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老記憶——即將消逝的“棒棒”

重慶老記憶——即將消逝的“棒棒”

“棒棒“家庭的支柱

“棒棒”特指位於重慶市利用一根竹棍和兩條繩索為勞動工具,根據重慶特殊的地形進行爬坡上坎幫助市民搬運貨物解決市民出行之苦。形成於改革開放之初為滿足重慶落後的交通狀況以及經濟快速發展的硬性需求,大量的農村勞動力主動或被迫湧入城市,因為缺乏文化和技術只能依靠自己的低廉勞動力在碼頭車站附近謀求生存。隨著改革開放程序的加快他們的服務範圍也從碼頭車站延伸到大街小巷,市民們只需叫上一嗓子“棒棒兒”就會有人從某個不起眼的地方跑過來為你服務,乾的內容也不再侷限為單純的挑東西發展為只要是能靠自己僅有的蠻力可以解決的事都能勇往直前絕不會退縮。

朝天門交易市場面朝兩江背靠解放碑商圈自上世紀九十年代起就一直是輻射整重慶乃至西南地區的小商品批發市場,因為龐大貨運流量大和重慶特殊的山地地形導致該地區低端勞動力稀缺,吸引了一大批周邊碼頭車站的棒棒們來這攬活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勞動力市場 ,那時的自己並不知道棒棒究竟是一個什麼工作,只是看著他們成天拿著一根竹棍滿街走曾一度認為他們是行走江湖的大俠手裡的竹棒是看似普通實則是暗藏玄機遇到壞人時就會變為絕世神兵殺得敵人落荒而逃,因此崇拜他們好長一段時間每次上學不聽話被老媽罵:“你再不好好讀書,今後長大隻能去當棒棒”時總是滿臉笑容的說好啊好啊!結果換來的總是一頓胖揍,隨為幻想但當時的他們年輕而有幹勁卻是不爭的事實。

重慶老記憶——即將消逝的“棒棒”

“棒棒”老了也少了

然而“棒棒”卻將成為一個後繼無人的產業而逐漸消失在山城人民的生活裡,這既是殘酷而又令人欣慰的現實,殘酷:時代的發展從不會停下來等你,跟不上時代的步伐就會被無情的淘汰,棒棒在山城的街頭老了少了就是最好的證明,欣慰:城市現代化的發展以及科學技術的進步改變了傳統體力勞動方式,解放人們的身體,降低了勞動強度。這是社會進步的必然選擇。這再次激發我對“棒棒軍”的興趣,回到家中有意識的查詢關於他們的資料卻發現現實雖然拋棄了“棒棒軍”,使他淡出了我們的視野但並不是我所理解徹底消亡,而是以另外的形式出現在我們的視野中,“棒棒軍”正在成為藝術家們熱衷的創作題材。

為什麼“棒棒”會成為藝術創作的題材

“山城棒棒軍”雖然作為山城重慶特有的文化符號,但因其主體都是社會最底層的勞動群體,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並沒有受到人們重視隨著經濟的發展這一群體正在被時代所淘汰走向末路,現實的死亡卻是另一種方式的重生,棒棒雖然少了但我們驚奇地發現不知不覺間以棒棒為題材的藝術作品卻如雨後春筍般拔地而起,不禁讓我們疑問究竟是為什麼人們會關注這一個終將被社會淘汰的群體呢?

(一)消逝與留念

從人類情感學角度來講人們總是對消失的事物保留一份難以割捨的情感,總會想盡一切辦法留下關於他的這直接催生了一種獨特的藝術形式的出現——紀錄片的出現。這種以真實生活為創作的素材,以真人真事做表現物件,並未進行任何誇張的藝術加工而是透過剪輯重組真實場景影像以展示真實的過往事件的藝術形式,常被人們稱為真實的電影或者直接的電影。從十九世紀九十年代出現至今一直很好的延續著客觀記錄真實事件的傳統,而被人們廣泛接受與流傳。

重慶老記憶——即將消逝的“棒棒”

