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叔走了,因為肝癌晚期,從確診到病逝,短短不足三月。
曾經達叔跟星爺這對影壇黃金搭檔帶給我們無數經典,帶給我們無數笑聲,陪伴我們的青蔥歲月,陪伴我們從懵懂少年到意氣風發的青年的蛻變。
其實,達叔的身體一直就不好,先前拍戲時也會有身體不適,但是憑藉著對演藝事業的那份執著,一直苦苦支撐。
達叔的好友田啟文在達叔的最後時刻一直陪伴左右,達叔去世後,有網友拍到他獨自一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茫然的望向遠方,背影令人神傷。
作為香港老一輩的金牌演員,達叔的確帶給了我們無數經典場面。
一直執著於在演藝事業上,除了是與觀眾的精神交流,也更是對生命的挽留。
吳孟達這個名字,在無數80後人心目中,是90年代星爺身旁形影不離的“黃金配角”。
他與星爺的黃金搭檔,開創了一個時代的無厘頭經典。
《喜劇之王》裡,達叔飾演的臥底警察,有句經典臺詞:
“我才是最該贏得奧斯卡最佳男主角。”
這句話,是達叔演藝生涯的最好寫照。我們回過頭來再看達叔戲,都會情不自禁的感嘆一句:這簡直是天才演員!
達叔的人生也如戲一樣,一波三折。
1973年,達叔瞞著家裡,考進第三期TVB藝員培訓班,成了一名預備演員。
吳孟達與周潤發、鄭少秋等人是同學。
年少輕狂是年輕時候達叔的真實寫照。
達叔當時屬於學霸,專業成績在40人裡排前5,還當了個副班長。
你別看他老演粗俗市儈的小人物,其實達叔早期寫的論文,文采斐然,言之鑿鑿,儼然一個文藝男青年。
為電影《八又二分之一》製作的聲畫影評。
校外面試時,各位導演也都喜歡他,對他亮綠燈。
吳孟達左右逢源,有點飄飄然。
那時他最要好的兩個同學,一個叫周潤發,一個叫杜琪峰。
周潤發在班上考倒數幾名,達叔評價他:嘴跟不上腦子,身體跟不上嘴,身體不協調,演戲很彆扭。
當然,其實這都是調侃的話,兩人關係其實很好,情同手足。
課業結束時,40名學員有22人畢業,拿到長約的僅7人,吳孟達就在其中。
當週潤髮還在因為個子太高接不到戲拍時,吳孟達已經在各大片場忙的不可開交。
那時的達叔風頭無二,照當前的態勢,香港娛樂圈的未來將是達叔的天下。
1979年,達叔因出演《楚留香傳奇》中的“胡鐵花“一角,一炮而紅。
達叔將其演繹得出神入化。
戲中,這個角色外號“花蝴蝶”,每天花花叢中過,滿身酒氣,刀光劍影。
一語成讖,戲外的達叔也在溢美之詞中迷失了自我,竟成了另一個“花蝴蝶”。
達叔所在的酒店門口,一票又一票的女生在等候著他的出現。
粉絲們歡呼著,雀躍著,將吳孟達捧為“天神”;片酬一夜之間暴漲,身邊人看他的目光多了幾分尊敬,當年香港第一部明星跑車都是他名下的。
他迷上了賭博,迷失了自我。
這是個無底洞,掉進去就再也出不來,日復一日,吳孟達的豪賭,以欠下30萬告終。
因為賭博,整整一年他都停留在臺灣,耽擱了香港的工作,電視臺將他封殺,銀行也把他劃入了黑名單。
好友杜琪峰也稱他是“爛泥扶不上牆”。
達叔清醒過來時恍若隔世,發現昔日好友周潤發憑藉《上海灘》火遍大江南北,成了比自己還優秀的演員。
而自己早已不負當年盛名,欠了30萬鉅款。
他心想,我跟周潤發這麼多年交情,他現在也不缺錢了,肯定會借的吧,於是張口向周潤發借錢。
結果對方沒有借,只說了句:“你自己解決。”
多年後吳孟達在綜藝上坦言:我那時是真的恨他。
被拒絕後,心灰意冷的吳孟達只好宣告破產。
第二天,娛樂頭版就將他賭博破產的醜聞登在頭條,將他的腐爛生活大白於天下。
他四處躲債,絕望中,吳孟達想過自殺。
一隻腿都快邁出去的時候,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妻子麥莉莉給自己生了對雙胞胎女人,自己要是離開,孩子誰來贍養呢?
