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車王”,火拼新能源

“保定車王”,火拼新能源

作者:任尚坤

嚴肅、板正、幾乎沒什麼笑容,這是長城汽車掌門魏建軍最常見的對外面孔。

當然,他出現在公眾視野的次數很少。他說要“夾起腦袋做人”。

但隨著長城汽車高調打出全面轉型新能源的招牌,魏建軍和長城又走到了聚光燈下。

自去年10月長城股價一度接近70元高位,半年多之後,其股價已跌去70%,市值蒸發超4000億元。魏建軍再次從河北首富的寶座上滑落。長城汽車前不久釋出了2021年報,營收淨利雙增長,不過也沒能阻擋股價繼續跳水。

“保定車王”,火拼新能源

“股市有風險,投資需謹慎。”魏建軍說他並不關心股價。不過,當初長城由H股回A股時,面對13元的發行價及開盤破發的情形,魏建軍還是很惱火,“敲鑼你們去就行,別讓我上火。讓我看應該賣30塊,港股上市以來分了多少紅,給股民帶來多大回報?”

作為一家徹頭徹尾的傳統車企老大,魏建軍現在也多少有些焦慮,甚至有點急。兩年前,他給長城汽車確定了到2025年的目標:全球年銷售400萬輛,其中新能源汽車佔比80%,總營收超6000億元。只是眼下的情況讓人捏把汗。2021年,長城汽車銷量128萬,其中新能源13.9萬,佔比不足11%。

外界對魏建軍公開立下的這個軍令狀有點嗤之以鼻。

2021年,全球新能源車銷量接近650萬輛。根據EV Volumes預測,到2025年該數字預計達到2000萬。也就是說,以銷量計,2025年長城新能源汽車市佔率要達到16%,位元斯拉目前在全球的市佔率還要高出1個百分點。

可問題是,想到長城汽車,你現在能想到它的哪個新能源產品?

半年前,面向女性消費者的尤拉品牌因“晶片減配”涉嫌虛假宣傳遭央視批評。車主維權轟轟烈烈,持續了一個多月。這給剛剛起步的長城新能源十足澆了盆冷水。

而定位中國首個豪華SUV的“WEY”品牌同樣有些慘淡。從2016年釋出,五年時間,魏牌過去一年的銷量僅5。8萬,同比降25。65%。當初直接對標魏牌的吉利領克,銷量有22。1萬。

魏牌由此迎來定位的轉向,由最早的傳統燃油車轉變為一個主打智慧混動技術的新能源車品牌,原本面向男性群體的設計審美也開始走向女性化。魏建軍拋掉了“魏牌”過去五年的品牌積累,空氣中仍迴盪著他那句“WEY牌把我的姓氏都賭上了,只能成功不許失敗”。

也由於定位的變化,原本魏牌旗下主打潮玩越野的坦克系列被分化出來,成了長城旗下的一個子品牌。儘管坦克一度受追捧,能給魏牌帶來不小的品牌效益,但從方向上看,魏建軍還是要把自己的魏牌打造成更符合時代方向的產品,只是它真得能扛起長城高階大旗嗎?

如何邁向高階是魏建軍隱秘的痛。

長城旗下有兩大傳統板塊:皮卡和哈弗。他們是長城這些年賴以生存,並馳名海內外的命脈。魏建軍也因打造爆款車系、引導了市場需求,而在國內造車界聲名響亮。

從2013到2021年,哈弗H6連續九年處於中國緊湊型SUV市場銷量第一的位置。然而從今年開春,哈弗H6已失去了冠軍頭銜,掉到第三位。皮卡跟哈弗的銷量都在大幅下滑。

但目之可及的時間內,長城和魏建軍都依然還要吃哈弗的老本。

在長城汽車總銷量中,整個哈弗品牌佔比60%左右,其中單哈弗H6能佔三成,反觀魏牌、尤拉、坦克等,進展仍舊緩慢,比例分別為6%、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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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建軍需要一次引擎更換。他過往的成功建立在個人對細分市場的敏銳和對“定位”理論現實版應用的基礎上。這給了他深遠的道路自信。

當初他接手陷入虧損、即將倒閉的長城公司,靠做農業車、改裝車扭虧。從那個時候,他就確立了“從大市場裡找一些小機會”的信念。後來他切入國內少見的皮卡市場,用低於主流價位的低價,以規模效應讓長城站住了腳。

一次出國考察中,他接觸到了對全球企業界影響深遠的定位理論。他感到欣喜,自己一手打造的皮卡竟完美契合了這一理論。他對該理論創始人艾·里斯寫的《聚焦》記憶猶深。

也由於聚焦,魏建軍坐擁了哈弗的一枝獨秀。當時,國內轎車市場趨於飽和。SUV領域裡,外資和合資品牌佔據20萬元以上的中高階市場,10萬元以下市場仍一片空白。魏建軍再次選擇價效比路線,面向那些追求時髦、錢包不鼓的年輕人。

哈弗開疆拓土給了魏建軍另一個認知:做產品就要爬上老大的位子。他也在公司內外放話“要把SUV做到全球第一”。2009年後很長時間裡,SUV都是長城絕對重心。那年長城做了次重新定位,業務優先順序從轎車、SUV、皮卡變為SUV、皮卡、轎車。

