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壞:致麗水市市長吳曉東先生的一封信

張海壞:致麗水市市長吳曉東先生的一封信

尊敬的市長吳曉東先生:

您好!

首先祝賀您在3月26日當選麗水市人民政府市長。因為工作原因,本人無法在第一時間和您以及這座城市分享這份代表性的時刻。作為一名守法公民及納稅人本想透過12345市長熱線向您表示誠摯的祝福,不過考慮到本人的職業性質,或許透過書信的形式更能表達我此刻的用心。如果這封信有幸能被您看到,也希望您能像我對這座城市如此真誠般的將它讀完。

您剛來麗水不久,可能對這裡的環境還不是那麼熟悉,所以我先對您做個自我介紹。我叫張海壞,男,這個月剛滿三十歲,現居北京,目前在電影學院進修編劇編導。我比您早來麗水十二年,身邊的朋友都喜歡稱呼我“小轉盤附近比較英俊的知識分子”,遺憾的是大轉盤在您還沒有當選市長之前就被拆除了,我也沒辦法再繼續提升“仕途”,所以在小轉盤還能矗立的日子裡能與您有過一次這樣對話也是倍感榮幸。

三月二十七號我透過“麗水釋出”微信公眾平臺得知您當選市長一職,那天正我在山東參加某個活動,休息時間我拿著手機向身邊的朋友介紹您,我說:嘿,哥們你看這是我們的新市長,髮型酷不!我還記得影片裡的女記者向您提問的第一個問題:您最喜歡麗水的什麼地方。您說,我到這兒的時間不長,這裡的空氣,這裡的水,包括這裡的人,都是非常樸實,原生態的。我想,如果日後還有機會和可能的話,我也希望可以坐下來和您聊一聊空氣和水,不過今天在您寶貴的時間裡我只想和您聊一顆寶貴的生命。

兩年前我認識一個小姑娘,叫萌萌。她在麗水的知名度要比您和我都稍微大一點,不過很遺憾她的名氣卻是來自於白血病。2016年5月,萌萌在浙江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確診為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一個原本雖不富裕但卻幸福和睦的家庭從那天開始便走上了一條看不見終點的尋醫之路。將近七百個日日夜夜,萌萌的父母帶著她去往幾十個城市,見過上百個醫生,單單醫藥費就已經花掉了六十多萬。

沒記錯時間的話應該是去年的7月1號,我得知並確認這是一件真實的事情之後寫了一篇《我不知道麗水此時有沒有下雨,但北京卻又一顆太陽》的文章為萌萌籌款。當時麗水的報社和幾家媒體也很熱忱地幫忙轉發,一週之內為萌萌募集了三十多萬元,更讓人開心的是醫生診斷萌萌的病情並不是很嚴重,透過保守治療即可穩定病情,於是萌萌的媽媽停止了線上的眾籌通道。我後來有問過她為什麼要關閉愛心視窗,萌萌媽說,既然募集到的費用可以維持孩子當下的治療,就不要去過度的浪費別人的愛心,畢竟這個社會還有很多比萌萌更需要幫助的孩子。

兩年裡,我和萌萌從原本兩個陌生的維度漸漸走到了一個圈子。每年放假回麗水,我都會第一時間去看望這個小傢伙,瞭解一下她的成長狀況,萌萌也從最開始對我這個陌生人的牴觸漸漸的變得友好,到最後對我會充滿期待和盼望。這個小姑娘很喜歡玩拼圖,而且技術還很厲害,於是我每次去看她之前都會到玩具店裡找各式各樣的拼圖,從簡單到複雜,從平面到立體,難度越來越大。我希望能透過一個小小的拼圖告訴萌萌,這個世界越難得到的東西往往越加迷人,比如裝完最後一片的拼圖,也比如夢寐以求的康復。

今年過年,萌萌的病情突然加重。好訊息是在中華骨髓庫裡尋找到了和這個小姑娘吻合的骨髓,而且對方願意捐獻。不過高額的醫療費用又讓這個家庭舉步維艱,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個雷鋒,或者說想去樹立一個時代青年的標杆,但是我這些年始終都會在有限的能力之內幫助一些身邊真正需要幫助的人,在我第一次寫文章募捐的時候做過一些相關的家庭調查,畢竟這個社會里騙子也不少。但是調查之後得出的結論就是萌萌家並不像網上所說的那樣住著別墅,開著豪車,拿愛心捐款看病,家裡一分錢不掏。當然,今天就不先不去追問這些流言蜚語從哪裡而來,我只想告訴您的是這些沒有根據的話語的的確確像一顆顆子彈給這個家庭造成了很大的傷害。

