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州之後又廣州!暴雨水災為中國城市敲響警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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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州地鐵進水帶來的傷痛還未過去,廣州地鐵又進水了!今天(7月30日),廣州暴雨致大水衝進地鐵站,導致廣州地鐵21號線神舟路站暫停服務,幸未造成人員傷亡。

最近,全國各地普降大到暴雨,給各地社會經濟帶來嚴重損失。這次鄭州水災讓我們反思各地行政管理水平的同時,還應看到“攤大餅”擴張的城市發展模式已走到盡頭,今年的暴雨水災為中國城市,尤其是華北城市發展敲響了警鐘。

那就是中國氣候正進入一個溫暖週期,北方降水開始增多,這對於北方經濟發展非常有利,但是現在華北各城市的規劃建設都是根據過去降水量稀少的資料而作出,這個矛盾之突出已在鄭州體現出來,下一個又會是哪個城市?

從國家層面的戰略規劃來看,現在鄭州的確面臨難得的歷史機遇。7月22日,中央釋出了《關於新時代推動中部地區高質量發展的意見》(簡稱《意見》),以推動包括山西、河南、安徽、湖北、湖南、江西等中部地區加快崛起。其中河南地位突出,鄭州定位顯著提升,幾乎可與武漢相提並論了。

鄭州之後又廣州!暴雨水災為中國城市敲響警鐘

《意見》明確了中部地區兩個國家中心城市——武漢和鄭州:

加快武漢、鄭州國家中心城市建設,增強長沙、合肥、南昌、太原等區域中心城市輻射帶動能力,促進洛陽、襄陽、阜陽、贛州、衡陽、大同等區域重點城市經濟發展和人口集聚。

在具體規劃上,鄭州這次更是執中部城市牛耳。交通規劃上,鄭州定位是“國際物流中心”,其他城市是國家物流樞紐。與之配套的是,鄭州與武漢同為“區域航空樞紐”……

無論從人口大省河南的經濟發展來看,還是從沿海與內陸經濟平衡來看,一個大鄭州的部署都是非常具有戰略意義的。想想100多年前張之洞為興建蘆漢鐵路而慷慨陳詞,就是從經濟、國防等多重考量出發。也正是張之洞的這一謀劃,才有了一個小縣從中原大地崛起,成為現在的大鄭州。

然而,2021年這場大水災,讓大鄭州的壯志雄心蒙上一層陰影。

這一次不僅暴露出城市應急水平、行政管治能力,而且也反映出城市規劃完全跟不上城市發展的雄心。

一位曾任住建部防災處、應急管理處負責人的專家分析認為,造成這麼大的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主要原因是鄭州這些年發展太快,城市的規劃犯了錯誤——

鄭州北面是黃河大堤,地勢高;

東面是京廣鐵路和G4高速,洪水下洩通道不暢;

這次的主要問題是西部來的客水,疊加西南山區與城市建成區連成一片集雨面積增大後彙集的山洪水,全部湧向市區,在三頭都堵的情況下,鄭州必然出現漫灌現象。

他認為,

“戰略出錯,靠戰術性地修建海綿城市去彌補,是沒有意義的。這不是鄭州的第一次,再不修正,鄭州被淹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開啟鄭州的地形地勢圖,一目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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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州總的地勢是西南高、東北低,處於山地丘陵向平原過渡的開闊區,鄭州北面著名的邙山頭,也就是秦嶺餘脈(崤山)的餘脈,秦嶺在這裡戛然而止。

根據自然地勢,鄭州水勢本來應該向北匯入黃河,但是由於黃河已成懸河。黃河不給你添亂就不錯了,還想幫你洩洪,沒門。

南面新鄭現在規劃為空港,地勢明顯高於鄭州市區,新鄭平均海拔150米,鄭州市區海拔不足百米,水勢南走也不通,也就只能將就著東流,奔淮河去了。鄭州號稱是橫跨黃河的城市,卻是不折不扣的淮河水系城市。

不管怎樣,鄭州的水還是可以從東面出去,可惜東面是高鐵和高速公路,洩洪也不暢快。而且是透過賈魯河、七里河、潮河等彙集東去,其中最著名最重要的河道便是賈魯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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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州的水系

正是這條賈魯河,攸關鄭州人的命脈。鄭州人對頂在頭上的黃河非常警惕,卻忽視了身邊的這條“小黃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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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魯河屬淮河水系,是一條流淌了兩千多年的古河,古時賈魯河水量充沛,可通舟楫,還時常有洪水氾濫,因此,又被稱為“小黃河”。元代大臣賈魯曾經治理疏通此河,因此人們把它叫做賈魯河。

現在賈魯河被作為鄭州的“文脈”和“金腰帶”,從東面與常莊水庫下賈峪河的匯合,繞過市區北郊也就是黃河之南,再折向東流,經中牟入開封,過尉氏縣,後至周口市入沙潁河,最後流入淮河。

賈魯河是鄭州的“金腰帶”,也是鄭州市行水的主通道——鄭州西南端的兩個大“水缸”尖崗水庫和常莊水庫如果要洩洪的話,都要賈魯河排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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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現在的賈魯河成了城市景觀河,經常有河無流,而且沿線各種景觀、橋樑的建設讓賈魯河到處“腸梗阻”,沒有了行洪功能。