他不能這麼不負責任。
第二天,他主動約出放貸人,說: “你們不要幹掉我,給我時間,我一定慢慢還給你們。”
就這樣,他簽下債權書,從頭做起了跑龍套,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站起來。
他開始重拾表演理論書,一頁頁地翻《演員的自我修養》,看各種老片學習演技。
多年後上康熙來了,提到自己喜歡的導演勞勃狄尼洛,虔誠地表達自己對錶演的熱
除還債之外,吳孟達僅剩一些微薄的薪水,他全都給了妻女,自己在劇組有時連盒飯都吃不上。
日後的吳孟達想起這段日子,不但沒有怨言,還感嘆說這是他最懷念的時光。
“1981到1985那個階段,剛好電視臺把我藏起來,我那段時間很彷徨,之前因為太輕浮犯了很多錯誤。” 對吳孟達來說,這段日子很苦,卻很踏實。 ”
當年《黃土地》在香港上映,吳孟達看了近100遍。
他終於明白,演戲不僅僅是天分,還要有一顆赤子之心。
有了赤誠之心的吳孟達,再次出發時,比以往站得更高更穩。
1985年,與梁朝偉合作的《新紮師兄》中,他的表演張弛有度,爆發力十足。
多年之後,吳孟達才反應過來,在競爭極其嚴重的港圈,為什麼自己名聲敗壞成這樣,還有劇組願意找他拍戲?
原來是老友周潤發和杜琪峰一直在默默為他引薦。
原來兄弟沒有棄他不顧,而是換了種更加恰當的方式支援他。
當吳孟達一步步東山再起的時候,一個叫周星馳的年輕人,也正一步步鑿開自己在電影業的一方天地。
1989年,周星馳跟吳孟達在《蓋世豪俠》劇組相遇。
兩人年差9歲,飾演師徒。
事實上,他倆一個羞澀內斂,一個幽默老練,演起師生還真像那麼回事。
兩人都熱愛喜劇,聊起天來一拍即合,全劇組能接住周星馳的梗的,只有吳孟達。
《蓋世豪俠》劇照
拍完這部戲沒多久,兩人又在《他來自江湖》中合作,這次扮演的是父子。
一回生二回熟,聊著聊著,兩人越來越親密,還發現他們住的地方只隔了一條街。
於是周星馳做順水人情,每天下班開車送吳孟達,一起討論最新的戲。
兩人一下子變得親密無間。
《他來自江湖》這部劇,顛覆了當時香港社會的傳統父子關係,在當時很受歡迎。
遠在加拿大的導演吳思遠看到後,大老遠從海外飛回國內,問周星馳和吳孟達有沒有興趣拍電影。
兩人當時喜出望外,連忙答應。
這部電影,就是大名鼎鼎的經典《賭聖》。
這部電影拍得很痛快,導演劉鎮偉也滿意,殺青後告訴他們:“效果很好,票房應該會大賣。”
果然如他所料。
1990年,一部《賭聖》創下4100萬票房的記錄,打破當時的香港票房記錄。
兩兄弟可不是原來的小透明瞭,不能大搖大擺上街,只好約著夜深人靜的時候,一起去看電影。
你猜怎麼著?賭聖的場子大半夜還座無虛席,放映過程中,所有人都在哈哈大笑,他們兩坐在一起,也捂著嘴,不停笑。
二人笑的原因,一是劇情確實有趣,二是這麼多年苦日子終於到頭,心裡的開心滿得要溢位來。
吳孟達獲得與眾多大咖合作的機會。
1990,吳孟達在《天若有情》中與天王劉德華合作,飾演膽小怯弱但有情有義的黑社會,一舉拿下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男配角獎。
吳孟達在圈子裡的地位站穩了,然而年齡也在日益增長,人們開始尊稱他一聲“達叔”。
作為賭聖主演的周星馳更是身價暴漲,主演片約不斷,不過,只要是周星馳出現的地方,必有吳孟達。
他們是天作之合,兩人之間的默契無出其右,各大導演找他們都是成對兒找,拍出來的作品部部經典。
之後,兩人的合作長達11年,多達27部。
