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人的初戀，往往是美麗而讓人難以忘懷的，就像是胸口上的一顆硃砂痣，或者是床前的一縷白月光。然而，房思琪的初戀，卻是一場讓人窒息的畸形虐戀，一個“呼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的人性悲劇
。而圍繞在她身邊的那些人們，卻條件反射地用口水去淹沒她這樣的受害者，理直氣壯地偏袒道貌岸然的施暴者，這是千百年來世人歧視女性的殘毒，更是一種為虎作倀的惡俗觀念，荒謬絕倫卻一直被理所當然地傳承。
01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尤其是披著學識淵博的馬甲，一臉儒雅之氣的登徒子。正如林奕含筆下《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中的語文老師李國華，
他有著幾分胡蘭成的才氣，隨時隨地口吐蓮花，或者是引用胡蘭成經典語錄，或者是自己發明唯美詩意的金句，引得無數天真女學生竟相仰慕。而已淪為中年油膩大叔的他，卻用鷹一樣的眼睛在其中搜索獵物。若要論所謂愛情的渣氣與獸性，補習老師李國華較之集郵男胡蘭成，只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總是掛著為人師表的狗頭，掩飾他禍害天真少女的勾當！
這個“毀人不倦”的李老師，他也是一個有女兒的父親，當著妻子面冠冕堂皇地說，他希望女兒將來遇上怎樣的人，他就會做一個什麼樣的人。然而，轉過身後，他卻禍害一個又一個別人家的女兒，他怎麼就能如此禽獸不如地快活？又怎麼會一次又一次地得逞呢？從根本的源頭上來講，李國華鑽了中國長期以來性教育缺失的漏洞，利用了整個社會對性固有的禁忌感，利用了家長對老師的充分信任感，更狡猾地利用了小女生對他的崇拜感，卑劣地扼住了小女生對失貞的羞恥感，從而為所欲為的逍遙法外。
李國華敢於向鄰家女兒伸出魔爪，是因為他心裡十分篤定，對於這麼骯髒的事情，小女孩必定會因為自尊心而守口如瓶，並一步步掉進他編織的戀愛陷阱，從而深陷“浪漫”愛情中不能自拔。李國華跟幾個志同道合者閒聊時，嘲笑他們幾位“老師”不過是玩家，“羞澀”地標榜他痴迷戀愛的遊戲。在他這個“老司機”看來，姦汙一個崇拜自己的小女生，是讓她離不開他最快的途徑，她愈黏甩了她愈痛，對一個男人最高的恭維就是為他自殺。於他的變態心理而言，這是一種無與倫比的享受。
李國華處心積慮地誘姦房思琪以後，將強盜邏輯貫穿於娓娓動聽的謊言中，以愛的名義給13歲的她灌迷魂湯：
“這是老師愛你的方式，你不要生我的氣，你是讀過書的人，應該知道美麗是不屬於它自己的。你那麼美，但總也不可能屬於全部的人，那隻好屬於我了。你知道嗎？你是我的。你喜歡老師，老師也喜歡你，我們沒有做不對的事情。這是兩個互相喜歡的人能做的最極致的事情，你不可以生我的氣。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勇氣才走到這一步。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命中的天使。”
這一醜惡伎倆，李國華百試不爽。在被性侵之初，房思琪徘徊不定，也曾想跟家人吐露實情，先是問家裡為何沒性教育，被房母生硬地懟了回。後來又試探性地用天真的口吻對母親說：“聽說學校有個同學跟老師在一起。”房母隨口問：“誰？”房思琪慌稱：“不認識。”房母毒舌般地吐槽：“這麼小年紀就這麼騷。”。她天真地以為，只要“愛上”誘姦她的老師，她的靈魂與肉體都會是快樂。在欣然地成為老師的“戀人”後，房思琪好奇地問李國華：“你愛師母嗎？ ”李國華很抗拒地迴應：“我不想談這個，這是既定的事實。”
02在房思琪不依不饒地追問下，李國華輕描淡寫地講述了妻子曾經對他的各種好，一臉無可奈何地表示，他娶她只不過是為了對他負責。
