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賞」煮一壺月光在羊城,廣州歸途所感

未肯收盡餘寒

無端風雨

嫋嫋春幡

春已歸來,看美人頭上

「美文欣賞」煮一壺月光在羊城,廣州歸途所感

回到羊城,便又想起來去的故事,那些個熟悉的身影,在風雨的淘洗裡,還有多少堅守於此。城市還是那樣一個城市。擁擠的交通,一路送迎。匆忙!人生的困頓定也如斯,每一次微小的攀爬,只為擠出多一點的陽光。

今茲復來,我如一個進京趕考的書生,重入鳳凰躍足的地方。是否依舊殘留前人閃光的詩語?伏於鳳凰臺壁,與寂寞斟飲,千年彈唱。那是一席傲視天下的白影,曾到此,想起黃鶴樓的聲音。他的酒香在望向長安,走向江湖的行舟裡搖晃成詩,對酌的男子定也豪情,喟然:“丈夫何須下客船,假道人間不稱仙!”

而我們,都是平凡的人,生於草野、長於田埂。那一朝的逸士,退隱深林、縱酒放歌、飛詩論盞,於今而言,定是離經叛道,每一個活在世上的殘喘的人都要去尋找一處生存的空間。沒有生存,如何桃源?那些浮誇虛華的構想多是貧困潦倒、志趣不發的過客寬心自慰、大夢春秋的枕石,抑或是輕浮於世、調笑非常的浪子高看自詡、遊戲人間的說辭。

顛簸在這物慾橫行的世界裡,有多少人,每一天,不是在漂泊。從離開家鄉,上了大學,再至畢業,從此,天南地北,戮力朝夕,開始一場闊別故里的逃離。於是乎,這一生,便踏上一方甲板,亟待遠航;要尋找一處碼頭,貼近溫暖;再等一所房子,安身立命;找一個盒子,與大地同息。倦途的老馬也曾回頭,遙望的夕陽載滿愁傷,每一次墜落的夢裡,都有個月亮照近家鄉。杜宇費啼聲,嬋娟託北牖,難得秋日興,怕飲重陽酒。而當時,懷揣著希望,走在路上,終也有累的時候,是否也會生出尋求桃園的念想?那裡的生活無憂無慮,如海子的句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然而,逃離了生活,再偉大的構想,也只是空中花園。於是,便有一種吶喊,伏於鐵軌,如流星般凋敝。到如今,再想起桃園,應是默然。我開始試著逃離“桃園”,執著地醒來。我知道,每一種虛妄的假想都是卑微者浮誇的幻夢。

還記得來羊城時,坐於車中,貼窗遠視。這是一路目盡秋光的穿行,人世間的匆促遊於眼底。江在橋下弄行舟,我於橋上看流水,相望都作無聲時,此行一路東流海。滄濁的珠江水浣洗泥沙,已逾千年,卻越發顯得渾濁。有多少風流祈待拾骨,有多少玉人老盡容顏,熙熙攘攘,來來往往。是留名,還是留客,在每一次慷慨與珍重裡,陷入車水馬龍、門庭冷落的變更中。待發的巨舸帆影陣陣,忽來的輪笛聲預示遠征。是否還有擁風的豪情,立於船頭,嘹歌闊語?我想起送別的場景,駐足的老友,滿一杯老酒,繫馬垂楊,送去遠泊的老客。而我的羊城故友,如今安在哉?那一年揹負行囊,汲井還鄉,我記得他們餞行的目光與揮動的肩膀,等待下一個站口,迎向久違的情誼。

那些相交共論的歲月,其實,並無書生意氣的豪情,也無指點江山的激昂。那些夙夕不寐的遊走,也曾辜負了奮鬥的年華。一紙的蒼白早已鈍滅,從復活中走出的男子等待站立。擱置的雋採急需重墨,削平的刀筆尚缺砥礪,騰蛟的鳳尾凝集緋煙,出世與入世的辯白顛簸于思考裡,活著的人至少還要有個理想,匍匐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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