銀幕上各種各樣的小人物,引起廣大觀眾的共鳴,吳孟達這一生沒演過正經主角,但每一次當配角都能完美演繹,不出一點紕漏,那些混在人潮之中相似到毫不起眼的角色,卻被達叔演出了不同的樣子。
其演技功力之深,可見一斑。
比如,在《破壞之王》中,吳孟達飾演向習武者騙取費用、卻逐漸被阿銀的善良打動的市儈達叔。
轉身搖晃著離開的體態,將“達叔”這等人群的人物形象地淋漓盡致,皺褶的臉又展現了人物內心動搖。
《食神》裡,又化身收買裁判的大反派,舉手投足氣定神閒,神態裡全是鎮靜和陰狠。
《天若有情》中,飾演膽小懦弱卻有情有義的黑社會太保,殺了人之後,慌張到無法控制痙攣抖動。
《審死官》裡阿諛奉承的貪官何汝大,神態諂媚,變臉如翻書。
還有達叔最經典的一段戲,在《少林足球》中扮演因受陷害名譽掃地的足球運動員明峰,落魄時求人辦事,腦袋被人踩在腳底下侮辱,最終露出一抹自嘲又心酸的笑。
拍流浪地球的時候,吳京感慨說,達叔到片場從不帶劇本,內容早已倒背如流,連對手的臺詞都記得。
把劇本磨得滾瓜爛熟,這是老一輩藝人的精神和態度。
後來的港壇日益衰落,香港藝人紛紛來內地發展謀出路,達叔也不例外。
千禧年前後,達叔逐漸轉戰內地。
而周星馳馳騁在他的電影世界,想拍一部關於李小龍的功夫電影。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老搭檔吳孟達,給他預留好了包租公的角色。
不巧的是,那年趕上非典,影片拍攝延期。
等到七八月份《功夫》開機,吳孟達已經簽了別的劇組的合同。
最終電影裡的包租公,換成了袁華。
一次未果的約定,加上距離的遙遠,兩人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疏遠。
從此,吳孟達和周星馳再也沒有合作過。
以往在劇組,脾氣差的周星馳易跟人起矛盾,都是吳孟達在旁邊勸說調解,這次拍《功夫》沒了吳孟達,周星馳直接跟武術指導洪金寶鬧翻,耽擱了拍攝效率。
那段時間,業界各種人士跳出來聲討周星馳,說他脾氣差。
還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說吳孟達跟周星馳斷了聯絡,一定也是周的性格原因。
吳孟達站出來為老搭檔說話:周星馳從沒對我說過一句不敬的話。
在訪談節目《十三邀》中,達叔說自己和周星馳有點老死不相往來的感覺,他也常常思索昔日這麼親密的兄弟怎麼變得如此疏遠,說到底還是進到了不同的環境,有了新圈子,面對舊日友人,不知道怎麼突破這個口了。
前幾年周星馳拍《美人魚》,再次請過吳孟達,但剛做完手術的吳孟達根本下不了水,兩人再次錯過了合作機會。
達叔在節目上感慨,只要我不死,只要他不退休,兩人一定會再合作。
只可惜世事無常,我們再也看不到您和星爺的合作了。
在麥莉莉之後,達叔還有兩段婚姻,時刻在演藝圈中奔波,也是因為他要養3位“妻子”和五個子女,家庭每個月需要90多萬的開支。
達叔在內地的經濟狀況並不如意,接的劇本質量大大不如以前,看著達叔依然賣力的表演,我們這幫80後真的很是懷念曾經的黃金組合。
近幾年,達叔接拍的唯一一部高質量電影,是《流浪地球》。
電影中,達叔臨終前的一個抬頭,冰冷,蒼涼,肅穆,慈悲,全在眼神裡裡,觀眾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故事到最後,我想說,感謝您帶給我們的歡聲笑語,感謝您為我們奉獻的經典影片,感謝您陪伴我們一路成長,您在我們的心裡一直都是最佳男演員。
願在天堂的您,能無病無憂,笑口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