然後，又恬不知恥地給房思琪灌迷魂湯：“人是犯賤的動物，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像今天有人拿槍指著我我還是喜歡你。”隨後，房思琪又問李國華：“老師，有很多像我一樣的女生嗎？”李國華一本正經地說：“從來沒有，只有你，我跟你是同一種人。”房思琪疑惑地問：“哪一種人？”李國華道貌岸然地說：“我在愛情裡有潔癖。我是學文學的人，我要知音才可以，我是寂寞，可是我和寂寞和平共處了這麼久，是你低頭寫字的樣子敲破它的。”房思琪再次追問：“老師，你真的愛我嗎？”李國華信誓旦旦地說：“當然，在一萬個人之中我也會把你找出來。”我信你個邪，糟老頭子壞得很！恐怕他自己也記不清，到底跟多少小女孩說過：“我在愛情，是懷才不遇的。”
在認識房思琪前，李國華與郭曉奇如膠似漆，躲在他的私密小公寓裡，用極富詩情畫意的肉麻話，含情脈脈地向郭曉奇“表白”：“你以前在哪裡？你為什麼這麼晚來？我下輩子一定娶你，趕不及地娶你走，你不要再這麼晚來了好不好？你知道嗎？你是我的。你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有時候我想到我愛你比愛女兒還愛，竟然都不覺得對女兒拘歉，都是你的錯，你太美了。”毫無疑問，在此之前，他也是這樣對待那個叫“餅乾”的女孩，而一旦捕捉到新的“獵物”以後，“舊愛”很快就會被千方百計地處理掉。
為了天衣無縫地偽裝專一，博得房思琪的歡心，李國華用計謀將郭曉奇趕出公寓，將他與房思琪的“初戀樂園”，從快遞酒店轉移到公寓。郭曉奇被李國華拋棄後，哀嚎地撕心裂肺，死去活來的。林奕含在《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中，這樣描寫郭曉奇當時的痛徹心扉：“她不知道她花了大半輩子才接受了一個惡魔而惡魔竟能拋棄她。她才知道最骯髒的不是骯髒，是連骯髒都嫌棄她。她被地獄流放了。有些地方比地獄更卑鄙、更痛苦呢？”
在悲哀的郭曉奇看來，就連李國華這樣的貨色都不要她了，天下又怎麼會有好男人會愛她呢？所以，她自己也更加嫌棄自己骯髒，開始不斷地透過網約來糟蹋自己，繼而開始厭學逃學，終日魂不守舍地自暴自棄，如同行屍走肉。或許，正如郭曉奇所言，遇見李國華那年她就已經死了。郭曉奇的異常引起了父母的注意，並遭到他們最為嚴厲的質問。世上有一種愛最為可悲，那就是親生父母寧信外人，也不信自己親生女兒！當郭曉奇和盤托出事情後，當即遭到父母劈頭蓋臉的怒斥。郭爸首先咆哮說：“你以為做這種事情你以後還能嫁得出去！”郭媽緊跟著嘶吼：“你跑去傷害別人的家庭，我們沒有你這種女兒。“曉奇堅稱她和他是真愛，與父母發生激烈地爭吵，被憤怒地郭媽趕出家門。
她負氣去投奔早已拋棄她的李國華，卻遠遠看見他跟房思琪在一起，頓時心如刀割地徹底絕望，從此更加放縱和作踐自己。後來，李國華夫婦與郭家兩口子，相聚在一家高階飯店面談。郭爸開門見山地詢問李國華，是否真的愛他家女兒曉奇？李國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說，他既很愛曉奇也很愛師母。一回到自己家裡，李國華立刻倒打一耙，誣陷郭曉奇處心積慮地勾引他，他一時糊塗跟上她上了一次床。後來，一直被她威脅，前前後後敲詐了他十萬塊……李國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嚎啕，裝出一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悔恨樣，儼然他才是一個無辜臉受害者，他如金馬影帝一般精湛的演技，三下五除二地打消了妻子的一腔怒氣，並輕易贏得了她的同情與信任，事情很快就翻篇了。
03李國華掃除了郭曉奇這一障礙後，心無旁騖地陶醉在他與思琪的“初戀樂園”中。