最後的棒棒

2015年問世的紀錄片《最後的棒棒》是一名選擇自主擇業的軍官何苦用了1300元自導拍攝的低成本紀錄片,當年一在愛奇藝影片上線就引起了廣泛的轟動,至2018年11月豆瓣評分都在9。7分創下了重慶本土紀錄片的最高評分,也創下了中國人物小敘事紀錄片的最好成績,該紀錄片以“山城棒棒軍”為題材,以棒棒老黃為主線穿插老甘,老杭,河南等人的生活。影片一開始導演何苦拜老黃為師 ,以徒弟身份跟著老黃拍攝一切看似輕鬆彷彿順理成章,但俗話說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挫折與失敗始終伴隨始終,從最初的尋找主線角色就數次碰壁,何苦導演在《數碼影像時代》的專訪中說“在找到老黃之前,我也曾經陸續遇到過幾個棒棒,然而他們得知我是為採訪,而不是有‘活兒’干時,他們大多都是很失望地走開。幾次失敗之後,我開始放低自己作為一個旁觀者的視角,儘可能以平實的口吻和姿態接觸棒棒們。等遇到老黃時,我用拜師學藝這個由頭打開了他的話匣子,讓老黃帶我進入棒棒的真實生活,之後自然而然就開始了以他為主線的拍攝之路。”

整個紀錄片何苦沒有進行任何的故事設計,以最為原始的展現方式,將自己放置於棒棒群體之中跟隨他們起起落落。棒棒作為城市的萬金油乾的都是別人不願乾的活,此前雖有人拍攝過棒棒的紀錄片但並沒有和棒棒有太多深入的接觸,大都是以拍攝者的角度藝術加工的後的展現極少有完全真實的再現,更不用說將自己完完全全變為棒棒,這在全國尚屬首次。不禁使人疑問為什麼何苦會選擇這個不被人重視的群體作為自己的拍攝物件呢?是什麼支撐他在惡劣環境中堅持下來呢?

《最後的棒棒》同名著作中何苦曾說從小的時候就對棒棒有一種特別的情感,夢想著自己長大後能到重慶市區當一名棒棒,因為這樣就能走出大山溝到自己夢寐以求的重慶,見識大城市的繁華,當兵之後偶然情況下他得到了一套《山城棒棒軍》的光碟,封面印著一群扛著棒棒的人,帶著好奇的心態看了看這部電視劇,這群可親可敬的“山城棒棒軍”在把他笑得前撲後仰同時也將一種“爬坡上坎,負重前行”的精神深深地植入他的腦海。作為一種精神力量激勵著他前行,水無常勢隨著軍隊現代化程序加快,深感自己跟不上部隊建設的步伐,於是選擇了自主擇業但是轉業之後能幹什麼他卻充滿了迷茫,在重慶的街頭徘徊思考著轉業之後的出路,這時正好有一個棒棒師傅挑著東西跟他擦肩而過看著他步履闌珊呼吸急促,跟自己印象當中棒棒形象完全不一樣,這引起他再次對棒棒的關注開始有意識的去各大商圈觀察他們發現他們真的老了挑不動,他們正在把自己的背影留給這個嶄新的時代,雖然他們的背影無法挽留但是他們的故事值得講述,而自己以前又是做電視新聞的對於紀錄片有一定的見解,那麼是否可以拿起機器拍攝他們記錄這個不太被人們所重視的群體,透過他們沒落的背影來看我們今天這個嶄新的時代。

重慶老記憶——即將消逝的“棒棒”

(二)特有文化符號

上世紀九十年代一部以“重慶棒棒軍”為描述物件的重慶方言劇《山城棒棒軍》在電視上一經播出,立刻引起轟動,首播取得了近40%的收視率,為之後的川渝方言劇的發展與興盛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而之後的二十年時間重慶電視臺仍不斷重且播多次取得同時段收視率第一名的好成績。《山城棒棒軍》之所以能夠取得如此驕人的成績究其原因是多方面因素的影響既有電視臺為了應對激烈的市場競爭做出的戰略性選擇,又有《山城棒棒軍》本身質量過硬得到了廣大觀眾的一致好評,在表現形式上對中國人情感認同進行充分考慮通篇採用喜劇表現方式劇情內容通俗易懂,再結合城鄉二元論從城市與鄉村兩個方面入手借鑑人文學的研究方式作為自己的表現方式利用“山城棒棒軍”這一特殊群體從鄉村—村鎮—邊緣城市—大城市這一空間入手利用四個不同空間地理位置,擁有不同地域不同層次的受眾。

