路沮淖,有隱輪之苦,行旅病之。康熙間,乃由邳州闢新道,自江淮以南,南抵交廣,東極浙、閩,陸行者率管綰轂於此,而官湖實為頓宿之區。以故百貨委輸,商賈駢溢於邳,稱巨鎮雲。

城東最盛者,惟官湖。昔入京孔道也。其中具五民,多晉冀齊魯徽歙之賈,而太原為之魁。以當以洋莊,歲運洋紗數千萬。他貨物亦襁至而輻輳,北賈濟南,南賈滬,而泰西瑰奇亦絡繹焉。居民日用多取足於此,洵各鎮之冠冕也。”

下面是官湖賢達杜伯麒先生對官湖繁榮興盛的描述:

“康熙初年下邳城沉陷,州府遷址新邳城,官湖形同陪都,並因此帶來了發展經濟的機遇。在康乾之治天下昌盛的年代,官湖獨領風騷。工商業的繁榮景象凌駕於州府之上。一個時期裡,全國各地的工商業者,結隊作伴陸續來到這裡,或開店或坐鋪,或販運或製作,紛紛開張營業。

中心大街商號鱗次,錦豐煥,隆盛遠,源興永、大德隆等四十餘方匾額橫懸門上;外街小道作坊櫛比,周和興(烘爐)、莊正興(煙鍋)、義順(染坊)、同和(絲煙)等三百餘家金字招牌高掛門旁。在經營中樹信譽,創名牌蔚然成風。京廣雜貨貨真價實,綢緞布匹公平交易。汪德隆的糕點,異香齋的醬菜,各有絕技,色味俱佳。三打三焊的菸袋鍋馳名南北,石刀、鐮刀吹毛利刃享譽海外。真可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家家生意通四海,戶戶財源達三江。”

官湖有著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物產豐富,是重要的物資集散地,農曆十月二十五古會久負盛名。透過大運河水路船隊運來了江南的茶葉、竹器、絲綢、瓷器,陸路運來了東北三省和內蒙古的貨物。杜先生曾經這樣描述:

“以農曆十月二十五日為中心,創辦物資交流大會。此時正當農、林、牧一年豐收之後,嚴冬來臨之前,西口的駱駝馱來了數以萬計的皮貨,關外牧鞭趕來了千百成群的馬匹。湖廣百貨,蘇杭絲茶,魯中山果,毫州藥材,或車載或船裝,皆提前三五日到達這裡,搶個早市。坐地老字號商廈,早已備足貨物,工匠作坊提前豐富庫存,皆掛出晌亮的招牌迎接客商的到來。各商行也已準備就緒。大武行(牛、驢、騾、馬),小武行(豬、羊)的棚圈草料,山果行的車擔存放,皮貨行的客房款待,柴炭行的場地分享,糧油行的升斗簍秤,布匹行的尺寸丈量……為確保逢好大會,準備得面面俱到,方方周詳。行老闆和經紀人精通,物色高下,把握行情起落,公正評議物價,做到童臾無欺;而且在貨物進行之後,到出行之前全面負責存放與保管。顧客們或自行買賣,或委託購銷,皆不愁買賣公平,全無慮貨物散失,亦省卻自覓主顧,又避開語言不通。有道是“來往皆利,賓至如歸也”。

“三道街”(即一梳篦、二雜貨、三掛貨)統指肩擔脊背的小攤販,又稱白棚;湯飯業為黑棚。……各歸行道,生意紅火。為招攬顧客,或說或唱,叫賣聲此起彼伏。如賣針的唱道:大號針,明晃晃,好象羅成那杆槍,白天叫它去走馬,夜晚掛在營門上。把一枚小小的縫衣針,唱得八面威風。過往行人不由得停步駐足聽一曲,本不想買的也買上一包,細細地瞧瞧。

戲曲雜耍也來助興。大興棚(馬戲、雜技)陣勢宏大;皮影戲小巧玲瓏;唱響南北的京劇,未登大推之堂的拉魂腔(柳琴戲前身);鼓書、評詞、拉洋片等等,皆一一登場獻藝。飲食服務業不甘落後,飯莊菜館裡,煎、炒、烹、炸;大棚底下,包子、鍋餅、辣湯麵;南北風味,高下檔次,應有盡有,保你口福。自二十二集日起,八方來客,開張營業,展示貨品,到初二集日止,收住尾聲,打點回程。皆重灌奇貨而來,滿載珍品而去。其會期交易額皆全國首屈一指,二百年來經久不衰。”

官湖古會至今經久不衰。每年屆時,大街小巷,人頭攢動,買賣興隆。

山河是條季節性河流,夏天,發黃的河水裹挾著樹枝、柴草以及淹死的豬羊,從山東咆哮奔流而下;大型的貨船從運河逆流而上。官湖特產高度白酒、豆油裝滿大船、小船經徐塘口進入運河運往南方。來往船隻停靠在大橋碼頭,依次向西迤邐數里,帆檣如林,人聲鼎沸,號子聲聲,貨物堆岸,夜晚船燈點點,煞是熱鬧。

官湖人喝著甘甜的山河水長大,她是名副其實的母親河。

夏天,人們挑來發黃的河水用明礬攪動,放置一會兒,澄清後就可食用。秋天河水變清,挑來即可飲用。冬春兩季河水斷流,河床上鋪滿金燦燦的黃沙,在河床上挖一個淺淺的沙坑——泉子,就是一口水井。有人描述當時的情景:“入秋,汛期甫過,河沙顯露,形成沙灘,迤邐數里,鎮民稱為河沙窩。沙灘上綴滿人工挖掘的沙泉,鎮民們每挑瓦罐、木桶以瓢舀取以備飲用。泉水清澈,入口甘醇,為飲用佳品。遊人飲之,每興‘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之思。”

說官湖河有“三百一十一孔橋”,實乃“三碑一十一孔橋”也。此橋乃邳州境內最高大、雄偉、壯觀的磚石大橋。大橋長近百米,寬六米左右,高十多米。枯水季節,大橋南部的橋孔下,有一個深不可測的大水塘,水塘邊沿有磚砌的護坡。磚砌的護坡有效地保護了大橋和大堤。看水塘護坡,猶見古人淵博的水文知識和聰明才智。不論多麼乾旱的季節,水塘從來沒有乾枯過,有人說,水塘和東海的海眼相通著。

山河狂暴時,猶如發瘋的獅子,洪水咆哮,衝破大堤,良田一片澤國,生靈塗炭。溫柔、恬靜時,猶如青春少女,令人愛戀。冬春時河床細流斷斷續續,滿目黃沙金光燦爛,山河使人愛恨交加。

1951年,國家在導沂整沭工程中堵閉了盧口壩(石壩窩),從而結束了沂河水注入運河的歷史,山河在此變成了官湖河,成了兩岸流域的排水河道。

1960年官湖開挖截水溝,在小坊上截去官湖河上游河道10千米入沂。後又在此溝基礎上開挖綱河,徹底截斷官湖河的上游。1975年春又對官湖河進行了改造。經過改造後的官湖河,比原來縮短了12千米。從官湖北站到中運河現堤,全長只有12。7千米了。入運河口也從原來的地方向北移動了一段距離。

《邳州文化》第3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