資源開始更大部分向SUV傾斜。一批產品線被叫停。長城早期在新能源上的佈局也擱淺了。

早在2015年,長城年報中就提到,新能源汽車是集團戰略性產業之一。但魏建軍彼時對新能源並不看好,稱長城推電動汽車是為應對國家的油耗限值,只做新能源行業的追隨者。

“我們發電只靠煤電,能源轉化過程,實際上電動汽車並不節能環保,電動大巴比天然氣大巴多100倍汙染。”魏建軍對國家強推新能源汽車頗有微詞,說即便中國新能源汽車銷量全球第一,中國空氣汙染遠超歐洲日本。那幾年,魏建軍應該對空氣汙染別有一番感受,長城所在地河北小城保定總高居全國霧霾城市榜首,一到冬天,能見度低到爆表。

魏建軍對技術有一股狂熱。主抓長城營銷的總裁王鳳英,常站出來和他爭執。2007年,長城想切入轎車市場。魏建軍執拗的把緊湊型小車“精靈”,造出中級車效能,遭到王鳳英極力反對,“購買緊湊型小車的顧客,最在意的是價格,絕不是效能多麼好。”

“槓槓”是魏建軍常用的一個詞。他說精靈“槓槓的”,賣不好就是營銷的責任。這也構成了他後來面對造車新勢力的心態,“魏牌的產品一點問題都沒有,哪個技術都是槓槓的”。在他看來,魏牌賣的不好,主要是搞營銷、整概念能力不如蔚小理。

2021年,長城銷售費用增長26。53%,超50億元。

長城當下全力轉型新能源,從女性群體切入,很難說是主動選擇還是不得已而為之。如果積極一點講,這也算魏建軍的再一次“聚焦”。那款曾讓他折了面子的“精靈”系列原本就對準的是女性市場。他對這個細分市場覬覦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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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除此垂直賽道,長城恐怕也並無太多突破口。

《中國企業家》雜誌描述中,王鳳英佩服魏建軍的“膽略、眼光、境界”,但對他的穩健思路卻很著急。“在這樣一個大變革時代,我跟魏總衝突很多。”這涉及到企業發展的重新定位、未來機會,以及產品研發。“短時間要發生巨大轉變情況下,兩人想法就不那麼一致了。”

對搶奪新能源陣地,魏建軍懷揣信心,他的底氣源自對傳統車企的技術自信,以及整車製造水平。2021年接受媒體採訪時,他還特別提到衡中、華為、狼性和長城那一套備受爭議的“軍事化管理”。

魏建軍每天早晨七點準時到公司,年近六十仍可以隨時拉練八公里。而長城總部大門上裝有一個測試器,員工上班走進工廠,步速達不到“5秒7步”的標準,就會被記一次警告。

二十年來,每個入職長城的員工,無論職位高低,都要接受一個月的軍訓。員工需要把24頁的《企業文化手冊》背下來,以應付每兩三個月一次的閉卷考試,低於80分會被罰款。

長城內部還有涉及員工更嚴苛的細節規定,諸如婚喪嫁娶,不得跨部門邀請,本部門參加人數不得超過20人,每人禮金不得超過50元。辦公桌物品擺放有定位條,水杯必須放置在固定位置。最讓人聞風喪膽的是為懲治貪腐秘密成立的“經營監察本部”。《中國企業家》文章中,員工將其戲稱為“錦衣衛”,“他們就像影子一樣,無處不在,但又看不見摸不著。”

面對媒體時,也有長城高管曾質疑內部的軍事化管理,認為這是單一高能量的人在調動眾多低能量的人去表演。當用戶和產品複雜到一定程度,軍事化會限制創新。

總裁王鳳英則出面做過解釋,“制度的推行是一個先僵化、再活化的過程。先不僵化實施,就會被置若罔聞,等自律意識提升到一定階段,就可以活化。”

從起家開始,王鳳英就在魏建軍左右,是三十年來中國汽車業唯一一位女總裁。在魏建軍推崇的技術派與強勢之外,王鳳英起著平衡作用。曾有跟長城打過多年交道的零部件公司高管稱,“長城面臨的是任何一個自主品牌都會遇到的問題,往高階發展就要挑戰自己。”

這種情況下,只要“鐵三角”(魏建軍、王鳳英以及高階副總裁胡樹傑)穩固,長城就能屹立不倒。

然而當下,長城也有新老團隊交替的短期困境。今年年初,王鳳英辭去了公司執行董事、副董事長等,僅保留總經理職務,接任者是年輕10歲的副總經理趙國慶。

魏建軍副駕駛無人。

在業內,魏建軍出了名的低調,極少在公開場合講話。2017年,他登臺做了一次分享。那次分享中,他透露“魏牌”源於哈弗H8的失敗。哈弗在10-15萬元價位已深入人心,消費者的心智很難改變,因此要走向高階就必須有一個獨立品牌。

至於該品牌名字的確定,是長城的諮詢公司管理者、一位外國友人的建議:用老闆的“姓”來命名一個品牌。他舉了很多例子,比如:梅賽德斯、福特、豐田。魏建軍感覺眼前一亮。

可魏牌出師不利,如今面向新能源市場後,從名字到外觀都在往女性靠攏。

但如果從女性心理和視角出發,她們又為什麼要選擇一款以男性企業家姓氏命名的座駕呢?

長城的新能源之路,還有很多的關卡在前面。

*題圖購買於視覺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