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臨近元旦的夜,我在家裡寫稿。
我爸走到臥室門口,說,要不你滾吧,以後別回來了。
我說行,然後收拾東西滾了。
印象裡行李箱裝了不少衣物和必用品,蠻沉,凌晨三點的北京通州,不想打給任何一個朋友,我在永順路的街頭找了家麥當勞,點了杯冰可樂,呆坐於平靜裡。
三個小時後的早晨六點,擁擠在早高峰裡,乘一個半小時地鐵去往昌平,想暫時住在群租房的朋友家。
朋友見到我,打招呼,接過沉重的行李箱,勉強放在門後,這間房才十平米,放下一張床之後就沒有地方可以站立了。
我在床上躺了一會,沒睡著,用手機找房,在豐臺,行動,坐地鐵兩個小時,看房,押一付三。
我在借唄上借來八千塊,交付,空房,只送了把椅子。
又回昌平,提來行李箱,已經是下午,又去附近買來簡易生活品。用拖把擦乾地,床單鋪在硬地板上,出門買了桶泡麵,回房燒開水。
把開水倒入泡麵杯,我抱著它坐在送的那把椅子上,在它煮好之前的一段時間裡看牆發呆。
窗外忽然響起鞭炮聲,小孩拿著煙花笑著從窗前跑過。
00:00
我的平靜與煙火一起爆炸了。
一、
2017年1月1日,元旦,我獨居的第一天。
豐臺新宮地鐵站出來後左轉,萬達旁的小區,是我貸款租來的合租公寓。
欠債幾萬,身無分文,申請分期,我開始找工作。
新年,我在直聘網上瘋狂投簡歷。
一位陌生老闆回覆應聘:“現在是新年,你他媽有病吧?”
沒空撕逼,意識到不能浪費時間。
時間因為錢而變得很重要。
二、
2017年1月2日,我獨居的第二天。
沒有應聘回覆,繼續投簡歷。
熱水器有問題,水龍頭掉了環。
冰箱裡誰的雞蛋過期,門口張貼電費需交。
裹上床單準備睡覺時,一隻蟑螂從眼前爬過。
家鄉的爺爺奶奶打來電話,詢問情況,我忙說一切安好。
比孤獨更可怕的是,被人知道孤獨。
三、
2017年1月3日,我獨居的第三天。
工作日來臨,收到面試邀請。
考慮交通位置,尋找合適的路線。
面試官面色輕蔑,力壓工資。
連續面試,八小時五家公司,都在等待回覆。
回家路上高峰期,擠在人群中,突然低血糖,暈倒在車廂裡。
人們在擁擠中散開一圈,我爬出車廂,躺在角落。
長大後,人們不需要再為自己的漠然而自責。
四、
2017年1月4日,我獨居的第四天。
繼續面試,昨天的透過三個。
位置不錯,計算工資還債後夠勉強生活。
地址在西局,計算地鐵通勤時間。
回房處理電費,與電力員工周旋結算。
上網搜怎麼修水龍頭,開始洗澡。
抹好洗髮露,停水了。
窮人沒有生活,只有生存。
五、
2017年1月5日,我獨居的第五天。
連續吃了五天泡麵,下午公寓維修員來房,修好設施。
收到錄用通知。
異地的朋友得知我被趕出家門,終於還了我的錢。
不多,但至少不用再吃泡麵。
臘八節,點份外賣。
一份粥一個菜一碗飯。
明天開始上班。
世界常常讓我感到挫敗,但我還不想離開它。
六、
2018年,除夕,我獨居的第365天。
生活進入平穩期,欠債還完,略有盈餘。
新房不停水,電費手機交,浴室裡還有個浴缸。
00:00
我點開應聘軟體,一年前與那個陌生老闆的聊天框。
回覆:
“對,新年快樂,我*你*媽個*。”
拉黑。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七、
現在是2020年,凌晨3:20分。
和一年前一樣,我依舊在寫稿,一切如舊,只是我沒有生活在家裡。
關於家庭,太多的瑣事糾紛提起來過於贅述,懶得再展開講了。
其實那些都不重要,我就是想跟你說,現在我依舊不富裕,還在往上爬。
我依舊寫稿到凌晨,依舊沒有銀行存款。
我依舊如此這般,辛苦生活。
我沒什麼勵志故事可給你講,也說不出來什麼熱血沸騰又雞皮疙瘩的話,我只是一個庸俗到骨子裡卻又想反抗生活的普通人罷了。
我和每個人都一樣。
曾經有朋友跟我講過一句話,他說一個人可以輸,但不可以躲。
我其實不是沒想過躲,我只是躲不開,剛好被砸中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