由於城市擴張,賈魯河由郊河變成了城市內河,鄭州市在2018年4月開始賈魯河西流湖段改造工程。經過三年建設,2021年4月,西流湖公園正式對外開放,“西流湖公園實現了華麗蝶變,成為了集‘生態文明建設、休閒遊憩體驗、歷史文化傳承於一體’的公園,以嶄新的面貌呈現給市民遊客”。

然而不到三個月,改造後的賈魯河便迎來特大暴雨的考驗。下圖為暴雨過後的7月22日航拍賈魯河西流湖、雕塑公園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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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特大暴雨的降水量的確過多過猛,遠超平常負荷,不過從城市建設角度來看,即使常年水量很少,也要考慮各種突發可能,在規劃上為行洪留足空間,行洪通道也應保持高規格。

除了忽視了“小黃河”,鄭州在攤大餅搞建設時,還忽視了氣候變化的大週期。中國地理學家施雅風先生從西北暖溼化入手,在上世紀80年代大膽假設,認為中國已經第五個溫暖週期,西北地區將會變得溫暖溼潤。

中國的雨極以前是四川的雅安,但近年來也在漂移改變。在氣溫升高的驅動下,更多的水汽向北行進,四川盆地的水汽飄越過秦嶺和川北高原,使雨極移到陝西漢中一線。

2012年中國氣象局國家氣候中心的研究認為,我國近幾年“南澇北旱”的降水分佈型發生了變化,夏季多雨帶位置北移,持續近30年的“南澇北旱”格局初步顯現轉變趨勢。模擬研究顯示,根據北太平洋濤動和華北降水異常的相關關係,即北太平洋濤動負位相對應華北降水增多進行推斷,華北降水在未來20年可能增加。

至於至於氣溫升高的原因,有可能是數百年計的氣候大週期變動的結果,也有可能是二氧化碳排放的結果。

7月20日,中國氣象局召開發佈會。會上透露,世界氣象組織(WMO)全球大氣觀測計劃(GAW)站網觀測到全球大氣中二氧化碳濃度在2019年突破410ppm,顯示全球大氣平均二氧化碳濃度上升到過去80萬年以來的新高。

“地球大氣每升溫1攝氏度,就能多吸收7%的水蒸氣,並在日後形成降水。”德國波茨坦氣候影響研究所教授斯特凡·拉姆斯托夫表示。他們的測量資料已證實,在包括德國的中北緯地區,下小雨的天數在減少,而下暴雨的天數在增多,導致今年德國洪災特別嚴重。

因此全球氣溫升高,導致極端天氣事件和自然災害將越來越多。根據公開資料,2019年《氣候變化綠皮書》統計了近三四十年間自然災害發生的情況,結果發現1980-2018年間,全球自然災害事件(包括地質、天氣、水文和氣候四類災害)發生次數從1980年的249次增加到2018年的848次,其中,2018年發生次數達到歷年之最;

與氣象因素相關的天氣災害、水文災害和氣候災害發生次數,分別由1980年間的135次、59次和28次,增加到2018年的359次、382次和57次。

氣候變得溫暖溼潤,對於缺水的中國北方來說,似乎有利於經濟發展。但是不利的一面是,極端天氣事件和自然災害將越來越多,對基礎設施提出嚴峻挑戰。

暴雨過後,鄭州又出現多出路面塌陷、樓宇傾斜。據河南廣播電視臺公佈的一組統計資訊顯示,截至7月23日19:30,鄭州市坍塌路面達到169處,其中僅中原區便有78處塌陷區域,佔到總數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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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7月的合肥,20天內出現5起地面塌陷,被認為是強降雨後,雨水不斷滲入路面以下,土層的含水量飽和後,就容易出現鬆動,直至出現空洞、塌陷。

在中國氣候發生明顯變化、北方降雨越來越多、越來越強烈的情況下,北方城市如何應對?過去我國北方降雨量偏少,城市下水道、排洪道等都是按照按照低標準規劃設計,現在降雨增多,不但對城市排水設施的建設標準提出很高要求,而且對建築、道路橋樑的建設也要考慮強降水帶來的影響。

5年前,鄭州成為海綿城市建設試點城市,投入了534。8億元來建設海綿城市。2021年5月,鄭州宣稱,這項投資已經能消除77%的災害了,讓城市內部在災難來臨之前能自我消化……然而,一場特大暴雨,讓海綿城市“失靈”。

不管是因為暴雨太大,還是海綿城市標準太低,現在都要考慮氣候大週期帶來的影響,無論是鄭州,還是其他北方城市,都將面臨這個考驗。對於城市決策者來說,如果要繼續攤大餅實現壯志雄心,基礎建設的投入就不是小數目,這不僅僅是下水道、河道的擴建改建,而且還需要城市周邊有大大小小的湖泊溼地,可以排洪蓄水。

湖泊溼地?在土地緊缺、各地開發加速的形勢下,再弄幾個湖泊對華北地區來說是奢望。何況,這些湖泊還不能小,不然根本就應對不了未來的強降水。

鄭州之後,對中國城市的考驗才剛開始。

文中圖片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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