這時候的房思琪，已由被動承受蹂躪轉為主動投懷送抱，她在痛苦的掙扎中享受著自以為的快樂，在迷茫中越來越鄙視自己的骯髒。
每當有情竇初開的男生，偷偷遞紙條向房思琪表白時，她的內心都是極其自卑與厭惡自己，她是見不得光的老師的小情人，怎麼配得上這些乾淨男生的仰慕呢？她總覺得背後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她，總覺得有無數手指在戳她的脊樑，同時她又覺得深愛著的老師讓她難以割捨。這種痛並快樂著，且越陷越深的不倫“愛戀”，讓房思琪在糾結的鬱鬱寡歡中，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幻覺與失憶。她經常弄不清楚自己是在教室裡上課？還是在老師的公寓裡魚水之歡？也經常莫名其妙的失憶，記不得自己說過什麼做過什麼？更是經常出現精神恍惚，最終崩斷了精神之弦，抑鬱過度而精神失常。
小說中的女主角就這樣瘋了，小說的作者卻自縊而亡了。正值妙齡的女作家林奕含，自殺前曾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剖析說：“思琪她註定會終將走向毀滅且不可回頭，正是因為她心中充滿了柔情，她有慾望、有愛，甚至到最後她心中還有性。”面對媒體的採訪鏡頭，談及《房思琪的初戀樂園》的原型時，林奕含眼圈通紅地說，寫這本小說時會有一點瞧不起自己，並在講述中幾度哽咽，淚灑衣衫、雙眸泛紅、聲音微顫，讓人不忍卒聽，這些竟然來自她的親身經歷……
據中國臺灣媒體報道，1991年出生的林奕含，來自臺南醫學世家，從小熱愛文學與寫作。高二時，遭到語文補習老師陳星性侵，由於心靈上遭受巨大創傷，不幸罹患嚴重抑鬱症。接二連三發現他又對別的女生下手後，一直像房思琪那樣“自欺”的林奕含，難抑身心的痛苦地折磨，精神徹底崩潰，先後3度自殺未遂。在她生前的這段採訪中，林奕含特別提到，陳星曾嚴厲地威脅他說，他和她不過是婚外情而已，如果真要對簿公堂的話，他會反告她“妨礙家庭罪”。
2017年4月27日，悲憤過度無處申冤的林奕含，在家中自縊以死抗爭，香消玉殞在26歲的光陰裡，給世人留下她悲愴的故事《房思琪的初戀樂園》。哀大莫過於心死，一年前的婚禮致辭時，林奕含袒露她失去了對生命的熱情，失去了對快樂的熱情，甚至數度自殘與自殺：“因為我的肉體受到的創痛太大了，以至於我的靈魂要離開我的身體，我才能活下去……我沒有活著的真實感，有時候我會覺得，在很久以前第一次自殺時，我就死掉了……”
或許，林奕含的“去世”時間，比這來得還要更早一些。正如她小說中的“餅乾”、郭曉奇、房思琪這些小女孩，在遭受補習老師禍害的那一天，就已經被那個變態老師殘忍地“謀殺”了。林奕含屍骨未寒時，那個補習老師陳星，仍在媒體前倒打一耙，咬定她是婚外情小三。陳星那副醜惡嘴臉激起島內民眾強烈反彈，正義媒體與社會知名人士紛紛怒斥這個衣冠禽獸。
幾個月後，林奕含性侵案結案陳星獲不予起訴。陳星給自己更換多個化名，繼續道貌岸然地“為人師表”，不知道又要禍害多少人家的女兒？不知又會有多少女孩的一生會毀在他手裡？然而他卻始終能逍遙法外。或許，這就是她為何要說：“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的屠殺，是房思琪式的強暴。”或許，這樣的結局林奕含早有預料，她才絕望地去了另外一個世界，用她悲愴的故事給世人一個警醒，尤其是給有女兒的家庭一個警鐘長鳴！
林奕含生前受訪時曾苦笑著說，可能很多人在讀《房思琪的初戀樂園》時，會有一種想把李國華暴揍一樣的憤怒。可是，我想要說的是，一頓狂扁太過便宜這種人面獸心的敗類，唯有將他和他的原型挫骨揚灰，方能洩世人的心頭之恨！（完）
本文由鹿溪河原創
鹿溪河，四川散文學會會員，專注文史情感作品原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