重慶老記憶——即將消逝的“棒棒”

山城棒棒軍

包括想看到城裡打工的農村人際遇的農民受眾群、試圖從電視劇中借鑑是否進城打工的村鎮居民受眾群、欣賞大城市繁華景象的中小城市受眾群以及擁有熟悉感和陌生感雙重感受,嘗試接受外來打工者的城市居民部分受眾群,但更為重要的是具有鮮明的地域文化特性,方言的通篇運用獲得了川渝市民的文化認同感,塑造了生動活潑、個性化十足的人物形象,其人物形象皆是重慶大街小巷較為熟悉的棒棒或者城市打工者,而山城棒棒軍是重慶本土地域文化最具特色的組成部分他與重慶市民每天生活接觸的重慶獨特地理環境息息相關,再加上劇中為了營造滑稽、幽默的表現效果通篇使用重慶方言“寶氣”、“哈兒”等重慶市民生活極常用的詞彙大大的拉近了《山城棒棒軍》與主要觀眾的距離使其與多數受眾有著緊密親和度。重慶的故事大王曾令弟曾說“重慶語言中最精煉的菁華最鮮活的成分還是蘊涵在方言當中。無論是從情感還是文化傳承方面講,說方言、學方言、懂方言都是鄉土文化傳承的重要內容”它是重慶地域文化傳承與本土文化傳播的重要渠道,也是《山城棒棒軍》為吸引觀眾觀看尋找的新突破口。直接促使了該劇的成功。人文主義的關懷則是《山城棒棒軍》取得成功的另一法寶,整部劇最後盡現大團圓結局每個人透過自己努力都實現了自己的目標,迎合了當時時代大背景下人們精神安慰的需要,九十年代的中國隨著市場經濟的快速發展群體貧富差距的不斷拉大使得弱勢群體需要精神上的鼓舞,急需在其他地方找到精神寄託,《山城棒棒軍》中以人為本的核心思想使其脫離了以往電視劇主要展現帝王將相,歷史偉人而是迴歸大眾走平民化路線,將關注的中心放在社會的弱勢群體中,使其在弱勢群體中獲得了極大認同感。

王爾德在《謊言的衰落》中曾說:“生活的目標是尋求表達,而藝術給他提供了某些美妙的形式,透過這些形式,生活便可以展現自己的潛能”這直接表明了生活與自然在模仿藝術,就如同棒棒軍這一群體自改革開放之初就已經存在重慶的各個交通碼頭但是因其生處社會的最底層,幹著城裡人所不願意乾的體力勞動,所以雖然早就存在於重慶與這座城市融為一體但是人們只是將他們當做一群入城務工人員而選擇性的忽視他們,直到藝術家們開始創造關於“棒棒軍”的藝術作品,告訴我們“棒棒軍”的存在,他們才真正進入大眾視野人們才得以真正的“看見他”,《當山城棒棒軍》在衛視大火之後其劇中所展現積極向上、吃苦耐勞的精神面貌極大的鼓舞了棒棒群體以及普通百姓的鬥志,整部劇雖然是採用了城市中真實存在的普通群體作為自己的表現物件,但是他只是藝術作品所採用的部分素材,藝術作品是在此素材基礎上進行創造的產物,電視劇最後結局裡每個人都實現了自己的追求孟小渝考上大學,於芳當上了廠長……直接激勵了人們為美好生活奮鬥的激情,而紛紛模仿電視劇裡的主人公們。

最後的棒棒,行業雖會消失,但藝術品不會,它也僅僅是換了一種形式留存在我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