她們家住在紫金大橋過去幾公里的富嶺村,家裡的確有一幢兩層的房子,如果說這個房子就叫別墅的話,那麗水幾乎家家都是豪宅了,且不說裝修怎樣,嚴格來講屬於違章違建,因為沒有房產證,一大家子只能苟且生活在這裡。祖上留了一間老房子已經被列為了重點危房D級,同時還涉及到家族遺產繼承的問題,所以連賣房子看病的可能性都沒有。對了,她們家還有一輛價值幾萬塊的國產車,是萌萌媽結婚時候的嫁妝,也是這個家庭唯一還算像點樣的東西,不過就是這樣的一件廉價寶貝為了彌補看病的窟窿最終也沒能避開被變賣的命運。她們家祖輩務農,前幾年賣橘子卻遭遇市場飽和,幾分錢一斤的橘子都沒人要,無奈最後全部沿著河邊倒掉了。這兩年家裡種葡萄,我吃過兩次,還“受賄”了兩箱,味道確實不錯,但僅僅依靠一個夏天賣葡萄對孩子治病的高額費用來說簡直是杯水車薪。

小年前夕,西方傳統情人節的夜晚,也是我和萌萌在麗水的最後一次見面,在得知萌萌全家即將前往北京治病,心裡不禁為之開心也為之擔憂。我在北京生活過幾年,知道這裡有全國最棒的醫院和醫生,同時這裡也是全國生活成本最昂貴的城市之一。我在人民大學對面的小區租了一個房子,嚴格來講只能算是一個窩,使用面積十二平米,每個月的單單租金就要五千兩百元,還不算水電網費,而且每次都要押一付三。所以您應該能夠想象的到,單單是這個家庭在北京的生活費用一年下來的開支有多麼令人畏懼。

這個月的月初,我在北京博仁醫院隔壁的簡易房裡看到了久違的萌萌,那天也是我三十週歲的生日。我擔心和萌萌媽的交流對話會讓孩子產生恐懼,於是拉著萌萌媽在樓道外聊了一會兒,那天北京的風特別大,但卻吹不幹萌萌媽的眼淚。她媽媽和我年齡一樣,本該也是個蓬勃向上,對生活充滿憧憬的女孩,卻因為突如其來的病魔,讓這個女孩的臉上多了一些與同齡人不符的滄桑。都說“女本柔弱,為母則剛”萌萌媽最無助的時候,一邊哭一邊刪除所有關於白血病的醫療群和渠道群,因為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可是哭過之後,睜開雙眼看到的還是一個鮮活的生命,哪怕這個生命是短暫的。

因為生活在農村,她們對於醫療保險的常識意識比較薄弱,孩子沒有什麼醫療補貼。萌萌媽曾找過某個政府單位(這裡暫時不方便說),對方工作人員給予的回答是這樣的人太多了,哪有精力去管。我也知道這個社會,哪怕是麗水這個小小的城市需要幫助的人確實很多,但我們真的就只能用這樣的一句話去搪塞所有前來尋求幫助的弱勢群體嗎。

我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和我妹妹當著爸媽的面吵架。我妹妹覺得我爸爸凡是都很向著我,重男輕女。於是我妹問了我爸一個問題:我和我哥兩個人掉水裡了,你會救誰。我爸毫不猶豫地說:誰近救誰!這不是故事,是發生在我身上讓我此生無法忘卻的一次經歷,這一次讓我知道了我和妹妹在父親的眼裡並沒有什麼不同,作為父親,他能做的就是力所能及且全力以赴。而您,某種意義上來講就像這座城市的父親,單從看護責任上看是不分生父和繼父關係的。

萌萌這次骨髓移植手術的費用保守估計在100萬,上個月萌萌媽在“愛心籌”平臺發起募捐,目標金額80萬,遺憾的是30天過去了,只籌到了20多萬,而且這其中還有一小部分是我的竭力幫忙,但畢竟我也不是什麼富家子弟,也沒有什麼明星光環,這點錢只能維持孩子在醫院一個月的基礎開支。您也知道,不論這個國家這個社會多麼的團結和諧,如果醫藥費不能按時繳納的話還是會被趕出去的。

昨晚萌萌媽把眾籌到的28萬元套現支付了部分的醫療費用。後臺也在她努力爭取下重新給予了30天的綠色通道,而這也是萌萌的最後一次機會。我不知道三十天後他能否如願地籌集到80萬元,也不知道三十天後萌萌是會在病房裡繼續治療還是被趕出門外。我只知道,麗水這座城市的GDP幾乎每年都是全省墊底,相對於如何改變這座城市,提升這座城市在浙江、在全國、在全世界的知名度和美譽度更讓您頭疼。或許當您退休的那一天,麗水也沒有太大的改變和提升,但我真心的希望當您躺在搖椅上回憶在麗水白駒歲月時能想到一個小姑娘,她是因為您的重視而重拾生命,也是因為您的關注而多了一份來自這個社會更多的關愛。

如有萬幸,這封信被您看到。希望它的冒昧不會打擾到您的生活和工作,更希望您不要誤認為我在以一個“兒子”對“繼父”進行道德綁架,您完全可以把這篇文章甚至是這個標題當作是一次炒作。我最初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希望能透過您的元素引起更多家鄉人的點選和閱讀,因為我相信多一個人開啟,萌萌就會多一分早日康復的希望!

最後祝您在麗水未來的工作和生活一切如意,也願這座城市的未來在您的帶領下永珍蓬勃。對了,那天我拿手機向朋友介紹您時,朋友回了我一句:這麼年輕頭髮就全白了,應該是為老百姓!

此致

感謝

張海壞:致麗水市市長吳曉東先生的一封信